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瑩喜回到鳳棲宮的時候,芊芊與碧荷都已經有所好轉的站在門口迎接着她,她下來玉攆習慣性的擡頭朝着屋檐看去,見着墨修一如既往的盤膝打坐,莫名的在心裡舒了口氣。
不知道爲什麼,她總是感覺最近自己的鳳棲宮好像是改變了些什麼,又好像是什麼都沒有改變的一如既往。
紫蝶先行走至到年瑩喜的身邊,順着桂祿海的手將年瑩喜攙扶住,“小姐,您可算是回來了”她從回來的六子與八寶那裡聽聞年瑩喜去了雅惠貴妃與先後的遺居後,便一直坐立不安的。
“傻丫頭,只不過是去看看而已,何須這般的緊張?”年瑩喜隨着紫蝶朝着鳳棲宮走去,又看着迎着走過來的芊芊,笑着伸出了手,“你可是好點了麼?”
“小姐……”芊芊哽咽的握住了她的手,滿心的溫暖與心疼,無法從口中表達。
握緊她的手,將她拉到自己的身邊,年瑩喜微笑如常,“什麼都不用說,我們之間若是還談謝的話,難免就顯得有些生分了。”
“好……”芊芊含淚而笑,果然最爲了解她的,還是年瑩喜。
桂祿海見年瑩喜的人都出來迎接了,自己也就悄悄的帶着人退出了鳳棲宮,皇上那裡還需要他伺候着,反正這裡暫時也是不需要他了。
年瑩喜在芊芊和紫蝶的攙扶下路過碧荷,見着碧荷依舊慘白的臉色,停緩下了腳步,“怎麼臉色還是這般的白?”
“沒,沒事……”碧荷畏畏縮縮,垂着頭不敢去直視年瑩喜的雙眼。
年瑩喜狐疑的擰眉,伸手便朝着碧荷瘦弱的手臂握了去,可就在她馬上就要碰觸到碧荷的瞬間,碧荷像是觸電般的猛然閃躲了一下,雖然動作幅度不大,卻還是沒能逃得出年瑩喜的眼。
“你……”年瑩喜順着自己空蕩的手心朝着碧荷看去,正想問問她究竟是怎麼了,可還沒等她將到了嘴邊的話說出來,便感覺喉嚨處一陣腥甜,隨後空中一熱,‘噗’的一下,滿滿的一口鮮血順着口中噴了出來。
“小姐……!”
“主子……!”
紫蝶,芊芊,六子,八寶嚇得集體慌亂了手腳,成羣的圍了過來。
墨修被下面衆人的驚呼聲吵得睜開了眼,淡然的垂眼朝着下方看去,只是一眼,便全身瞬間繃緊了起來,再不顧任何的飛身朝着年瑩喜落了下去。
年瑩喜眼前再次的朦朧了起來,她用盡全力伸手撥開衆人,想要繼續去抓碧荷的手,可她實在是沒了力氣,伸出的手指剛剛到了一半,便停留在了半空中垂直的滑落了下去。
眼前,閃過所有人臉上掛着的焦急與擔憂,唯有一道得意的勾笑是那樣的刺目,她很想再次睜眼好好的看看那到底是誰的笑容,可是她太累了,實在是睜不開眼了……
墨修眼疾手快的將昏卻的年瑩喜摟在了懷中,看着她脣角還掛着的血絲,冷靜自持的心難免跟着顫抖了起來,二話不說的抱着她朝着裡屋極步走去,留下紫蝶與芊芊淚眼模糊的站在了原地。
“怎……怎麼辦?”芊芊慌了神色,拉着紫蝶的手身子顫抖成個。
紫蝶也是從來沒如此的緊張過,想了半晌,一邊吩咐六子和八寶,“你們兩個趕緊去找皇上。”
“紫蝶姑娘,不如讓八寶去找皇上吧,我去太醫院找太醫。”六子總覺得這事還是找個太醫過來的好。
“不可。”紫蝶當機立斷,“小姐絕對不會平白無故的受傷,這事若是驚動了太醫,怕是不出幾日宮裡的人就都知道了,現在小姐還昏迷不醒,這麼大的事情咱們無法做主,還是找皇上來定奪吧。”
六子,八寶一聽紫蝶說得也不是並無道理,當即點頭的跑出了鳳棲宮,朝着御書房飛奔了去。
墨修將年瑩喜平放在牀榻上,伸手先是摸上了她還跳動的脈搏,眨眼的功夫,他似是不相信的鬆開了手,轉身飛似的跳出了窗戶,再不敢停留的朝着皇宮的大門出飛躍了去。
躺在牀榻上的年瑩喜閉目擰眉,似乎是睡得很不舒服,她無意識的喃喃自語着,渾身的疼痛伴着灼熱的燎傷,帶着她再次走進了一個既熟悉又陌生的夢境之中。
戰火紛飛,硝煙密佈,伴隨着無數士兵的嘶喊之聲,她的意識慢慢的清醒了過來,待視線逐漸清朗,她沉靜的心豁然一驚。
腳下是成千上萬的將士戰馬,眼中是血流成河的屍體堆積,此刻的她站在一處高擡之上俯首而望,分不清楚這次她又是穿梭回了哪裡。
一雙毫無溫度的大手,由着她的身後將她緊緊環抱,冰涼的脣對上她的耳,吹進她耳中的聲音是那樣的百轉荊棘,“怎麼,是心疼了麼?也對,畢竟他這次是在拿着自己的性命開玩笑。”
“你在說什麼?”年瑩喜想回頭,卻在這時才發現,自己的雙手早已被誰捆綁在了木樁上,固定着她無法回身。
“學會裝傻了麼?”埋首在她脖頸的男子低聲淺笑,“不過就算你不想看見,想來也是無用的,因爲馬上,他就要帶着最後所支援的兵馬前來,而我,將會在他衝進宮門的一瞬間,親手將他射死在箭下。”
年瑩喜對於男子這樣的話語很是無奈,因爲她根本就不知道他在說些什麼,放眼看着下面廝殺成片的兩方軍隊,她索性放鬆了自己的身體,反正只不過是一個夢境而已,她又何必認真這其中的是非?
