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房裡幾個人，紀安綳著臉別開了眼，不想看佟禾瞬間慘白到絕望的一張小臉。

孫一民跟他的秘書則沉默地站在一旁，一副置身事外的樣子。

霍聿卿跟佟禾則是面對面對峙著，霍聿卿的手還狠狠捏在佟禾的下巴上，男人手勁之大使得佟禾白皙的下巴上已經顯現出明顯的紅痕了。

佟禾原本就是在哭著，這會兒臉上的淚水流的愈發凶了，也愈發襯地她的臉色更加蒼白，凄慘。

她就只是哭。

面對著男人說的這麼難聽的話，她除了哭什麼都說不出來，也做不出來。

就這麼一瞬間的功夫，面前的男人在她心裡就已然面目全非了，他的殘忍將她的心撕扯地鮮血淋漓，她又哪裡有什麼力氣去說什麼做什麼？

現在的她，連呼吸都覺得是痛的。

至於霍聿卿，整個人看起來都是怒氣磅礴的，一雙黑色的眸子里全是無盡的厭惡和冰冷，彷彿連看佟禾一眼都覺得厭惡，彷彿在他眼裡，佟禾就是那個企圖用孩子綁住他的無恥的女人。

最先發出聲音來的是葉蓁蓁，她一開始也被霍聿卿的冷漠暴戾給弄懵了。

佟禾跟霍聿卿從最初的契約婚姻到後來的離婚再到現在的各種糾纏，葉蓁蓁目睹了全程也知曉一切，雖然葉蓁蓁自己沒談過戀愛，但是女人的第六感告訴葉蓁蓁，霍聿卿對佟禾是有感情的。

這也是為什麼葉蓁蓁支持佟禾留著這個孩子，並且勸說佟禾跟霍聿卿坦白。

然而現在……

從震驚中回過神來之後葉蓁蓁整個人都要炸了，沖著霍聿卿破口大罵，

「霍聿卿，我日你大爺！」

「佟禾剛沒了孩子，還是你的孩子，你他媽竟然對她說這種話？你還是個男人嗎？」

葉蓁蓁猩紅著雙眼就朝霍聿卿就撲了過去，葉蓁蓁身手很好，然而跟霍聿卿比起來的話就小巫見大巫了，而霍聿卿又是男人，所以葉蓁蓁剛衝過去就被霍聿卿給捏住了手腕，稍微一用力，葉蓁蓁就被甩出去了老遠，身子撞在病房的門把手上，疼的葉蓁蓁好一會兒都說不出話來。

霍聿卿甩開葉蓁蓁的同時也鬆了佟禾，從口袋裡掏出了手帕來，邊優雅擦拭著手背上佟禾掉落的眼淚邊極其嘲弄地說著，

「想用孩子來拴住我？佟禾，你也太天真了吧？霍太太這個位子，你坐一坐也就罷了，你還想坐一輩子？你憑什麼？你有什麼？」

佟禾緩緩閉上了眼，淚水再次如同斷了線的珠子般大顆大顆地滾落。

她佟禾這一生，只愛過這樣一個男人。

如今，她的自尊，她唯一的一絲驕傲，被這個她愛過的男人盡數踐踏在腳底。

如果人閉一閉眼睛就能死掉的話，佟禾覺得自己已經死過千百回了。

耳畔是他殘忍到不能再殘忍的話語，

「你存在的價值，到今天為止就結束了。」

「以後，不要再讓我看到你出現在我面前。」

霍聿卿說完這番話之後面無表情地轉身就走，葉蓁蓁看著閉著眼坐在病床上搖搖晃晃快要倒下的佟禾，心痛到想要殺人，

「霍聿卿！」

葉蓁蓁試圖再次沖向霍聿卿，被一旁的紀安給攔住了，霍聿卿看都沒看葉蓁蓁一眼地大步出了病房。

「渾蛋！」

「人渣！」

被紀安攔著的葉蓁蓁依舊對霍聿卿破口大罵，絲毫不顧及什麼淑女形象。

霍聿卿離去之後孫一民也帶著他的秘書走人了，紀安將葉蓁蓁給狠狠拽了回來，

「你冷靜一下！」

葉蓁蓁毫不客氣地一腳踹在了紀安腿上，將對霍聿卿的火都發到了紀安身上，

「佟禾剛流產霍聿卿就甩了她，你讓我冷靜？我不殺了他已經算我仁慈了！」

葉蓁蓁這一腳踢的很重，可是紀安卻連眉頭都沒皺一下，不是因為他不痛，而是因為有些人的痛遠遠要比他所遭受的要痛上一萬倍，可是那些人卻痛也沒法說出口，他只能用這樣的方式陪伴。

