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了替我接生，聖姑消耗了相當大的精神，看上去比以前要老上了許多，我本來是想留她多住幾日，但是，她始終放不下家裡那些蟲蟲草草，執意要回去。

臨行前，她將一顆千年蠱母和一株千年靈芝草留了下來，並告訴我女媧一族一但生產便會開始漸漸老去，她努力了多年才培育出一顆蠱母，加上那株千年靈芝草一起泡酒飲用，便可大大延遲我的衰老速度。

「婆婆，一定要泡酒嗎？」我好奇地問道。

「若不是你這死丫頭嗜酒如命，這法子也便沒用了！」聖姑輕輕地掐了掐我的臉頰，溫暖地笑道，「有萇菁仙君照顧著你，我老婆子倒是不擔心，只盼著你們能好好的，不要再有任何災難啊！」

說完這句話，她又抬起手來攬過我抱了抱，之後便轉過身去，頭也不回地消失在了我的視線之中。

閻王爺將一隻赤血玉的手鐲送給了我的孩子當見面禮，並玩笑稱要等她長大娶她為妻。

「惟兒啊！」冥王荼蘼懷裡抱著我的孩子，問道，「這小娃兒的名字，你可想好了嗎？」

「沒有！」搖了搖頭，我仍舊虛弱地倚在床上，說道，「你們呢，有沒有替她想個好名字？」

萇菁仙君湊到冥王荼蘼身邊，伸手逗弄著我的孩子，柔聲道：「既是臨凡的孩子，便是張姓，若是你願意的話，不如就叫她寄凡吧，寄是寄託的寄！」

「張寄凡，張寄凡——」我望著他的臉，喃喃地重複道，「呵呵，萇菁兄，她往後是要管你叫爹的！」

「我名喚萇菁，並無姓，既然孩子姓張，那我往後便叫張靖就是！」萇菁仙君甩了甩那滿頭的長發，笑眯眯地說道。

望著他笑得比我還要幸福的臉，我突然覺得能將寄凡帶到這個世界上，證明那個叫奇迹的小姑娘仙，待我還是不薄的。

時間總是過得太快，一晃的光景兒，我和萇菁仙君帶著寄凡已經將我的「琴樂聲囂」開在西湖邊上三年有餘了。

雖說寄凡不過三歲出頭，卻比這凡世是的孩子長得更快些，無論是說話還是走路都很利索如同普通孩子五六歲的模樣。

想來萇菁仙君曾說是我混世魔王，任誰都要忤上一頭，很是難以擺平，但是，眼下對於我來說，寄凡簡直是比我當初有過之而無不及，簡直是分分鐘能將我氣得暴跳如雷，又分分鐘將我暖得淚眼連連。

儘管在我跟前並不算得上聽話乖巧，在萇菁仙君跟前她卻老實得如同一隻乖貓，那副前世情人似的樣子，任誰看了都不敢猜測他們並非親生父女。

這不，這已經是細雨蒙蒙的第七天了，寄凡被困在店裡憋悶得難受，纏著萇菁仙君要去西湖上轉轉。

起初我是不許的，但是，無奈她是軟磨硬泡的去纏她的爹，最終，萇菁仙君敗在了她的「可愛」攻勢之下，抱起她打了傘趁著我不注意便溜了出去。

幻出七彩琉光琴架在店外屋檐下，我搬出把琴椅坐了下來，眼見著雨珠越落越大，之前淅淅瀝瀝順著瓦片邊緣落著的雨滴變成了雨線，我家那一對父女也狼狽的倉皇地逃了回來，並順勢躲在了我的身邊。

從屋裡拿了一塊茱萸糕遞給寄凡，萇菁仙君再次將她抱了起來，吻了吻她粉嘟嘟的臉頰，溫柔地說道：「凡兒，這般好的景色，可想聽媽媽撫上一曲啊！」

小口小口地吃著茱萸糕，寄凡用力地點了點頭，並低頭對我含糊地說道：「媽媽，爸爸說你可會彈琴了，為什麼我從來都沒聽過？」

抬起手來揉搓了幾下她的頭髮，我撫摸著七彩琉光琴，道：「凡兒想聽，我彈就是啦，你跟爸爸學了這麼久的知識，有沒有什麼想聽的曲子嗎？」

一聽我答應了，寄凡樂得一口將剩下的茱萸糕吞進了肚子里，跟著歪著小腦袋思考了起來。

片刻之後，她扁了扁可愛的小嘴，認真地對我說道：「媽媽，前些日子爸爸才教我識了一首叫《離人嘆》的曲子，他說那是媽媽自己譜的，我想聽！」

我清楚地看到萇菁仙君的臉上一閃即逝的錯愕，深吸了一口氣，道：「嗯，好啊，凡兒想聽，媽媽現在就彈給你聽！」

「惟兒——」萇菁仙君一隻手抱住了寄凡，另一隻手迅速捉住了我落在琴弦上的指尖，心疼地說道，「孩子不懂事，你換一曲歡快的！」

彎著眉眼笑了笑，我探過身去在他的臉頰上輕輕啄下一吻，柔聲道：「放心吧，萇菁兄，我沒事兒！」

怔怔地看了我幾秒鐘，萇菁仙君還是放開了我的手，攏著寄凡坐在他的腿上，道：「好吧！」

反覆深呼吸了幾次，我將手再次輕輕撫上了七彩琉光琴的琴弦上，腦海里突然就浮現了張臨凡的臉，他的一雙眸子仍舊如同我記憶之中那般，冰冷里包裹著無限的火種。

最近每每想到張臨凡，就會想起清尹宿陽，我真的很想再看看他一本正經卻紅著臉關切我的模樣；我也很想再看看他手持束陽劍舞動劍花的身形；我更想再次同他一起，乘著風手牽手行雲於天地之間，那一刻彷彿三界之間除了我們兩個便再沒有其他的人。

「惟兒——」

萇菁仙君的聲音將我從回憶中拉了出來，他似乎看穿了我的心思，卻沒有多問一句，只是抬起手來溫柔地將我不經意間滑落臉頰的淚水抹掉。

「對不起，萇菁兄——」

用力地抿了抿嘴唇，我不敢抬起頭來，說話的聲音也因為愧疚而變得很小。

伸手將我攬入懷裡抱了抱，萇菁仙君依舊溫柔地笑道：「凡兒，你看媽媽，多大個人了還要哭鼻子！」

寄凡雖然不知道我是為何流淚，卻也跟著他隨聲附和道：「媽媽真像個小孩子！」

看著這一大一小的可愛模樣，我不禁莞爾一笑，揚了揚下巴拼盡全力地吸了一口清新中帶著水氣的空氣，之後便將十指弓掬幾下，信手彈起了那催動心腸的《離人嘆》——

「垂手撫奏離人嘆，盼不歸，卻聽故人語耳畔，煮酒聽琴與卿伴，卻只見，一人一音弦流轉，琴樂聲囂倚世間！」

第四卷（終）

全文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