不過她的反應倒是刺激了她身後的男子,摟在她腰身上的手臂再次收緊了幾分,在她覺得自己快要窒息的時候,只聽聞他邪魅的又笑了出聲,“你不過是我早已廢棄的破鞋罷了,就算你再愛着他又如何?無論他最後是輸是贏,你覺得你還有機會站在他的身邊麼?我如今帶你前來,只不過是讓你看場戲罷了,好好的給我哭,說不定我一個開心,會考慮讓你們兩個死在一起。”
“你有病吧?病得還不清吧?”無法回身的年瑩喜終於是受不了男子的耳邊荼毒,翻了個白眼,“既然你說了讓我看戲,又何必一直在我身後浪費口水?你難道都不渴的麼?”
她雖然是還搞不清楚自己到是誰,但從那男子的話她倒是可以聽出,看來這男子是拆散了這個身體主人與即將到來的那個男人的因緣,而且看這樣子站在她身後的這個男子似乎不是很喜歡她這個身體的主人,屬於那種報復,或者是玩夠了就開始痛虐的施虐狂。
只不過,她雖然感覺事不關己,卻還是不得不好奇,好奇着那個即將到來男子的身份,因爲她若是沒看錯的話,此刻兩方軍隊廝殺的皇宮,正是日後她所居住的宣國皇宮。
站在她身後的男子似乎沒想到她會如此的牙尖嘴利,呆愣了足足的半秒鐘,一句話也沒能再說出來。
就在年瑩喜覺得自己的耳根子突然清淨下來的時候,忽然遠處悠揚的號角緩緩響起,一陣急促的馬蹄聲由遠及近的朝着宮門口奔馳而來。
年瑩喜駐足眺望,當她的目光終於追隨到那匹穿越過衆人,一路斬殺突出重圍的黑馬時,一顆剛剛還漫不經心的心,忽然停止跳動的跟着她的雙眸一起呆滯在了一處。
夕陽的橘照下,鮮紅的血腥中,那騎在黑馬上的人一身銀色的鎧甲披靡在身,手中帶着血珠的長矛拖拉在地面上,發出‘刺啦刺啦’的刮蹭聲。
似乎像是心有靈犀一樣,在她矚目着他的同時,他忽然側目而望,當四目相接的時候,年瑩喜差點失聲而喊,那沾着鮮血的白淨面龐,那刮蹭着硝煙的停止鼻樑,那淡若無色的輕抿薄脣,那總是好像看透萬千的沉澱雙眸,都是她再熟悉不過的五官。
宣逸寧……爲何你會在這裡?
而你又在這裡做什麼?
感覺出了她身子的僵硬,站在他身後的男子終是再次的開了口,難免的幸災樂禍,“怎麼現在不嘴硬了?是看見你心心念唸的他再也無法逞強了麼?”
年瑩喜對於身後的冷嘲熱諷置若罔聞,一雙眼睛死死的盯着下面坐在馬背上的宣逸寧,此時的他早已從她的身上收回了視線,轉身擡手示意士兵將緊閉的城門撞開,而他夾着馬腹後退了幾步,像是要趁着宮門開啓之時,一招穿進宮門。
眼看着牢不可摧的宮門在無數將士的撞擊下出現了裂痕,年瑩喜的一顆心驀然提到了嗓子眼,半盞的功夫,城門終於在士兵的撞擊下緩緩開啓一條縫隙,雖然很是狹窄,但足夠是一個人進去的距離。
與此同時,年瑩喜被麻繩勒緊的雙手忽然得到了自由,她不敢置信的動了動自己的雙手,忽然見一雙大手由着她的腰身穿過,覆蓋在了她的手背上,“待他進宮之時,便是他閉眼的那一刻,好歹你也是在我身下摸爬滾打了三年的女人,這次我便給你一個與他同生共死的機會。”他說着,伸手輕輕的推了她的身子半分,“下面便是空地,距離高擡足有五米,只要你跳下,便可以永生永世與他作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