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聿卿抵達加拿大的時候，霍蓉親自去機場接的他。

甫一見面，霍蓉就上前抱住了他，開口的時候聲音已經哽咽，

「兒子，對不起……」

霍聿卿跟佟禾之間的事霍蓉已經知道了，除卻佟禾跟霍聿卿兩個當事人，最心痛的那個人就是霍蓉了。

有對自己兒子的心痛，也有對佟禾那樣美好的一個女孩的心痛，還有對自己那個沒來到這個世界上的孫子或孫女的心痛。

如果不是她執意要兒子復仇，如果不是她執意要讓那些惡人受到懲罰，兒子跟佟禾之間就不會遭遇這些了，兒子也不會一直都壓抑著對佟禾的情意了，她的孫子或者孫女也就不會沒了。

說不定兒子現在已經婚姻美滿兒女雙全了，說不定她含飴弄孫了。

她報什麼仇啊，她恨什麼恨啊，好好跟兒子生活著不好嗎？

霍蓉此時此刻擁著自己的兒子，一邊流著淚一邊內疚自責地不停地說著，

「對不起對不起，媽媽對不起你……」

如果可以，她也很想跟佟禾說一聲對不起。

都是她的錯！

如果這場復仇要以付齣兒子終生的幸福為代價，那她不要復仇了，她深愛的男人已經長埋地下了，她希望她愛著的另外一個男人，也就是她的兒子能幸福。

母親心裡在想什麼，霍聿卿又怎麼可能不清楚。

抬手輕輕擁著母親，他佟聲安慰著，

「您沒有錯，我們都沒有錯。」

錯的是那些被貪婪和慾望吞噬了良知的人，總不能讓他們就這樣逍遙快活一生，他們欠下的都必須要還回來。

母子兩人就那樣相擁著站在一起，像曾經最黑暗無光的那些年一樣，互相緩解著對方心裡的那些痛，然後轉過身仰起臉的時候，他們依舊驕傲無懼。

不遠處一身職業裝扮的幹練女人，就那樣默默看著擁在一起的母子兩人，微微咬唇別開了眼，她很想能在他遭受挫折的時候陪在他身邊，很想能給他療傷為他分擔。

可是，他的心除了自己的母親，從未對任何女人敞開過。

即便她這些年一直待在加拿大全心全意幫他打理這邊的公司，即便她從年輕的時候就一直愛慕著他，即便她的父親於他有恩，他也就只將她當做普通朋友。

或者說，他只將她當做姐姐。

是啊，她比他還年長兩歲。

按照她的家世，圍繞在她身邊的優秀男人也不計其數，可她卻為這個比自己年輕的男人傾了心。

接到霍聿卿之後從機場回去的路上，霍蓉疲憊靠在後座上睡了過去，她的身體看起來比年前突襲去煙城的時候差了很多。

開車的顧凌薇嘆了口氣對霍聿卿說著，

「霍姨因為你這件事心情備受打擊，又瘦了好幾斤。」

「辛苦你了。」

霍聿卿淡淡對顧凌薇道謝，顧凌薇搖了搖頭，

「沒什麼，其他的我也幫不了你，唯一能做的就是幫你照顧好霍姨，幫你打理好這邊的一切，讓你心無旁騖的復仇。」

顧凌薇繼續說著，語氣裡帶了一絲沉重，

「聿卿，這些年你隱忍了多少又籌劃了多少，千萬不能前功盡棄。」

千萬不能為了一個女人，放棄他復仇的念頭，千萬不能為了一個女人，昏了頭。

顧凌薇的一番話，讓霍聿卿幾不可聞地皺了下眉頭，什麼都沒說，轉過頭去看向車窗外面了。

顧凌薇的話在暗示什麼霍聿卿不是不清楚，他怎麼可能放棄，如果他放棄的話，那他那個孩子就白沒了，那他給予佟禾的那些痛佟禾就白受了。

走到了今天這一步，他如果不讓孫一民還有白宇他們付出慘重代價，又怎麼能夠對得起他身邊這些受傷的人，又怎麼能對得起他死去的父親。

顧凌薇送了他們回去之後霍蓉主動留顧凌薇吃飯，顧凌薇倒也沒怎麼推辭，痛快應了下來。

她心儀霍聿卿，而霍聿卿又長期待在煙城，如今難得回來一次她自然也想跟他多相處相處。

霍聿卿沒有表示什麼反對，以往他回加拿大他們也會一起用餐，顧凌薇對自己的心思霍聿卿不是不清楚，但是他從來沒有給過顧凌薇什麼曖昧的暗示，更多的時候他只是將顧凌薇當成一個志同道合的朋友來對待，不可否認顧凌薇在女人中很有能力，這從這幾年她幫他打理加拿大這邊的公司就可以看得出來。

霍敬卿向來是話比較少的人，加上他現在的情緒實在是不怎麼樣，所以席間他並未怎麼說話，都是霍蓉跟顧凌薇兩人在聊著，霍聿卿看著面前的兩人忽然覺得眼睛一陣刺痛，因為這樣的畫面讓他想起了他跟佟禾還有霍蓉一起吃飯的畫面……

