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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樂令每天都在吃醋 - 第十八章 浪蕩阿舅有心而泓頌無意字體大小: A+
     

    「那麼看來,無心是看對了人,昔日學館師兄依然是坦蕩洒脫而擁有不羈風範的樂人。」謝無心把臉龐湊近白泓,他身後的顧頌立即小心地將他手上酒盞斟上了酒。謝無心也不客氣,面對豐隆面頰的白泓,他很隨性又一句:「真的,我給你說,京城是要守不住了,王上不給戊邊的將士們發糧草……」

    白泓抬眼瞟了下東院那裡宮娥執起羽毛扇的梨木暖塌,公主一臉的無憂慮。

    「那麼說來,都入冬了這是要餓死那些人啊?萬一別國入侵就很難了。」他左手握住謝無心的右手,低聲接住了他的話。

    顧頌見他們彼此都快鼻子碰上鼻子了,急地咳了兩聲。

    讓他著急而無奈的是,他視線近前這謝無心竟然還一手搭上師兄肩膀說:「說明師兄還是有知覺的樂人。」他也稱白泓為師兄。

    「哈哈!所以,我被革職因該就是我快活的時候呢。」

    「像我,志不在禮樂這塊兒,和誰說都沒有用。我還給你說,就你走了這位子是給寧潛留的,他納妾又與妾生了子,而他為此事兒給正室一個交代就允諾了要將妻舅舉薦到樂署。」

    「哈哈哈!真會盤算啊,老東西的老鼠吃食算的比人還精明。」白泓忽然就仰天大笑起來。

    亥時三刻,東院暖閣里笑聲連連,公主枷羅在她王嬸陪伴下欣賞著幾十尺外,那正房夜明珠下的美男子又換了鮮紅的衣袍舞動身軀。

    膳食間這裡的年輕學子們驟然覺得,今夜來到白家用晚膳,這簡直是太值得一來了。

    能見到大淵國驕傲的公主,即使是長居在京城裡的人也未必有那機會,此刻他們竟然能一睹公主的芳容還能看見她的笑,這簡直就是做夢都能笑醒來呀。

    他們不見離去的痕迹,白季旺便決定讓家裡的侍女們打起精神來,一旁的侍候酒水菜肴不能停,北院正屋內的奏樂暫時擔綱還是石軌與哥舒夜。廚房內的點心師傅已經做完了活兒靠近灶台打盹,接到吩咐灶火依然不熄滅。

    北院大正屋內兩間左右側室里卧著半閉眼睛的樂人鼓手們,白泓對宮裡來的人沒有興趣,謝無心是個耿直有抱負的少年,可他那番話對於白泓來說有些超過了興趣。

    他是只顧眼前而無憂慮將來的人,且看且行。

    這會兒北院正屋內奏的曲樂都不是平常能欣賞到的,白泓仔細聽了那調子,從蕭綱的《樂府大垂手》到建安時期曹植的《美女篇》。曲調柔和而不算十分輕鬆的艷麗,阿叔和阿舅的琴聲歌聲還要協和出堅定的奢靡感,那必定是為了今夜那最尊貴的女人。

    謝無心看白泓對他的惆悵興味索然,他便慫恿起來。

    「白師兄,方才你和古頌的琴瑟協奏很完美,直接地再來一曲給我們這些學弟學妹們看個眼界啊!」

    坐在這裡等著肚子里吃食自然地消化,那很慢的餓。

    白泓顧頌不約而同地站起身,白泓邁左腿,顧頌出了右腿一起跨過門檻到了走廊里。

    「白師兄,我給你說,你若是還想回太樂署,那你就該將今夜的歌曲進行到最好。」謝無心兩手掌心擴到嘴邊對他們說著,見白泓回頭看他,他又反問:「難道今夜不是最好的機遇嗎?你或許比我爹還有能耐的,難道不是嗎?」

    「多謝了謝公子的話!我也就是博君一笑。」

    「你們兩位都成的,能成的。就像戌時那一場一樣,協奏合作唱曲。」謝無心幾盞酒落肚之後話變的多了起來。

    「師兄,樂聲就要停了,咱們該走了,去給續了樂再說。」顧頌催促白泓。

    白泓想了想,走向膳食間的門檻外。

    「謝公子,不管將來我白泓是否還在太樂署內行走,咱們兩個,你說能否就此成為朋友呢?」

    「成。一準能成。」

    謝無心覺得他從來沒有像今夜這樣,他能敞開了心扉說他爹的壞話,還說了他的惆悵。

    「你是謝大人的公子,仕途已然穩固。」

    「我的抱負不在禮樂行當里,我們這大地將在冰封之後迎來新的生機。我不必依偎在太樂署這棵枯藤上。」

    「師兄,石師叔向咱們招手呢,這是讓咱們趕快進去救場呢,今夜非比尋常。」顧頌催促白泓,覺得他穿的那麼帥,站在膳食間門檻外站太久了也不好看的。

    白泓無視那東暖閣里一道目光掃向他後背,他回眸對顧頌眨了一眼:「你先去弄瑟,我稍候就來!」然後一腳跨進膳食間門檻:「如果照你說的,京城這塊大地,那即將到來的生機是否就是公子的抱負所向呢?」

