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王爺已經在院外站了一天了,再這樣站下去不好吧。」秋水還是心軟了,雖然之前她還特意往王爺腳邊潑了一地的水。看着王爺孤零零的站在院子裏,心裏真不是滋味。
孤鶩卻是個心硬的,「有什麼不好的?他欺負咱們小姐的時候怎麼就沒覺得不好啊?小姐就是平時對他太好了,他才會這麼不在乎咱們小姐。」
「孤鶩。」秋水連忙沖她皺眉阻撓她再說,越說越離譜,這話小姐聽了不是更傷心。
榮昭正在吃着飯,筷子突然停了下,又繼續吃起來,榮昭狠狠的硬下心腸,不聞不問,不聽不看,孤鶩說的對,她就是對他太好了,好得他根本不在乎她。
從早上到現在臨近傍晚,蕭珺玦已經在外整整站了一天,榮侯爺不想多難為他,請他去用膳都被他拒絕,他就這樣在外面等著。
此時他的心就像是已經落入地面的夕陽一般,也跟着沉下去,心裏空蕩蕩的,只覺得好似被拋棄了,好似榮昭不要他了。
不要他了······
蕭珺玦心頭緊的發疼,她會不要他嗎?她是不是真的失望透頂?她是不是真的不見他了?
不多時,秋水出來了,他眼中燃起了明亮,秋水卻只是朝他福了福身,「很晚了,王爺還是回去吧。」
「是她讓你傳的話嗎?」蕭珺玦緊張問道。
秋水搖搖頭,「不是,奴婢是看天色黑了,王爺再等下去小姐也不會見您,等了也是白等,不如先回府吧。」
蕭珺玦目中的火苗瞬間滅下去,「你不用勸了,見不到她本王是不會回去的。你轉告給王妃,她若是不見我,我就一直等下去。」
秋水暗自嘆息,早知今日何必當初。
秋水將蕭珺玦說的話轉告給榮昭,換來一記厲眼,秋水縮了縮脖子,小聲道:「王爺和小姐到底是夫妻,俗話說床前打架床尾和,您一直這麼生氣下去也不是個事啊,這早晚要面對的。」她小心翼翼的覷看着榮昭的臉色,「還是小姐真打算永遠不見王爺,不要王爺了?」
榮昭一滯,面上劃過落寞的神情,「再這樣下去真的沒意思,我知道無論我付出多少,他都不會將我放在心上。」
「怎麼會?」秋水一把握住榮昭的手,懇然道:「若是王爺心裏沒有你,不會一直站在外面,他現在站在那一整天,一動不動,不吃不喝,若是心裏沒有你,他怎麼會?」
榮昭心氣尚存,揮開她的手,「那我也不會輕易原諒他,就讓他在外站着,我看他能站多久。」
「是是是,就讓他在外面站着,站到小姐高興為止。」見小姐還能發脾氣,秋水覺得這是消氣了,不發脾氣才糟糕。她朝着孤鶩笑了笑,孤鶩卻是撇撇嘴。
夜已經深了,蕭珺玦依舊未走,還在外面等著,榮昭又怎麼安心睡着,在床上翻來覆去的翻身。
「蕭珺玦,你這個混蛋。」榮昭猛地從床上坐起來,咬牙切齒的念著蕭珺玦的名字。
他在外面站着,也不知道這是在懲罰誰。
「秋水。」榮昭招呼秋水進來,「他還沒走,還在外面站着嗎?」
秋水點頭,「沒走,奴婢看王爺這是鐵了心。」
「那就讓他繼續鐵著心吧。」榮昭鑽進被子裏,像個蠶蛹,過了片刻,她又霍然坐起來,沉悶且氣急敗壞道:「你讓他進來吧。」
最終榮昭還是心軟了,她真的是討厭自己這麼沒出息。
蕭珺玦進來榮昭沒有給他好臉,把被子往地上一扔,「今晚你就睡地上一晚,明日滾回你的楚王府。」
蕭珺玦把被子撿起來,抱在懷裏,跟柱子一樣站在榮昭的床邊。
榮昭蹙起眉,「你在我院子裏站着還不夠,還要在我床邊接着站嗎?蕭珺玦你到底要幹什麼?」
「地上冷。」蕭珺玦的語氣有些可憐。
這個混蛋,什麼時候還學會裝可憐了。
榮昭沒好氣道:「你別想我把床沒給你一半。」
話還沒說完,蕭珺玦就爬上了床,「蕭珺玦,你這個無賴,你給我滾下去。」
「昭昭,我真的冷,外面很冷,我今天站了一整天,都冷透了。你不理我,我也冷,心裏好冷。」
榮昭突然一凝,仔仔細細的打量着他,像是第一次見到他一樣,她好像是不認識這個蕭珺玦了。
「誰讓你站在外面了?我嗎?你冷不冷關我什麼事?」
她捶打着蕭珺玦,「你來幹什麼?你滾啊!滾啊!你以為你在外面站一天我就會心軟嗎?就會原諒你嗎?」
「昭昭。」蕭珺玦輕柔的喚道,「我錯了。」
