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我真的不想跟萇菁仙君倒任何的苦水，因為他現在的狀況可能根本幫不上我任何忙，我只需要他在我身邊就好。

但是，每一個打擊都像連環炮一樣，將我轟得體無完膚。

無奈地輕輕嘆了口氣，萇菁仙君輕聲說道：「為什麼你不問問我，是怎麼回來的？」

他的話讓我非常意外，對啊，我分明感覺到他的歸來很奇怪，卻一直都沒有問。

「這麼多年了，惟兒，你了解我多少？」萇菁仙君再次攬過了我一縷頭髮，一邊把玩在手中，一邊淺笑道，「比如我有多少歲，我到底是誰，我從何而來？我喜歡吃什麼？愛喝什麼？最討厭什麼？我最愛的又是誰？」

「為什麼這麼問？」我看著他的臉，疑惑地說道，「你是覺得，我不夠了解你嗎？」

微微地搖了搖頭，萇菁仙君輕輕地撫摸著我的臉頰，說道：「你先回答我！」

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儘管我覺得很荒唐，卻還是一一回答了他的問題，道：「你呀，是我的萇菁兄，是被我在潛龍峰一竹子給砸來的，跟我一起上了梵陽仙山尋找爹娘的蹤跡，後來，陪著我一路到了現在，雖然中間因為一些小原因分別了數載，終歸結果還是好的，還有就是，你多少歲那要看這天地有多久，因為你是萇菁仙君，你是鬼斧琴所化的仙君，而鬼斧琴是那盤古大神用來開天劈地的巨斧斧柄碎片所化，你喜歡吃各種各樣的點心和水果，現在也很愛吃肉，最愛喝我釀的任何酒，最討厭別人不辭而別，也討厭別人踐踏生命，最愛的人就是我這個沒良心的該千刀萬刮的女媧後人！」

伸手將我摟進懷裡緊緊地抱住，萇菁仙君笑道：「嗯，果然我的小仙女才是最了解我的人！」

「那你能告訴我，為什麼要問這些嗎？」我抬起頭來，望著他的臉，認真地問道。

「我的真身鬼斧琴已經在雲螭的手上，想要使用它必然會將其摧毀，但是，他答應過你要留著我，所以，為了保住我的命，他剃了我的仙骨，拔了我的仙根，只留下我這一具空身，這樣即便鬼斧琴被毀，我也不過是變成了一個失了仙力的普通人，壽命有多長我不太清楚，只知道絕對不會太短！」

對我解釋了這麼一頓的話，萇菁仙君長長地鬆了一口氣，往茶壺裡添了一些熱水之後，自斟自飲了起來。

既然沒有酒，我也給自己倒了一杯水，一邊喝一邊問道：「那你告訴我，為什麼你要問我那些奇怪的問題！」

「沒什麼，只是擔心自己有一天會忘記罷了！」喝著水，萇菁仙君不見絲毫情緒變化地說道。

我望著萇菁仙君，才突然想起曾經在梵陽門裡讀過的一本仙笈，那裡就有關於他現在這種情況的記載。

這種以物化仙的仙君，必須要把本體收藏在一個不為人知的地方，因為，一但他們的本體被毀，那就意味著他們也將直接灰飛煙滅。

但是，這世上之事本就沒有絕對一說，所以，凡事總有例外，有一種方法，就可以讓本體被毀，仙君以空殼的形態保留下來。

那種方法就是萇菁仙君現在所經歷的，被毀本體的仙君的仙骨要被一絲不留的剃除，仙根也一點不留的全部拔除，就可以保住失去本體的仙君的空殼，也就意味著他們變成了有思想的行屍走肉。

只不過，這種方法並不是十全十美的。

因為沒有了本體又失了仙根仙骨，萇菁仙君的空殼也會隨著時間的推移而漸漸衰老，更嚴重的是，他們會在接下來變老的日子裡漸漸失去以往的記憶，越是久遠的越是會遺忘得很快。

「難怪你會問我那些問題，難怪你會讓我幫你記著它們！」

我的眼淚又涌了出來，儘管我在拚命地抹著，卻還是滴落到了我和萇菁仙君的身上。

「所以，往後的日子裡，我可能會變成一個只有樣子年輕，卻滿頭白髮時不時還犯老人痴獃的人了！」萇菁仙君自嘲地笑了一聲，說道，「到時候，你會不會嫌棄我？」

往前撲身緊緊地抱住了他，我用力地搖頭，說道：「不，不會，就算你連我都不認識了，我也會讓你想起來，哪怕你真的跟凡人一樣，老到最後連飲食起居都需要人照顧，我也不會嫌棄你，你一天是我的萇菁兄，就一輩子都是我的萇菁兄！」

