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著機樞的笑臉，我心裡的不安感越來越強烈，但是，我仍舊深吸了一口氣，冷冷地看著她。

「手下敗將，你有什麼好笑的？」我問出這句話的時候，明明想要用一種高高在上的語氣，卻不知道為什麼說出來竟然顯得有些沒心虛。

「晝惟，你真的以為你贏了嗎？」機樞惡狠狠地望著我，又抹了把再次溢出來的污血，滿是嘲諷地說道，「難道你就真沒有一點兒奇怪的感覺嗎？我是受了傷，還不是輕傷，我是沒有了六屍煞，但是，也請你放心，我是死不了的，是不是啊，雲螭師弟！」

什麼？！

我突然感覺自己被雷劈了一般，這話是什麼意思？機樞為什麼要問雲螭的意見？

慌亂中我轉過頭去，發現雲螭仍舊如同原來一樣，微笑著抱著雙臂溫柔地注視著我，四面八方湧來的風灌入了他寬大的衣袖，竟然還吹得獵獵作響。

不安的感覺在我心裡彷彿一記虛設突然被落下了實錘，我強壓著心底無法平息的感覺，捂住心口顫聲問道：「臨凡，你告訴我，這是怎麼一回事兒？」

聽到我問，雲螭仍舊笑得一臉溫柔，輕聲地說道：「惟兒，對不起！」

對不起？！

我再次感覺自己被雷劈了，這句話是什麼意思？他為什麼要這麼說呢？

見我如同石化一般的站在這裡，機樞雙手撐著地，訕笑道：「哼，你真當他是突然出現在你們身邊的嗎？怎麼這麼多年過去了，你仍然天真的跟個少女一樣，還有你身邊那個仙君和男人，簡直是傻到可憐，從打一開始你就註定要悲劇收場的，哈哈哈哈，難道到現在你還不明白嗎？雲螭他跟我始終是一頭的，你們全都被騙了！」

不，這不是真的？！

這一回我沒有被雷劈到，我只是突然有一種很想哭的感覺，深吸了一口氣，雲螭在我眼前的模樣時而模糊，時而清晰，就好像他的笑容，時而真實，時而詭異一樣。

為什麼，他為什麼不解釋，為什麼不告訴我機樞是在用挑撥離間計，而他臉上的笑容為什麼還是那樣的淡然，就好像這一切都不曾發生過一樣，不，我真的不能相信，那樣一個為了我們可以拚命，為了救我可以用自己來換的雲螭，怎麼可能從一開始就在騙我們？我，我真的不能相信！

「你告訴！」衝到了雲螭跟前，我雙手死死地掐住了他的手腕，一邊用力搖晃，一邊用一種幾近哀求的聲音，無力地問道，「求求你，告訴我她才是在騙我的，她說的都是假的，她只是在挑撥離間，對不對，雲螭，你說話啊，你別笑了，你告訴我不是真的，你告訴我，告訴我——」

情緒終於還是崩潰了，這幾句話我幾乎用盡了全力尖叫出來，眼淚如同開了閘的洪水一般往外瘋涌著，最後整個人脫力一般握著他的袖子往下滑。

「惟兒！」托住我的身體，並將我溫柔地拉了起來，雙手環在我的腰上，雲螭仍舊笑微微的柔聲說道，「機樞沒有騙你，這一切都是我們兩個聯手做的，以前的一切我都知情，包括你中的『萬鬼簫』詛咒，還有，就連今天的事，擒宿陽，制臨凡，抓住萇菁兄和守陽師兄，這些都是我讓機樞乾的，若是沒有我的幫助，她根本完成不了這麼多事，所以，我真的很抱歉！」

瘋了一般推開了他，我拚命地搖著頭，不，不，這不是真的！

雲螭的話如同一把把利刃一般穿透了我的心，雲螭，我的雲螭不是這種人，他不是！

往事一幕一幕湧上了心頭，曾經初遇他時，在那雲府謙謙君子如仙落凡塵的他，為了我而不顧梵陽門中規矩的他，在龍族天層照顧無父無母小龍的他，為了我險些葬身天火之劫的他，給了我一個新娘的夢，替我重築仙基，服用蝕心草換了我身上詛咒的他，難道那一切都是假的嗎？

仍舊坐在原地看笑話的機樞似乎按奈不住了，尖銳地說道：「我記得以前我就說過，你這種（小生）子還修個什麼仙，你根本不配仙根仙骨，根本配不上你女媧後人的身份，你知道宿陽師兄為什麼被那麼輕易被擒住嗎？我告訴你，一縷殘魂的宿陽師兄根本沒有了以前的仙力，龍神大人不過一根指頭就擺平，哈哈哈哈，你說好不好笑啊？你們這幾個大傻子如此信任的人，哈哈哈哈！」

