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事張國師自然不曉得。
倆人從會議室出來,各自回家。
28號就是除夕了,2006年的京城還能飄蕩着幾分年味,嚴寒中夾着紅色,男男女女,商家拼了命的促銷。
車子一走一過,許非瞄到一個小攤子,忽道:“停車!”
這個攤子擺在角落,不知背風還是躲城管,與那些高大建築格格不入,宛如被時代淘汰的產品。
貨物很雜,乾果、蜜餞、對聯、老黃曆啥都有,還堆着一小撮竈糖。
攤主是個帶毛線帽子的女人,紅棉襖,臉也凍得通紅,抄着手熱情招呼:“大哥看看買點啥?”
“……”
許非還挺認真的看,小莫先要了一根長條的竈糖,一個圓形的糖瓜。
攤主直嫌棄:“大哥就買這點兒?多買點唄,小孩當零嘴吃也行啊!”
“現在誰拿竈糖當零嘴?”小莫道。
“咋沒有呢!窮的還吃不起巴拉巴拉……”
“行了行了!”
小莫架不住,又挑了幾塊。
許非實在沒別的可買,也指着那堆竈糖:“都裝着吧。”
“哎,大哥太敞亮了!”
攤主樂顛顛的給裝好,分作兩個塑料袋。
小莫拎着還在嘮叨:“這玩意感覺好幾年沒吃了,我家孩子都不愛吃……哎,我家孩子都沒見過!”
他頓了頓,確定道:“還真沒見過,打生下來就沒買過。”
“都一樣,正好嚐嚐。”
倆人回到車裏,小莫瞅瞅那個孤零零的攤子,忽地感性起來:“不瞞您說,有時候我都覺得自己變老了。”
“你今年38?”
“嗯,跟您十幾年了。”
“是啊,你也奔四張了。”
“總聽人說三十而立四十不惑,我如今算立了吧,可不惑是咋回事?”
小莫今天走哲學路線,道:“我感覺越奔四十越茫然,也不是茫然,就有一種,呃……”
“膩煩,對什麼都提不起勁兒。”
“對對!您說啥原因呢?”
“你這種情況,叫中年危機。”
許非開導自己的司機兼保鏢,笑道:“兩種解決方法,一種是出軌,你在外面找個漂亮小姑娘,保準激情四射。
還有是成就感,事業上煥發第二春,覺得有新目標了。你可以考慮考慮,我給你換個崗位?”
“呃!”
小莫在漂亮小姑娘和新崗位之間糾結,糾結,糾結……
“算了,我還是危機吧!”
……
八九十年代,一到春節總嚷嚷備年貨,如今就差了些。等再過十年呢,連備年貨的動力都沒有,過年都不知道吃啥。
自家不用準備,莊子上出的果蔬、肉蛋保質保量,每年還給親朋好友送些。
許非回百花衚衕,拎個破塑料袋進院,到處飄的小旭先瞧見,忙喊:“大寶小寶快過來,給你們買好吃的了!”
“嘎吱嘎吱!”
“好吃的!好吃的!”
小龍騎着兒童腳踏車出現,不一會,小虎開着玩具車也出現。
家裏面積太大,走路確實費勁,各自尋找交通工具。許煜靈本想養匹小馬,被揍後改成腳踏車,當然小馬也有,養在鄉下莊子。
“這是什麼呀?”
“竈糖。”
“哇!”
倆孩子看着一袋子竈糖很神奇。
“爸媽走了?”
許老師把小旭抱下來。
“走了走了,人家比我們時髦,還去國外過節。我們說好點叫老闆,還不是累死累活,也不知當初誰說的,每年去度假一個月,一個月,一個月……”
“不是忙麼?等忙完這段,我們全家去旅遊。”
“這話你跟她說去,反正她信。”
小旭踩上平衡車,又飄走了。
美國賽格威HT款平衡車,02年問世,最高速度20公里/小時。
倆孩子早把竈糖扔了,許非去找張儷。
張儷和蘭姐在25號院,當初吳小東、沈霖住的東廂已經改成了一間超大廚房。各樣年貨滿地都是,貌似剛剛送來。
二人忙着分揀,儲存,光肉就有豬、牛、羊、驢、鹿、鵪鶉、鴿子……
許老師晃悠進來,沒空理他,自己扒扒瞧瞧,尤其那堆肉,羊、鹿、鵪鶉、鴿子歸到一起。
“這些爲什麼放一塊?”他奇道。
“那都是壯陽的。”
“……”
“……”
張儷擡頭:“你對號入座幹什麼?”
“誰,誰,誰對號入座了!我就問問。”
蘭姐莞爾。
許老師過去幫忙,挑挑綠葉菜,嘮叨着晚上做蘸醬菜,別太油膩,也不一定要吃肉云云。
好半天忙完,張儷洗洗手:“陳述怎麼樣?”
“十拿九穩。”
“這麼有信心?”
“已經是謙虛了,我想說百分百來着。”
“那太好了,一定要慶祝下!”
“等官方消息出來,再慶祝也不遲,你歇會吧別老轉圈。”
許非找了只蘋果啃,道:“這幾天沒什麼事了,我也得調整調整,初一還得上戰場。”
“你那片子聲勢大着呢,我們都想看了。”
“那就看唄,反正也熱鬧。”
許老師頓了頓,道:“除夕也得好好過,咱們好多年沒這麼過年了。”
…………
接下來的幾天,一家人徹底放鬆。
許非只去參加了年會,然後就串門、打遊戲、帶孩子。
他的暗夜獵人有一搭沒一搭的,也升到30多級了,還跟大姚組過一次隊,倒是沒發現萬茜萬老闆。
除了WOW,還有一款叫《街頭籃球》,也是自己當年玩過的。
很會蹭熱度,許非下載了遊戲,進去就是大大的背景圖:科比,81分!
眨眼到了28號,大年三十。
市區早不讓放鞭炮了,聞不到半點懷念的硫磺味兒,只下了場小雪,增添了一絲氣氛。
百花深處的住戶雖少,但園藝師、清潔工之類的可多,長期合作都簽了合同。雪剛停,衚衕已經掃的乾乾淨淨。
沿兩邊掛着紅燈籠,若非怕變成景點,小旭還研究着弄些花,變成真正的百花深處。
今天集體賴牀。
約莫9點多鐘,太陽從雲後探出,院子裏纔開始活動。
小龍小虎很稀奇,以前過年要麼去東北,要麼去成都,還得分開去,誰家孩子回誰家。要麼就是在京城,爺爺奶奶過來陪伴。
今年全沒,小莫回老家,連蘭姐都去找老頭了。
真·一家四口。
(再再感謝新盟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