輕輕地拍了拍我的背，萇菁仙君側過來吻了吻我的滿是淚水的臉頰，輕聲說道：「我的小仙女不要哭，別的或許我不敢保證，但是，我永遠也不會忘記你，不過，我真的希望這些事兒能早點兒結束，無論結果是什麼！」

「為什麼？」我問道。

「因為，我不想我小仙女的淚水總是這樣咸澀的！」萇菁仙君再次吻掉了我臉上的幾顆淚珠，心疼地說道。

看著他仍舊英俊迷人卻生出半頭白髮的臉，我的心在一片一片地撕碎著，我不知道應該用什麼樣的態度面對他，更不知道應該如何彌補他為我所做的一切。

怎麼辦？我應該怎麼辦？

這個問題再次席捲而來，我平生第一次不想再去理會什麼天下蒼生，理會什麼大地之母的責任，我現在就想知道，這世間到底還有沒有辦法能夠讓我戰勝雲螭，但是，我又很怕，很怕就算到時候真的阻止了他，卻已然彌補不了已經鑄成的錯。

望著萇菁仙君仍舊清澈的眸子，我真的很想知道，世人是如何將仙人奉為信仰這麼多年頭的，畢竟，我們都是神仙，而天上那幫子神仙明明知道這地上發生的事兒，卻個個選擇袖手旁觀，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他們要看著壞人風生水起作盡惡事，而放任好人受盡折磨呢？

為什麼，他們總是選擇在事情已經到了無法挽回的地步時，降下一場天大的浩劫來強行解決，難道他們真的就不明白嗎？那樣會帶走多少無辜的生命！

想到這裡，我就想到了紫陽星君，其實，這些問題的答案，早在我人還在地府的時候，他就已經給了我答案。

他說，其實天上那幫子大神並不是不想插手凡間事務，但是，無奈於凡間的能量有限，但是凡人卻越來越多，所以，為了能給凡間提供能量的空間減負，他們甚至有的時候還會盼著凡間出點兒大的動靜，比如天災重難，還有人禍浩劫。

當年那場梵陽門引起的天火之劫，但凡動動腦子都能想得明白，梵陽門的凡人為了舉門飛升妄想網縛龍族天層來藉助龍族靈力，這麼大的動靜，頂重天的那些高高在上的大神，包括那個總說自己快要禿頂的天帝絕對不可能不知道，但是，他們覺得那是一個機會，又能替凡間減輕負擔，又能毀滅凡人想要強行飛升的念頭，所以才會放任不管，直到降下天火毀了梵陽門，也帶走了門中全部弟子的（小生）命。

照這種情況看，雲螭現在折騰的這一切的一切，天上那幫大神一定也都看在眼裡，只不過，他們認為這一次比當年梵陽門更是有過之而無不及，更能肅清凡間的渾濁，所以，他們也一定預備著更大的後手。

想到這裡，我不禁心裡感嘆道：果真像守陽說的那樣，千躲萬躲也是躲不過宿命的軌跡，頂多是繞了個彎兒，結局還都是一樣的。

見我沉默不語，萇菁仙君抬手握住了我的肩膀，說道：「傻孩子，我現在雖然什麼法力都沒有，卻能給你指點迷津，就好像當初我歷劫的時候遇到你，你就是那個給我指點迷津的人，只可惜，現在的我，能幫上你委實太少了一些！」

「你呀，總是想著要如何幫我，其實，你能好好地陪在我身邊就夠了！」我苦澀地笑道，並抬起手握住了他落在我肩膀上的手。

「哎，我要是早點知道自己能給你當明燈，或許——」萇菁仙君不笑了，說著話的同時，反而紅了眼眶。

從來都不曾看過他這副模樣，我無奈地笑了笑，心裡卻在想：原來這萇菁兄也會露出如此萌翻人的表情啊，真是一個把善良和純真都隱藏在風流外表之下的奇仙君！

「哎喲！」我抬手捏住了他的臉蛋，淘氣地說道，「你呀，怎麼活得比我還善良，這些事兒本就跟你一毛錢關係都沒有，要不是認識了我，你怎麼會落成這副模樣，不還是你風流英俊的仙君本君，所以說，你放心吧，如果這是什麼命運的安排，我相信以我向來都不錯的運氣，必定能再次逢凶化吉遇難成祥的！」

聽我這麼一說，萇菁仙君反而湧出了眼淚來，那副樣子美得如同一個受了委屈而漸漸要哭成暴雨梨花的嬌艷姑娘。

「你怎麼還是這般的傻！」他顫聲說道，「若咱們只是普通凡人，該有多好，你這般好的姑娘，嫁予何人都必須能收穫幸福的，這命運怎的就對你如此的不公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