她笑得如同瘋魔一般，我卻充耳不聞，只是目光灼灼地盯著雲螭，想要他那裡得到一個否定的答案，然而，雲螭並沒有否認，而是笑微微地點了點頭。

這到底是為什麼？我感覺自己的心要爆炸了，腦袋裡也出現了大團大團的空白，似乎隨時都要暈倒了。

「呃，咳——」隨著心臟猛的一緊，一股溫熱的腥甜登時湧上了喉頭，一口鮮血我無論如何也壓制不住，儘管捂住了嘴巴卻還是從指縫裡溢了出來，落在地上化成了一朵一朵瘦骨嶙峋的不知名的小白花隨風搖曳。

見我這副樣子，機樞更是樂得開了花，狂笑道：「哈哈哈哈，你懂了嗎？小師妹，這種被最信任的人背叛的感覺，哈哈哈哈，不過我告訴你，已經來不及了，雲螭師弟，你快點兒將張臨凡和宿陽師兄解決了，反正現在咱們已經得到誅仙劍的劍身了！」

「什麼意思？」我現在雖然使不出一點兒力量，卻還是怒瞪著雲螭，問道，「誅仙劍劍身你們已經到手了，為什麼要還要傷害臨凡和宿陽！」

雲螭從地上拾起了已經通體泛著藍紫色光芒且幻回本來面貌的誅仙劍劍身，一步一步地往張臨凡和清尹宿陽的方向走去，彷彿沒有聽到我的質問一樣。

「你別走，你給我說清楚！」我想要衝過去攔住他，可是才一移動，身體就如同斷了線的木偶一般，重重地跌倒在地上，一個結界出現在我的腳下，原來，之前雲螭抱我的時候，竟然在我不知情的情況下將我困住了。

親眼見著雲螭一步一步走到張臨凡和清尹宿陽身邊，我突然發現我想喊卻一點聲音都發不出來，原來，人在悲痛到了極致的時候，連五感都會受到影響。

就在我心如死灰一般看著雲螭提起了誅仙劍對準了完全不省人事的張臨凡，我原以為自己會閉上眼睛，卻發現連這一點都做不到。

本以為我會眼睜睜地看著張臨凡死在我面前，接下來發生的事兒卻又讓我意想不到。

只見雲螭突然側過臉來，嘴角勾起了一絲詭異又陰狠的微笑，跟著突然掬起了一捧仙力，甩手就將一條仙氣所化的藍色長龍投向了還在傻笑的機樞。

這明明是龍族的仙氣，雲螭不是已經失去仙力了嗎？為什麼還能使用如此強大的術法？

由於他這一招的速度實在過快，機樞根本連躲都沒來得及躲一下，就中招被纏，整個人露出了痛苦且難以置信的神情。

「雲螭，你，你在幹什麼，難道，你想，想你臨時變卦不成？」

面對著她的質問，雲螭仍舊保持著一張溫儒的笑臉，彷彿這一切都與他無關一樣，溫柔說道：「對不起了，機樞師姐，你不過是我布這一場局裡最重要的一顆棋子，我又怎麼會為了你而放棄我自己的大事呢？」

「混，混蛋！」機樞狠狠地罵了一句，道，「有本事，你現在就殺了我啊！」

「不！」輕輕地搖了搖頭，雲螭笑得如同一個天真無辜的孩子一般，說道，「我都說了，你是我最重要的一顆棋子，這條命可還是珍貴的很呢！」

說罷這句話之後，他的目光閃過一絲陰冷，跟著一腳就踢在了機樞身上，將她踢翻在地上。

望著機樞此時狼狽的模樣，我多少有些為她心酸，說起來她這一世也算得上一個女魔頭了，然而，她最終也沒能達成自己毀滅這個人間的目的，被我重創之後，再加上雲螭的樣子，想必她最後的下場也肯定也是死路一條，只不過是時間早晚問題。

望著提著誅仙劍的雲螭，我心裡明鏡兒一般，事情遠遠還沒有結束！

又是一陣冷風襲來，夾雜著水氣，很冷，冷得如同冰霜攀骨，一陣強過一陣，掠過湖面的時候，將那洱海中的水指得微微作響，彷彿四面八方都響起了低低的嗚咽。

然而，這一切的冰冷都及不上我心裡的寒冷，直到現在我還抱著那麼一絲絲的希望，希望雲螭只是跟我開了一個玩笑，希望他只是用了個將計就計，希望他對笑著對我說「傻惟兒，我怎麼會傷害你們」。

身體上的痛已經無法掩過心裡的痛了，我抹了一把臉上被風吹得冰冷的淚水，冥思苦想道：雲螭啊雲螭，你到底為什麼要做這些事？

制住了機樞的雲螭並沒有立刻下一步動作，而是轉過身來，目光深邃且溫柔地回望著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