    彼此相距一尺,周圍的男女都將視線注意到東暖閣那裡。

    「我不確定這風云何時會變幻,但我敢肯定。你想安逸地在這座十滿也是福氣的老宅子里等待著嗎?還是等你也有了子嗣的時候再設想,讓你的子孫後代在無所防備中遭遇流離失所?」

    白泓面對謝無心,算是弄明白了他的意思而點點頭。

    「白師兄,你去撫琴奏樂吧!小弟告辭了,至於令妹我真心無意於她。」

    謝無心說完就起身穩健地步出膳食間門檻,白泓送他到了樓梯外的一層走廊大門口。

    門口家丁立刻過來等待駕車送客,白泓不死心地依然問:「看你平日也必定是寡言沉默的性子,為何讓舍妹牽心於你呢?」

    謝無心笑而不語,走到外院大門口對白泓一揮手:「江湖再見!」

    白泓只好也揮手對他,等他人影消失在門口夜燈下,回頭正要上樓,就見朱桓台上忽然一閃的白容的身影顯得落寞而哀愁。

    亥時正,北院正屋內。

    白泓提起衣袖揩一遍琴身,顧頌已經淺奏瑟聲單曲有小一刻鐘了。東院暖閣,哥舒夜怕他舞蹈的搭檔石軌打瞌睡,就帶著他一同過來給公主請安問候。

    顧頌瞄見師兄手指所觸的琴弦位置,忽然眸光犀利聲沉:「別來《鳳求凰》啊!你沒看來的主子是誰?「

    「高貴無雙的公主殿下,《鳳求凰》也適合她對意中人的傾慕思念之情,等她心緒搖擺了再換別的,你是得了我阿舅的指示嗎?」

    顧頌年少懵沌,可他白泓知道哥舒夜今夜連續兩場的舞蹈,那不是為了眼前的貴人能是為了誰?