佟馨，美好，那個時候他即便也是不怎麼說話，但他的內心是無比愜意滿足的。

他好懷念。

然而現在想必佟禾心裡早已恨死了他，想到這一點，霍聿卿心裡就難受地吃不下飯去，就那樣放下了筷子淡淡對霍蓉還有顧凌薇說著，「我吃完了，你們慢用。」

霍蓉看著他面前只吃了一點的米飯，「怎麼就吃這麼點？」

「趕路有些累，沒胃口。」霍聿卿這樣解釋著，他只能用這樣的借口來搪塞，他並不想讓霍蓉知道他心裡的那些難過，不想讓霍蓉為他擔心。

霍蓉很是心疼，「那你先上樓洗個澡睡一覺吧，等睡起來我再讓他們給你做點吃的。」

「好。」霍聿卿這樣應了一聲又看向顧凌薇，有些抱歉地開口，「你慢慢吃，我先去倒時差。」

他都這樣說了顧凌薇也沒法說什麼，只能沖他笑了笑，「你好好休息吧。」

別人可能不知道，但顧凌薇卻清楚的很，霍聿卿什麼時候是這種沒有體力的人了，在這次之前他哪一次回來不是一下飛機就直接投入了工作狀態，跟這邊公司的人開各種會處理各種事情，恨不得一天24小時連軸轉。

雖然他現在主要擔任國內鼎世的總裁，但加拿大這邊的公司也是他自己的，大多數事情她可以幫他處理，但也有許多事情是必須要他親自處理的，所以他每個月最少有一次是要飛回加拿大的，處理完公事再馬不停蹄地返回國內。

顧凌薇從來沒見他說過累，也從來沒見過他臉上出現疲態，然而這一次，他沒處理工作一下飛機就回了家，卻說自己累了吃不下飯，他分明是還在為那個佟禾失去了他的孩子的事情難過，他分明還是在為跟佟禾分手了而悶悶不樂著。

什麼時候那個佟禾，這樣讓他念念不忘了嗎？

霍聿卿離開了，顧凌薇覺得這飯也不香了，吃過之後沒逗留多久就離開了。

霍蓉看著滿桌子的美味佳肴嘆了口氣，愛情這東西啊，真是讓人又愛又恨。

她不是不知道顧凌薇對兒子霍聿卿的感情，也不是不知道兒子跟佟禾兩情相悅但卻不得不分開，可是這些都是他們自己的事情，她是一個局外人，也無法發表什麼意見。

讓傭人收拾了飯菜之後霍蓉邁步去了兒子的房間，敲門一進去就聞到了嗆人的煙味，霍蓉身體不好霍聿卿平日里很少在霍蓉面前抽煙，但他沒想到母親會這麼快就上來，他剛洗完澡，出來之後覺得心情煩悶，就是開了窗就那樣站在窗前吞雲吐霧。

此時見霍蓉進來連忙掐滅了手中的煙頭，順手又將窗戶開的更大了爭取把煙味快點散出去，「媽，您怎麼上來了？」

霍聿卿若無其事地詢問著霍蓉，霍蓉就那樣站在門口，眼淚卻瞬間落了下來。

霍聿卿皺了皺眉，走過去將母親擁在了懷裡，沉默著不說話。

霍芙之所以掉眼淚，是因為心疼兒子，從十歲那年遭遇劇變開始，這些年她再沒見兒子這般失意脆弱過，霍蓉知道霍聿卿對佟禾動了情，不然他現在又何必這樣。

佟禾那樣美好的女孩子，又怎麼能不讓人心動呢？

即便她沒有優渥的家世，可她本身美好的性格魅力也是那種會讓人心動的女孩子。霍蓉從來都不認為兒子娶媳婦應該看重家世，那些都是次要的，人品才是最重要的，所以在見過佟禾之後霍蓉對佟禾這個兒媳婦一萬個滿意。

所以，她現在也很遺憾著兒子跟佟禾走到了這樣的地步。

從兒子懷裡抬起頭來，霍蓉就那樣看著霍聿卿輕聲說著，

「聿卿，媽媽現在也不知道該說什麼話安慰你，不過我覺得以後等這樣恩怨情仇都散去，你去跟她解釋你現在的行為的話，她會原諒你的。」

霍聿卿點了點頭，「我相信她會原諒我，畢竟她是那樣好。」

現在要不是這點希冀還在支撐著他，霍聿卿真的怕自己會忍不住去跟佟禾解釋，會忍不住去求佟禾原諒。

霍蓉輕聲笑了下，「是啊，她那麼美好，以後你可要好好珍惜她，好好疼她，再也不要讓她受傷害了。」

霍蓉也是真心喜歡佟禾這個女孩子，所以對於佟禾現在這樣的遭遇霍蓉也很心疼，而更讓她心疼的是這些傷害還是兒子給佟禾的，霍蓉也沒法給佟禾打電話安慰她什麼，她現在是那個狠狠傷害了她的男人的母親，她能說什麼？

說什麼也是很蒼白無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