「吱呀~」
養心殿厚重的紅木大門被推開，頓時，一股寒意撲面而來。
「皇兄，我來看你了……」
左逸提着食盒，走進房中。
依舊如往常一樣，沒有回應。
刺眼的光線沖入黑暗的房間里，左逸走近，這才終於看清楚了左鈺如今的模樣。
只見棺木前，他墨發凌亂，臉頰瘦削，眼神渙散，滿臉胡茬，與之前簡直判若兩人！
左逸有些震驚，他萬萬沒想到，這才不過半月，對方就能把自己弄成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樣！
「皇兄，難不成你打算一直這樣下去嗎？」
見對方一動不動，只是痴痴地看着棺槨中的人，左逸忍不住嘆了口氣，將食盒放在了旁邊，自顧自地說道：「皇兄，楚夫人昨夜產下一女，眉目真是像極了她，而且那麼小小的一個人兒，竟然還會對我笑，也不知道是不是錯覺，抱着那個孩子，我總覺得她好像回來了一樣……」
說到這裏，左逸忍不住勾了勾唇，眉宇間透著一絲溫柔，「對了，皇兄，今日運河工程竣工了，舉國歡慶，很是熱鬧，你難道不想去看看嗎？那可是她的心血……」
這時，左鈺終於有了動作，他動作僵硬轉過頭，緩緩看向左逸。
左逸見狀一喜，連忙繼續說道：「皇兄，我想她定是不願看到你這樣的，你想想，她為你，為這個蒼元國做了這麼多，一定是希望你能夠早日開創盛世，皇兄，難不成你要辜負她對你的期望嗎？」
長睫微顫，左鈺抬手，動作溫柔地撫摸著棺槨。
阿九，是這樣嗎……
「如果，這是你想要的，那麼，我會窮盡我的一生，去實現它……」
……
據史料記載，左鈺上位后，改國號為「九」，他在位期間，勤政愛民，殫精竭慮，夙興夜寐，經常處理政務至天明，未過而立，便已滿頭華髮。
他不僅頒發了興修水利，改革科舉，統一貨幣，度量衡，文字等一系列惠政利民的措施，還發展經濟，鼓勵發明，改善土地制度，提高商人地位……
不過數十年，便開創了長寧盛世，後世稱其為「左帝」。
不過奇怪的是，這位左帝後宮一直空無一人，後世對此也是眾說紛紜，看法不一。
而在盛世到來之後，左帝竟然像是完成了任務一般，直接禪位其弟左逸后，便雲遊天下，不知所蹤。
……
楚國邊陲處，一個熱鬧歡樂的小客棧內，一名身着白衣，滿頭白髮的男子坐在角落，喝着酒。
「哐！」
忽然，一道醒木聲響起。
「……只見那成千上萬支飛箭向著左帝飛去，想要逃離似比登天，卻不想這時……欲知後事如何，且聽下回分解」
「好——」
圍在說書人身邊聽的津津有味的客人回過神，紛紛鼓掌大聲叫好。
客棧內熱烈的掌聲久久不息，一直傳到外面的街道上……
這時，角落裏的男子緩緩仰頭，飲下杯中酒，隨後落滿滄桑的星眸從窗口向外看去，周身散發着與周圍熱鬧格格不入的寂寥與孤寂……
舉杯獨醉，茫然又一年歲！
阿九，我跨過山，涉過水，替你閱盡這盛世美景，可天涯地角有窮時，相思無盡處！
如今我只剩下半生憔悴，滿面塵霜，卻還是找不到你……
阿九，我想你了……
***
左逸番外
我叫左逸，因母妃早逝，所以我幼時在宮中的日子很是艱難，經常飢一頓飽一頓，身邊只有一名老嬤嬤照顧。
那時候，我最討厭便是冬天，因為我沒有禦寒的棉衣。
後來嬤嬤得了風寒，我只能去偷太醫院別人用剩的葯夏給嬤嬤治病，卻不想有一次正好被人撞見……
我蜷縮在雪地中，幾名宮人對我拳打腳踢，我緊緊地護住懷中的藥包不放手，即使拳腳打在身上，很痛，但我已經習慣了。
我知道他們打累了就會走了，這宮中沒有人會幫我的……
「你們在幹嘛？！」
卻不想這時，一名嬌蠻又甜美的聲音響起。