榮昭手一頓,冷笑道:「楚王殿下有什麼錯?你大義凜然的很。你不是說我是毒婦嗎?你現在跟一個毒婦認錯,不覺得可笑嗎?」
「昭昭,對不起,我讓你傷心了。」蕭珺玦手撫在榮昭臉上,榮昭的尖銳像是一把匕首,捅在他的心窩裏。
他真的是習慣了,習慣了榮昭對他的好,習慣了榮昭熱乎乎的貼近他,但現在,她冷卻下去了,這就好比冬天裏撤走了炭爐,他真的覺得冷。
他喜歡她貼近他,喜歡她暖着他,就是不喜歡她這樣冷待着他。
他知道,他不是一個好男人,他享受着榮昭的愛,索取着她的愛,卻不曾如她一樣付出。
「昭昭對不起。」凝視着榮昭的眼睛,他一遍遍誠懇道:「昭昭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
榮昭撇過頭不去看他,有熱淚奪眶而出,蕭珺玦為她拭淚,她躲閃開。
蕭珺玦手停在半空,慢慢落下,「母妃雖然被打入冷宮,但因為她之前隆寵太盛,那些嬪妃的怨氣並沒有隨着她入了冷宮而散去。在我的記憶里,每每有女人來冷宮一次,母妃便是遍體鱗傷。」
榮昭從沒聽過他提到過他的母妃,靜靜地看向他,「每次母妃都把我藏起來,她怕她們會傷害到我。但也不是每次都那麼幸運,沒及時把我藏起來,他們就連我一起折磨。」
「我母妃有絕美的容顏,如黑稠般的長發,美妙如鶯般的歌喉,婀娜的身姿,即便在冷宮多年,依舊不減她的風姿。那些女人嫉妒啊,她們嫉妒的發瘋,手段就更殘忍。」
蕭珺玦眼圈泛著紅血絲,那隱忍的神情讓人心疼,聲音哽咽彷彿下一刻就要哭出來,「她們薅去了她的長發,她們用烙鐵毀掉了她的容貌,用鉗子拔掉她的指甲,最後,她們敲碎了母妃的牙齒,用滾熱的碳火燙瞎她的眼睛,燙啞她的喉嚨。」
榮昭驚心,直直的看着他,「那父皇不管嗎?」
「他?」蕭珺玦冷齒,譏笑道:「他哪裏還會記得我母妃?他不但不會記得我母妃,他還每天和那些惡毒的女人尋歡。」
「那後來哪?」榮昭問道。
「後來,她們折磨夠了,折磨累了,就放了一把火,將冷宮變成一片火海。除了我,冷宮裏的人全部都被大火燒成灰燼。」蕭珺玦的眼底已無淚水,只有熊熊的恨意。
他牢牢的抓緊榮昭的肩膀,「昭昭,你理解我的心情嗎?理解我看到榮曦的模樣是什麼心情嗎?我真的很震怒,我不想你變成和那些人一樣,我希望你是這世上最乾淨的人。」
「這世上本就沒有乾淨的人。」設身處地,榮昭能夠理解他。當一個和他母妃有相似遭遇的女人出現,他怎能不震撼,怎會不想到他的母妃。只是希望她做一個乾淨的人,那是不可能了,她的雙手早就沾滿血跡。
「你答應我以後不要再這麼做了,也放過榮曦吧,讓她痛快的去死吧,算是放過你自己。」蕭珺玦輕輕環住榮昭。
放過自己?難道她一直沒有放過自己嗎?是啊,她留着榮曦,不就是因為她放不下,放不過自己嗎?
榮昭點了點頭,蕭珺玦一笑,把她抱的緊緊的,「昨日是我口無遮攔,傷了你的心,你能原諒我嗎?」
榮昭軟軟的推了推他,「即便你再生氣,你怎麼可以說出那番話,你知不知道我的心都快傷心死了。你是我拿命換的人,你怎麼可以質疑我?」她真的不想原諒蕭珺玦,但心底卻已經原諒了。
哎,真賤。
「對不起昭昭,對不起,你原諒我好嗎?」蕭珺玦從未如此溫柔軟語過,甚至有些低聲下去。
「不好。」榮昭撇頭噘嘴,卻沒再推開他。
「我錯了,我保證以後再也不會傷你的心。昭昭,沒有你的夜晚,我睡不着。」蕭珺玦還從未說過一句情話,鼓鼓氣,他道:「我好想你。」
榮昭驀然回首,舉目凝望他,從來,從來他都沒說過一句情話。
有一層氤氳擋住了她的視線,她盯着他看,「蕭珺玦。」
「嗯?」被她這樣看着,蕭珺玦臉上有一絲赧色。
「你喜不喜歡我?」榮昭鄭重其事問道。
蕭珺玦怔一下,榮昭擰起眉,慍氣道:「說啊。」
他要是敢說不,現在她就把他踹下床,而且永遠不會原諒他。
正在榮昭蓄意待發準備踹他的時候,蕭珺玦突然抓住她的手,「喜歡。」他眼睛裏閃爍著堅定的喜悅,「昭昭我喜歡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