似乎他這樣分擔了一部分痛，那人的痛就能減輕許多似的。

葉蓁蓁還想再說什麼，是病床上的佟禾忽然身子一晃，一頭從病床上栽了下來。

單人病床很窄，佟禾又是無意識地倒下去的，所以根本控制不住方向，是直直從病床上栽倒地下的，一張臉蒼白到沒有一絲血色。

「佟禾！」

葉蓁蓁要瘋了，凄厲地哭著跑了過去，紀安也變了臉色顧不上腿上的疼跟著過去。

佟禾已經暈過去了，紀安將她重新抱起來在病床上放好之後又第一時間趕緊給她做檢查。

還好，還好只是悲傷過度，身體沒有什麼大礙。

身體也不是沒什麼大礙，流產對任何一個女孩子的身體來說都是重創。

紀安檢查完了之後對一旁似乎傻掉的葉蓁蓁說著，

「她醒來之後麻煩你勸勸她，身體要緊。」

紀安現在的立場，也不允許他再多說什麼，他也只能遵從一個醫生的本分叮囑病人好好休養。

葉蓁蓁眼眶裡還帶著淚，聞言呵呵冷笑了一聲，沒接他的話，用這樣極盡嘲弄的方式表達著對他這個霍聿卿的朋友的鄙視和厭惡。

紀安也沒再多逗留，也沒法再多逗留了，轉身走了出去。

那廂霍聿卿疾步出了佟禾的病房之後孫一民就在他身後喊住了他，

「霍總！」

聽到孫一民的聲音的時候，霍聿卿眼底的凶光畢現，然而轉身的時候卻已經壓下了那些情緒，淡淡跟孫一民打著招呼，

「抱歉孫市長，讓您看笑話了。」

孫一民狐狸一樣的視線落在他的臉上，不放過他的任何一絲表情，

「不是我說你啊，我看那個小姑娘也很可憐，孩子剛沒了你還這樣對她，太殘忍了，你該好好哄哄人家的！」

「哄哄她？」

霍聿卿眼角眉梢都是不屑，

「她不過是我一個排解寂寞的女人而已，我費那麼多心思哄她做什麼？給我霍聿卿暖床的女人有的是，她敢這樣瞞著我懷孕算計我，不要也罷！」

孫一民繼續好心地勸說著，

「她好歹曾經也是你的妻子，你對她難道一點情分都沒有嗎？」

「別人不知道難道您還不知道嗎？她那個妻子的身份不過是我為了糊弄鼎世董事會才給她的，她倒真將自己當回事了。」

霍聿卿說到這裡臉上全是厭惡，

「這些女人一個個想盡辦法地爬上我的床，又想盡辦法的懷上我的孩子，無非就是覬覦著霍太太的位子，難道霍太太的位子是她們這些貨色的女人能握得住的？」

霍聿卿最後這句話孫一民愛聽，霍太太這個位子，也只有他孫一民的女兒能擔得起了。

霍聿卿的心思他都弄清楚了，孫一民也不再多做逗留，

「既然你鐵了心要棄掉她，那我也不多說什麼了，我還有事，先走了。」

紀安是在孫一民跟他的秘書離開之後才找上霍聿卿的，霍聿卿抄著褲袋漠漠站在走廊里，沒看紀安，也沒說話。

紀安先開的口，

「佟禾剛剛暈過去了，一頭從病床上栽了下來……」

「這件事對她的打擊確實太大了，她又剛流產。」

紀安的語氣里濃濃的全是心疼，就那樣抬眼看向始終面無表情的霍聿卿，試探著詢問著，

「要不要跟她解釋一下？」

霍聿卿抄在褲袋裡的雙手，狠狠攥緊之後又鬆開，最終他頭也沒回地丟給紀安一句，

「如果你想下一次沒命的是她，那你就去跟她解釋吧。」

霍聿卿說完這番話之後徑自無情邁步離開了，紀安站在那兒後背一陣發冷，最終打消了解釋的念頭。

被傷的這樣重，只怕是再也不會對霍聿卿有所期待了。

對霍聿卿厭惡痛恨憤怒，對此時的佟禾來說，是最安全的處境。

這一次沒命的是他們的孩子，如果佟禾繼續待在霍聿卿身邊，下一次沒命的，就是她了。

霍聿卿走出醫院病房樓的時候，董向榮已經開車等在那裡了，霍聿卿坐進車裡之後整個人便閉眼靠在後座上不動了，董向榮從後視鏡里看了一眼自家老闆，默默發動起了車子駛離。

回了公司霍聿卿就一直待在辦公室里沒出來，因為他進公司時的低氣壓，一下午都沒人敢去辦公室找他。

倒是周辰昊，打了一個電話過來。

周辰昊從紀安那裡什麼都聽說了，作為霍聿卿的兄弟周辰昊也很是擔心霍聿卿，所以在電話那頭小心翼翼詢問著，

「老霍，你……還好吧？」

霍聿卿一個人在辦公室里，什麼工作都沒有處理，就只是靜靜地坐著，背對著辦公桌，面朝著外面車水馬龍的整座城市。

入眼處皆是喧嘩，才能平復內心的寂寥。

聽聞電話里周辰昊的關心，他垂眼看著手中的深色格子手帕，勾起唇角淺淡的笑，

「挺好。」

周辰昊在那端很是不可思議，

「不是吧？小禾苗她都那樣了你——」

周辰昊的話還沒說完就被霍聿卿打斷了，用一種周辰昊從來都沒有聽過的陌生而無情的語氣，

「我難道不能挺好嗎？她怎麼樣跟我有什麼關係？我就是不要她了，難道我要為我傷了她痛苦內疚自責要死要活？」

周辰昊完全接不上話來，只能無助喃喃著，

「老霍……」

他還一片好心怕霍聿卿真的內疚自責，所以趕緊打電話來想著寬慰他一番，結果……

霍聿卿繼續冷冷說著，

「不要覺得你是情場老手就能夠看清我心裡在想什麼，你又不是我，你怎麼知道我心裡到底喜歡誰在乎誰？別拿你的自以為是扣在我頭上，我從來就不喜歡佟禾，更別提在乎她了。」

「以後，不要在我面前提這件事，這個人。」

霍聿卿說完這些之後完全不管周辰昊的反應，徑自掛斷了電話。

周辰昊作為一個能言善道八面玲瓏的人，全程懵逼到無話可說的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