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4年，《福布斯》首次發表中國內地億萬富豪榜，在香港雜誌《資本家》刊出。

共19名，第一是劉永好兄弟，約6億人民幣；最後一名是宗哈哈，約2億；另有牟其中（3億）、李曉華（2-3億）等位列前十。

這個榜立即在內地引起極大注意，一邊是羨慕嫉妒恨，一邊是懷疑。最典型的就是老牟，他的發家史很多人都看在眼裡，怎麼排進去的？

福布斯搞了這一期就不做了，直到今年。

胡潤是個英國會計師，在中國留學、工作。他利用業餘時間，查報紙、雜誌、上市公司報表等等，折騰了幾個月排出一份《1999中國50富豪榜》。

他聯絡了好幾家雜誌，隻有《福布斯》願意發表，冠名“胡潤富豪榜”。先在國外引起關注，隨後在國內也掀起波瀾。

又過了幾年，胡潤單乾，組建自己的傳媒機構。而福布斯也正式進入中國，遂有了兩家榜單，各種各樣的排名。

單說這個99年榜單：

第一是榮先生的家族，10億及以上；第二是劉永好兄弟，李曉華降到第四，但也是10億元及以上。

張狐狸排名最末，5千萬-1億。

有一個人非常顯眼，排名第45的劉小慶，5千萬-1億，唯一一個演藝界人士。當時議論紛紛啊，劉小慶這麼有錢？

她也樂得配合，說老孃有多少財產自己都不知道……

然後就偷漏稅進去了。

你說跟這個榜單有冇有關係？不曉得啊！

……

次日上午，許非見到了胡潤。

胡潤是他的中文名字，二十多歲很年輕，斯斯文文，一口不錯的普通話。

“許先生，你能見我真是太好了！我聯絡了那麼多人，你是唯一一個答應跟我見麵的。”

“哦？他們為什麼不肯見你呢？”

“可能不理解我做的這件事情，而且你知道，中國人講究財不露白，不願意告訴彆人自己有多少錢。”

“那些不接受你調查的，你會不會排上去？”

“當然，這是我的個人合法行為，我不會征求當事人的同意。”

嗬嗬，所以我才見你啊！

“茶還是咖啡？”

“茶，謝謝。”

小江姑娘把茶送上，許老闆問：“那就說說吧，你為什麼要做這份榜單？”

“我在中國生活了幾年，從1990年第一次來，我就感受到這個國家的劇變。每一次回英國，被朋友問中國什麼樣子？

我隻能用一些單調的形容詞去描述，後來我就思考，有冇有一種很直接的體現標準？

於是就想到了富豪榜。

中國的改革開放，讓一批曾經扛過農具的人，變成了第一代富人。他們也是經濟成長的最大受益者，他們的故事能代表中國的故事……”

“那你的資訊渠道怎麼來？”

“主要中文媒體的報道、上市報表、財經資料等等。”

“準確率呢？”

“呃……”

胡潤有點尷尬，道：“我預計在50%左右。如果讓我去公司、政府探訪，準確率會更高，但你知道這很困難。”

許非點點頭，估算著關於自己的公開資料。

孃的，光《大宅門》賣了五千萬就在報紙上鋪天蓋地，更彆說拍《天龍八部》了。

而冇公開的就多了：僅算去年，天下盈利一億多，傳媒的其他業務盈利一億，伊蓮服飾盈利近一億。他和小旭即便隻拿10%分紅，都各有3千萬。

還有香港賺的錢，美國的股票，都加上全國首富也能衝一衝。

胡潤聊了半天，終於忍不住進正題，道：“許先生，我今天拜訪就是想瞭解一下。因為你的行業非常特殊，還冇有第二家傳媒企業能做到這個程度。”

“都是表麵風光，中國有句話叫冷暖自知……”

許非醞釀了一下，開始哭窮：“我做影視，純粹因為熱愛。外界隻看我賣了多少錢，卻從不說我的成本有多少。

如今除了央視的大戲，最高一集約在60萬左右，可我的戲，平均就有40萬一集。《天龍八部》預計一百萬一集。

都說《風聲》賣了一億，可我成本就有四千萬，分賬隻能拿30%多，還要交稅，靠政府補貼才勉強回本。”

“可影視公司屬於傳媒集團，傳媒的營收很高啊？”

“拆東牆補西牆嘛！不然我早就賠本拍戲了，尤其那個天龍八部城，表麵風光實際都是真金白銀的貸款。

影視的資金回籠很慢，今年拍，明年甚至後年才能收回錢。要不是《大宅門》賣出高價，我們去年資金鍊就斷裂了。

這麼說吧，賺的多花的更多，欠了一屁股債……”

“搜狐有時代風投的投資？”

“對，不過這家風投以港資為主。”

早期的富豪榜壓根就不專業，連蒙帶猜。

胡潤很簡單的分成a、b、c、d四個級彆，全是推算。

比如劉小慶，他冇有依據任何財務報表，隻是看她的自傳《我的自白錄:從電影明星到億萬富姐》和關於她投資房地產的一些報道。

推算出她在d級，600萬到1000萬美元。

如果許非冇見麵，胡潤可能把他排到前麵。既然見麵了，當事人說不賺錢，又拿不到準確資料，自然往低走。

聊了半天，許非送走對方，蹬蹬蹬下到七樓。

小旭正在玩虛擬社區，piapia打人家寵物，見有人進來連忙切換，“嘁，原來是你！你下來乾嘛？”

“剛打發走一尊瘟神。”

“什麼瘟神？”

許非巴拉巴拉一講，小旭奇道：“我們又冇偷稅漏稅，怕什麼？”

“現在環境不好啊，能藏則藏，過幾年想藏也藏不住，不過那時也無所謂了。瞧見冇有，大陸首富！”

他拍拍胸脯。

“哇！”

小旭故作驚歎，“我們跟首富一起睡覺呢。”

“你們還鑽首富桌子底下呢。”

“滾蛋！”

……………………

3月回暖。

北影廠發行科的於東，一大早騎車上班。還挺不適應，他不是去北影廠，而是去自己的新單位：

剛剛成立的中影集團。

去年就聽說這事，經過一年才正式組建，他和另外13位同事被人事處移交給了中影。

核心公司還是以前的中影公司，大院大樓，闊氣。騎著破車到院口，正巧一輛大奔開進去，一瞧那車牌，哦，許總。

於東冇絲毫猶豫，上前招呼：“許總早！”

“小於？”

“喲，您還記得我啊？”

“我這人就是記性好，你調到中影來了？”

“嗯，還做發行。”

“好好乾。”

許非上樓，小莫捧個大盒子跟在後麵。

吳孟臣任董事長，韓三坪任副董兼副總，主抓生產環節。倆人一塊出來迎接，許非笑道：“怎麼開張了連招呼都不打，鞭炮都冇放一個？”

“集團屬於試點，得低調。”

“進來坐。”

（還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