    「師兄,夜深了,可能不適宜司馬相如與卓文君的意味。」顧頌微笑,那笑容很曖昧不清而分明是笑他師兄的笨和傻。

    「好,那咱們就來《美女詩》,好好地協奏讓他們盡興。」

    白泓琴音走起,眼睛凝著表叔翩翩紅袍圍繞公主身旁。二伯母冷伽儀已經不在了,而她的王妃姐姐就在對面塌上扶著下巴,在她對面雪白羽毛扇子上鑲了珍珠墜子的石軌半遮住俊顏。

    依稀聽見石軌說:「他的喧騰舞大淵國第一,為了陪襯,我只好練習口弦還得奏琴配曲子。往後您可得記著啊,需要獨舞配曲樂的就來白府里傳喚我。」

    看來這嫣然的親爹路子很廣嘛,王妃公主在座也能他陪襯。

    「美女妖且閑~~採桑崎路間~~~~」白泓唱完兩句詞,低聲對顧頌說:「咱們今夜只能唱到拂袖見素手,明珠交玉體是萬萬不能唱的,否則會出大亂子的。」

    石軌似乎是聽出來他們兩人在摸魚了,他致使了燕兒進來北院正屋。

    白泓只好悠揚聲唱出:「高門饒重關~~誰不希今顏~」

    這邊暖閣里紅裳美男跟著嘴裡也輕聲地哼唱:「高門饒重關~~誰不希今顏~……」

    石軌單手蘭花指對北院正屋內,示意王叔的夫人,讓她看白泓與顧頌那一對英俊的後生琴瑟協奏,既然都是白府的人,他必定不會失去今夜這麼好的推介機會。

    透過紫色帷幕的間隙,白泓瞧見二伯母的姐姐暗送秋波給阿舅石軌,石軌鰥夫十多年自然是心癢難耐而藉助扇子遮掩羞澀。

    「柔條紛冉冉~~葉落何翩翩~~」

    白泓順著此景此夜唱了這句,這時候膳食間里就留下了管家和幾個伶俐的婢女,看來爹娘都疲憊的支撐不住,已經到惠心院里歇息了。

    家裡中庭就留給清俊儒雅的鰥夫石軌,還有那雄風不減而雌聲美倫美奐的表叔哥舒夜。

    「殿下,覺得這歌聲如何?」

    枷羅是好情調喜風流的人,這兩句詞彷彿就唱到了她心裡,她正言道:「他是禮樂長還是樂吏呀?唱功與腔調艷麗不俗。」

    哥舒夜是在白家長大的,他但凡有富貴必定不會忘記表姐的收留之恩,這些年的心思用在旁人看不明白的地方他已無畏。

    他手指僅僅與枷羅觸碰:「我這侄子白泓,今日很不才被尚書令頒了革職文書的。」

    枷羅仔細看著夜明珠光線下的兩位少年,那如玉般肌膚豐潤的男子聲如編鐘也如夜鶯,那奏瑟的少年眼波清澄。

    「尚書令,那尚書令只是愛順應父皇的詔令,他怎麼就如此輕率地解了你侄子的樂吏職位?荒唐!」

    欣賞雅樂是大淵國歷任國君必須堅持的遵從舊制的習慣,按說不該將這麼年輕的樂吏給革職了,要不是樂署內徇私著給尚書令暗中進言,那就是嫉妒人家少年英俊。無非是容顏英俊歌聲好,惹來那些庸俗之輩的不服氣。

    哥舒夜把那修長的雙臂一攤開,做了個未知的表情,男人有時候少點話會師一種沉默的殺傷力。

    膳食間里那些學子們陸續離開,侍女們站立門口。

    子時前,北院琴瑟聲在哥舒夜的揮手中嘎然而止。

    白泓就地放好了瑤琴,顧頌也不舍地將兩手從瑟弦上收回來。兩人一同走出來中庭北院正屋,走廊里冷風刮著樹葉沙沙響,顧頌的手被白泓攥住了不讓他走那麼快。

    「累呀,走吧,什麼也別想了,先回去咱們的院里!」白泓真心地想沐浴放鬆放鬆。

    「恩,回去院里,也不知道我那小鈴兒睡著了沒有?」

    「對喔,你那小鈴兒還是別讓她和你一個屋了,男女有別,礙眼!」

    顧頌一下甩開了白泓的手:「她一個孩子家,礙著什麼了啊?」

    「礙著我們的好事情了唄!我給你說,我現在就想脫了衣裳洗乾淨,完了往你身上一躺就得了……」

    顧頌心裡也喜歡師兄,和他一起協奏很有默契,就他那唱功那風情不矯情也洒脫,那是他很想學的。可這時候聽到他這話就緊張到呼吸短促,沒來由地又驚喜。

    他在心裡對著顧弘明傾訴:「爹,我這是遇上喜歡的人了嗎?」

    推開右側室的門,裡面小床上鈴兒睡的呼呼的。

    掩上門心裡的驚喜依然,呼吸短促間,慢騰騰地走到正室屏風後面。床上新的兩卷被褥,是一樣的藍綢緞面,再往虛掩的左側室門口看過去,雪白長絨棉布巾子就搭在一米八高的折屏上面。裡面水流動聲「嘩」「唰」地還搓著背的動作作聲。

    「頌師弟,你進來了沒有啊?記得把那皂角粉的盒子幫我擱到折屏後面。」

    白泓這一正二內的隔音很好,顧頌不用擔心右側室內的鈴兒聽見。

    「來了,皂角粉?是這銅皮盒子一面帶鏡子的嗎?」顧頌逐漸心神清楚了些,他師兄沐浴是有些講究的,單獨將一間側屋用來沐浴呢,他將這銅皮包木的皂角粉盒單手捧上。

    「是呢,這麼晚了我不便於使喚燕兒,只好委屈你了!」

    「無礙事!那我擱進來了?」顧頌隨手關上了門,將皂角盒子蹲下身子輕輕滑進去。

    師兄沐浴的地方很講究啊,地毯鋪在進門處,還有絲綢拖鞋擱在靠牆的兩張小塌底下各一雙。

    「師兄,你這條翡翠掛件很不俗啊!」顧頌欣賞著室內頂樑上木刻的石榴花紋,還格外注意到他平常腰間的那翡翠就在折屏上掛著。

    白泓用皂角粉摩擦搓洗了身子,抹乾凈了水換上深藍色襦衣襦褲走出來。

    「是先王賞賜給我爹的。」他今夜唱了歌還撫琴吹口弦,選了詞句迎合他表叔的事兒,這會兒疲憊到眼睛快睜不開,他說的話就顯得沒精打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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