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聿卿回到卧室之後在煙灰缸里按滅手中的煙蒂便上床躺下了,男人閉著眼平躺在那兒,胸口一波又一波的絞痛湧上來,他咬緊牙關用力繃緊自己的下頜,抵住那些徹入骨髓的痛苦。
得知自己母親身體的噩耗,他怎麼可能不難過?
那是給予他生命的母親,是與他相依為命了這麼多年的母親,昨晚他的情緒失控就是他心痛的最好證明,但他也知道,即使再心痛,他也要繼續活下去。
從十歲那年父親含冤自盡開始,他就深深懂得了這個道理,再痛也要活著。
剛要逼迫自己進入夢鄉呢,門口處忽然傳來動靜,再然後就是一道小小的人影兒爬上了他的床鑽進了他的懷裡,緊緊地貼著他。
這讓他整個人有些僵,他可不是什麼正人君子,經不住她這樣的撩撥。
於是人雖然沒動,但卻啞著嗓子問著,語氣裡帶著幾分警告和危險,
「你幹什麼?」
小女人往他懷裡又鑽了鑽,聲音帶著濃重的鼻音聽起來剛剛哭過,
「你不難受了,但是我難受……」
佟禾真的是很心痛。
她原本就是溫軟善良的人,別說是霍蓉了,就算是不相識的人離世她都會跟著難過,更何況霍蓉對她那麼好,她已經將霍蓉當成了生命里很重要的人了。
剛剛她躺在沙發上,一想到霍蓉會離開就心痛難忍眼淚止不住地往下流。
昨晚她雖然知道了霍蓉病情不樂觀,但沒想到只剩這麼短的時間了。
翻來覆去之後她做出了這個投入霍聿卿懷抱的決定,不管霍聿卿會對她做什麼都無所謂了,她只是單純地想緩解心裡的那些痛。
如果男歡女愛激情纏綿能讓她好受一些,那就做吧,就像昨晚她安撫他一樣。
霍聿卿大手擁緊女孩子柔軟的腰肢,語氣比之前更沉了幾分,
「所以,你是想讓我像昨晚那樣對你?幫你緩解你的難過?」
佟禾埋在他懷裡沒說話,算是對他的話的一種默認吧。
半響,男人擁著她的腰往懷裡按了按,淡淡開口,
「生老病死,乃是人之常情。」
「難過和心痛是必然的,但生活總要繼續。」
「睡吧。」
男人這樣簡單說了幾句之後便沒再有什麼動作了,也沒有任何想要跟她做點什麼的曖昧旖旎,正經地不能再正經了。
佟禾窩在他懷裡,一字一句聽著他的話。
最簡單的道理,最普通的話語,可從他嘴裡說出來,卻帶著無與倫比的安撫人心的作用,佟禾聽著男人的沉穩的心跳,一顆心也跟著慢慢平靜了下來,直到最後沉沉睡去。
而擁著她的男人也在她淺淺的呼吸聲傳來的時候,徹底睡了過去。
一夜好眠。
第二天佟禾按照自己一直以來的生物鐘準時醒來了,身畔的男人也剛好醒過來,佟禾有些不太好意思地從他懷裡爬起來,
「早——」
然後便掀起被子匆匆起床了。
昨晚有黑暗遮掩她有勇氣爬上他的床,但是現在天亮了,看著近在咫尺的男人她忍不住就慫了。
在浴室剛擠好牙膏準備刷牙呢,霍聿卿隨後也進了浴室,神色平常地從她身後伸手過來拿他自己的牙膏牙刷,兩人的身體有一定的接觸。
佟禾整個人僵在了那兒,因為,她清清楚楚地感受到了晨起的男人身上某處,戳著她了。
佟禾不是沒有情事經驗的人,她很清楚那戳著自己的是什麼,正因為清楚所以才僵在那兒臉上止不住地開始發熱,倒是那罪魁禍首,若無其事拿了自己的東西就站到一邊慢悠悠擠牙膏了。
但佟禾卻是再也不能淡定跟他同處一室洗漱了,放下自己的牙刷就跑了出去,
「我先去換衣服……」
霍聿卿看了一眼她倉皇逃跑的背影,又垂眼看了看自己身下某處,作為一個男人早晨這種反應不是正常的嗎?她又不是沒經歷過,跑什麼?
再說了,她昨晚爬他床的膽量哪兒去了?