我驚訝地抬頭看去，便看到一名身着粉衣，梳着雙蝶髻的小姑娘，小姑娘眉眼雖還帶着稚氣，卻已是如畫的模樣，她悄生生地站在雪地里，張揚又自信，成了我眼中唯一的色彩。
等我反應過來，她已經替我趕跑了那些欺負我的宮人，走到我面前伸出手，歪著頭好奇地問道：「你剛剛怎麼不還手，任由他們打你？」
因為一旦還手，下次只會被欺負的更慘！
我沒有回答，揣好葯急匆匆地跑走了！
雖然我並不感激這個幫我趕跑宮人的小姑娘，但偶爾閑下來的時候，我會情不自禁地想起對方來。
所以在小姑娘被人推入河中的時候，我毫不猶豫地跳下水，拼了命救下了她。
到了岸上，我本想等你醒來再走，可偏偏不遠處傳來了人聲。
「蕭王爺，這邊……」
聽到不遠處的動靜，顧不得其他，我連忙藏到了角落裏。
很快，我便看到一名穿着白衣，面容冷淡的少年走了過來，旁邊還跟着一名宮人。
他們也發現了你。
「咦，這不是楚家的姑娘嗎？怎麼不在宮宴上在這裏……」
見你們認識，我這才放下了心，轉身離開。
可我卻不知道，因為這一舉動，陰差陽錯，鑄就了一段孽緣……
後來發生諸多變故，我被送出了宮，便再也沒見過那名粉衣小姑娘。
而隨着時光流逝，幼時的記憶逐漸模糊，那抹鮮明的粉色也隨着記憶被掩埋在了那個冬天。
多年後，我回京的路上，竟然遇到了一名和你有些相似的人。
她也穿着粉衣，驕橫又自信。
即使被流氓欺負，她也毫不懼怕，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模樣。
這般模樣，瞬間喚醒了我沉封多年的記憶。
某一個瞬間，我恍惚以為那是你。
所以我動了惻隱之心，救下了她。
她告訴我自己叫白雪兒，是南部來的難民。
這般拙劣的謊言，我自是不信。
我私下命人調查了一下她，發現竟然是攝政王的人。
幾番思量，我將她帶入了皇宮，想着日後可能有用。
看着她，我總是情不自禁地想起你，也總是情不自禁地對她好。
可後來，我發現你們並不像！
你沒有她這般粗魯，也沒有她這般蠻橫，更沒有她這般蠢笨……
可你該是什麼樣的呢？
我竟是想不起來了……
直到我看到了皇兄，那般耀眼傲然的模樣，有幾分你的影子，讓我情不自禁地被吸引……
……
眼睛忽然被蒙住，溫軟的感覺傳來。
「猜猜我是誰？！」
背上一重，一道故作深沉的聲音在身後響起。
左逸忍不住勾了勾唇，語氣無奈又寵溺，「念九，別鬧了……」
「哼，不好玩，逸叔叔你怎麼每次都能猜到是我啊～」
楚念九鬆開手，繞到左逸面前，一雙清亮的鳳眸中滿是懊惱。
左逸失笑，抬手捏了捏楚念九的臉，「因為這世上除了你，還有誰敢對我這個皇上不敬，你也就仗着我寵你了。」
「那誰讓你寵我呢～」
楚念九粉唇微嘟，模樣嬌俏，讓人忍不住心軟。
左逸見狀，笑着搖了搖頭，眉眼溫和，郎艷獨絕，世無其二。
一副清雅公子的模樣，看上去倒不像是位及九五的帝皇。
楚念九心一動，隨即拉着他的袖子晃了晃，裝作不經意地問道：「逸叔叔，你是不是要大選了？」
「你這是聽誰說的？」左逸挑眉問道。
這幾年，確實有不少大臣上書，懇請他能夠早日大選，冊封**，安定朝勢，為皇家開枝散葉。
雖然之前都被他壓下去了，但妥協是遲早的事，不然江山無人可繼，豈不是拱手讓人！
唉，皇兄，你可真是留了個爛攤子給我……
「你別管我聽誰說的，你就告訴我是不是嘛？」楚念九急了，挽著左逸的手追問道。
左逸無奈，只能點了點頭，「是，我需要一位皇后。」
聽到這話，楚念九鳳眸一轉，狡黠而靈動。
「那巧了，我也缺一名相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