榮昭追上去,將他攔住。榮曜推著榮昭,「姐,你讓開,我現在去找蕭瑀珩算賬,我要讓他給爹償命。」
狠狠一掌擊在他的臉上,榮曜頓時愣住,榮昭滿目痛心的看着他,吼道:「榮曜,你給我冷靜點,你知不知道,為了救你,死了多少人,你現在不走,等著蕭瑀珩來抓你,你對得起那麼多為你而死的人嗎?」
胸口上下起伏的波動層層遞增,「好,你不走是吧,那我現在就撞死在爹娘的墓前,反正你要是有個萬一,我沒法向爹娘交代,還不如在你死之前,死在你前頭,不用向他們交代了。」說罷,榮昭就沖着墓碑撞去。
榮曜大驚,忙抱住榮昭,他咧開嘴,大哭道:「姐,你不要,不要丟下我,你要是死了,我怎麼辦?」
榮昭回身抱住他,「阿曜,我和你一樣痛心,恨不得現在就將蕭瑀珩千刀萬剮。但我們不能賠上我們的性命,你相信姐,我們以後一定有機會報仇,但現在,不行,這老老小小一大家子,經不起再牽連了。你還有阿柔,還有你們的孩子,不能做傻事,去送死啊。」
榮曜漸漸鬆開榮昭,看向陰柔,陰柔捂著嘴,上前將他死死抱住,「榮曜,你要是有什麼事,我也不活了。」
在榮昭和陰柔的作用下,榮曜慢慢穩定了情緒,上了馬車。馬車剛一行駛,就聽到有人騎馬追來,以為是齊王的人馬,都做好了防禦準備,離近了一看,原來是陰輝。
「等一下我,等一下我,阿柔,等一下。」他騎馬趕來,喊道。
馬車停下來,陰柔探出頭,「哥,你怎麼來了。」
陰輝將一個包裹扔給她,「我早就知道你今天要一去不返,喏,這裏面是你的金銀珠寶,還有哥哥我的體己錢,都給你了。」
陰柔拿着包裹,心生感動,說話帶着哭腔,發着顫音,「哥——」
「行了,別哭哭啼啼,我最討厭了。」陰輝摺扇一開,徐徐扇著,故作瀟灑。他看一眼榮曜,「你可要好好待我妹妹,若是我知道你欺負她,我就去找你算賬。」
拉着韁繩返回,陰柔叫他也不理。不是他不想理,只是怕看一眼會掉淚。
在蕭珺玦和榮昭身邊停下,他道:「現在城中已經亂作一團,齊王正全城搜捕,楚王,你還真是讓我大開眼界,連死牢裏的人都能救出來。」
他一向是個聰明人,很多事一想就明白,「蔣文卿是你的人吧?大理寺牢獄被劫,禁軍出動救助,可是突然就出現一批蔣家軍找茬搗亂,攔住了禁軍,給你們拖延時間,逃脫出城。楚王,我本以為你走了以後,長歌城裏的勢力也隨之走了,沒想到還是留有後手。」
蕭珺玦提提眉,道:「都說英郡王世子不學無術,是個草包,但現在看來,不過是個假象。老英郡王當年戰功赫赫,是大周唯一的一字並肩王,榮寵至極。但正值盛年就將王位傳給其子,並自請將原本的親王之尊降為郡王。想必如此作為,和今日英郡王世子的目的是一樣的。」
榮昭心思玲瓏,以前她倒沒有認真去想,竟蕭珺玦一點撥,就明白個中深意,點點頭,道:「老英郡王真是有先見之明,家世太顯赫,功勛太卓著,註定為君王所不容。我父親和舅舅遠不及老英郡王的智慧。」
陰輝手中摺扇一轉,在手中劃出一朵花的軌跡,收回腰上,朝着蕭珺玦和榮昭拱拱手,「送君千里終須一別,就此別過,我估計,齊王已經帶着人追來了。」說罷,拉着韁繩,悠然自得的向著來時的方向優哉游哉的走,一點都不像送別。
走了幾步,他又揚聲,「不過,我沒說過再不相見,或許我們還有機會再相見哪。」
榮昭和蕭珺玦齊齊望向他,再對視一眼,兩人眼中都閃爍著同一個意思,這個陰輝,還真是與眾不同,有點意思。
這一批人,是直接從靈鷲山出發,特意和前兩批人分開。三批人,三個不同的路線,目的地都是益州。這是為了防止若是有一方被抓,還能為其他兩批人馬拖延一下路線。
榮昭騎着馬,與蕭珺玦一起在後面斷後。蕭珺玦原本是想讓她上馬車上坐着,不至於像騎馬這麼累。但她卻不幹,非要陪着他騎馬。
其實她是怕齊王追來,若是她在後面,還可以擋着一二。
眼看着穿過前面的樹林,就走上官道了,便聽後面有馬匹追趕的聲音,而且聽聲,並不是一兩匹。
「難道齊王的人馬這麼快就追來了?」榮昭心驚不已。
蕭珺玦環視四周,看到有一個山谷,於是讓馬車躲進山谷里,他和榮昭便躲進了叢林中。
不多時,有一大隊的人馬經過,風馳電掣,因為追趕的太急,也沒注意兩旁。
榮昭微微鬆了一口氣,剛要從叢林中站起來,便看到前方轍回來一人。蕭珺玦眼疾手快,將榮昭拉下來,才沒有暴露。
為了隱蔽,蕭珺玦折了樹枝擋在他們面前,透過斑斕的樹葉,榮昭覷着眼睛,越看那個人越眼熟。
蕭珺玦也看出來了,「昭昭,那個人好像是……」
再走近,榮昭看得清清楚楚,心驚道:「余容。」
蕭珺玦和榮昭對視,竟一時不知道說什麼,上次元宵中毒,多虧了余容,還沒來不及感謝。但現在這情形,讓人百思不得其解,怎麼他突然會來到大周,而且,看樣子,追他們的人就是他帶過來的。
正當兩人疑惑的時候,余容出了聲,「榮昭,你出來吧,我知道你在附近。」他牽着馬轉圈,左顧右盼。
榮昭抿抿嘴唇,微微抬起身,卻被蕭珺玦拽住,蕭珺玦朝她搖搖頭。
榮昭低頭再一思索,扯開蕭珺玦的手,悄悄道:「你在這裏不要動。」
她站出來,余容看見她,面上一喜,飛身下馬,朝她走去。
榮昭怕他發現蕭珺玦不由加快了腳步,「你怎麼在這裏?」走到近處,榮昭腳步一停,「你是來追捕我的嗎?」
余容面容有一絲悲色,因為她的生分與警惕,他垂下眸,「我……是。」他不可否認。
榮昭心中一怒,「怎麼?你現在已經變成蕭瑀珩的走狗了?」她再一想,哂笑道:「看我這記性,怎麼還把阿史挲皕給忘了。他和蕭瑀珩狼狽為奸,你自然也是和他們一夥的。」
「我——」余容心中一痛,他不希望榮昭誤解他。
榮昭不願聽他的借口,打斷他,「好了,什麼都不要說了。你是來抓我的吧?那好啊,你抓我回去,好讓你論功行賞。」
「如果我真的要抓你,就不會獨自一個人回來。」余容直視着榮昭,近乎貪婪的凝着她的臉龐,天知道這幾年他有多想念她,他從未放棄過打聽她的消息,他知道這幾年她發生的一切,好的或者不好的。
知道她開心幸福,他為她感到高興。聽說她磨難重重,遭遇失憶,又因為難產,在生死邊緣徘徊,我心疼揪心。
「路上的車軸印到了這就消失了,我知道他們就在附近。」余容環顧四周,從容道。
榮昭心頭一震,怔愣的望着他,人也緊張起來,連脊背都變得僵硬。余容安撫她,「你別急,我說了,如果我真的是來抓你們回去,就不會引開他們,獨自回來了。」
榮昭提着的心墜回去,終究他還是顧及以前的情面,語氣也和緩了許多,「你到底是為了什麼?阿史挲皕和蕭瑀珩都不是好人。」
「我知道他們不是好人,但我要是想復國,只能依靠這些壞人。」余容也有他自己的苦衷,「當日我不惜娶呆傻的六公主成為日出王的乘龍快婿,耍進手段讓那幾個兄弟自相殘殺,然後我便能漁翁得利。但我沒想到阿史挲皕的實力太強了。」呼吸間似空氣都變得渾濁,「我想活,想掌握權勢,我沒有辦法,只能倚靠他。」
「那你就和這些人同流合污,殺害我爹嗎?」
「我並沒有,當時我只是在行宮外駐兵,我不知道他們會殺你爹。如果我知道,我一定會阻止的。」
「可你也有份,你清白不了。」榮昭眼中注入了水,她不想他看到她的脆弱,她的眼淚,撇開臉,「如果不是因為你救過元宵一命,我現在真的很想殺了你。」
余容心頭如被針刺,慢慢垂下頭,似懺悔,「我不想傷害你的,我真的不想。」
「你已經傷害我了,雖然不是主謀,也是幫凶。」榮昭咬牙切齒。
字字珠心,讓余容有無法遏制的顫抖,他上前一步,抓住榮昭的手,深情道:「不,不,我不願傷害你的。榮昭,我愛你,從我第一次見到你,我就愛上了你,這麼多年我從未忘記過你,對你的愛也從未減輕過半分。但我知道,這輩子,我配不上你,我不奢求能和你在一起,我希望你幸福。我這輩子,最不願意傷害的就是你。我沒想到,我真的沒有想到,會間接傷害到你,我真的是沒有想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