佟禾去更衣室換了衣服又出來收拾房間,直到霍聿卿從浴室出來她才重新進浴室洗漱,然後又匆匆下樓準備早餐了。
雖然霍聿卿這裡也有專門做飯的人,但以前佟禾住在這裡的時候,只要她不忙都是她自己親自下廚,一是她自己本身喜歡做飯,二來她也認為自己做的比傭人要用心。
用前一晚熬制的雞湯做了三人份鮮濃的雞絲麵,又煎了皮薄餡嫩的素三鮮餅,霍聿卿每天早晨雷打不動一杯咖啡,給霍蓉的清淡豆漿,在這樣一個越來越冷的冬日,這樣豐盛的早餐吃下去之後,讓人一顆心從里暖到外,感覺外出上班也不懼怕外面的寒冷了。
吃早飯的時候霍蓉忍不住嘆著氣,
「在你們這兒住幾天,我回去可要重新買衣服了。」
佟禾有些不解,
「為什麼啊?」
霍蓉給了她一個狀似哀怨的眼神,
「因為你把我養胖了啊,之前的衣服肯定穿不上了。」
佟禾意識到霍蓉這是在誇讚她的廚藝呢,有些害羞地抿唇笑了起來,
「沒有那麼誇張啦。」
說完這句話之後又想到霍蓉的病情,心中難受之下一衝動就開了口,
「反正您回去也沒什麼事,不如在這兒多住幾天吧。」
幾乎是她的話音剛落下,旁邊正默默吃雞湯麵的男人一個眼神就看了過來,佟禾對上他幽深的視線,這才忽然意識到自己的話有多麼的不合適。
他們都離婚了,她這次也不過是回來幫他應付一下霍蓉,她自己倒女主人似地做主邀請霍蓉多住幾天,太沒有分寸了,有些心慌地咬了咬唇,再也沒說什麼了。
倒是霍蓉,輕輕笑著回著她,
「我可沒有我兒子這麼好的口福可以天天吃你做的好吃的,在這兒住幾天跟你們待一待我就滿足了,再說了這麼多年我也習慣了國外的生活。」
因為霍聿卿那個眼神,此時霍蓉這樣說佟禾再也不好說什麼了,只衝霍蓉笑了笑繼續低頭吃飯。
霍聿卿抬眼看向自家母親,聲音平靜,
「國內不適合你。」
霍蓉點了點頭,
「我知道……」
國內的氣候不利於她的病情,住幾天還可以,常住的話只怕是會加重她的病情。
最重要的是,她待在國內的話,霍聿卿做許多事會束手束腳,比如為父親報仇這樣帶些陰暗的事情。
自從當年丈夫含冤自盡,霍蓉就從未阻止過兒子替丈夫報仇,她不管什麼冤冤相報何時了,她只要害了她丈夫的人下地獄得到應有的懲罰。
她雖看起來溫和善良,但對那些仇人,她的心可以比任何人都狠。
她要他們不得好死,要他們下十八層地獄,要他們永生永世都不得翻身。
早飯之後佟禾就隨霍聿卿一起出門了,因為沒離婚的時候佟禾是在霍聿卿的秘書室工作的,這件事霍蓉也知道,所以她現在只能繼續裝作上班的樣子。
兩人一起到了霍聿卿的停車場,霍聿卿抬手將一串車鑰匙丟給她,
「開你自己的車。」
佟禾看了一眼旁邊停在好幾輛豪車中間毫不起眼的鄭色小POLO,默默接過了鑰匙來。
當時她入職鼎世秘書室,因為不想每天早晚跟霍聿卿一起上下班被人看見,所以堅持跟霍聿卿分開上班,霍聿卿住的這別墅這兒幾乎沒有公交車和地鐵,她上下班很不方便,霍聿卿於是就讓董欣欣陪她去買了輛車。
佟禾大學時候就考出駕證來了,因為那個時候學生之間流行說駕照以後找工作的時候也算是一項技能,所以她咬牙拿出打工的錢來利用假期學了駕照。
霍聿卿看到她開回來這樣一輛POLO之後差點沒氣死,一開始還不准她停在他的車庫呢,說是她的車降低了他的檔次。
當然後來也就允許了,畢竟佟禾自己開的很舒爽。
就連這樣佟禾都被公司的人給說了一圈呢,畢竟她是個剛畢業的學生,這車雖然便宜但也十幾萬,要知道大多數剛畢業的學生都是擠地鐵上下班的。
佟禾還以為他那麼嫌棄她的車,離婚之後肯定第一時間就給處理掉了呢。
接過車鑰匙之後她沒有立刻轉身離開,而是站在那兒有些不好意思地看著他,
「抱歉啊,剛剛我沒經過你的同意就瞎說讓你媽媽在這兒多住幾天……」
佟禾很是深刻地檢討著自己。
霍聿卿眯著眼站在那兒看著她,深邃的眸子里看不出任何的情緒來,就那樣狀似不經意地隨口問著,
「要是她答應常住呢?難道你要跟我一直扮演夫妻?再跟我耗一年?」
佟禾咬唇跟他對視了半響,最後她鼓起勇氣說著,
「如果、如果這樣能讓你媽媽在生命的最後一段時光感到快樂的話,那我願意。」
霍蓉是這樣好的人,佟禾願意讓霍蓉開心。
反正她現階段也沒有什麼跟別的男人談情說愛的念頭,也不介意自己再耗上一年,而且,她也還年輕不是嗎?
哎,佟禾甚至都懷疑,在愛過霍聿卿這樣一個男人之後,她還能不能看上別的男人。
沒辦法啊,第一次愛的人太優秀太完美,她這標準一時半會兒降不下來呢。
佟禾的話說完之後,這下倒是霍聿卿瞪著她無言以對了。
「傻的沒救了了。」
半響,這樣漠漠丟給她一句之後霍聿卿轉身開了自己的車門坐了進去,剩下佟禾站在那兒鼓著腮幫子瞪著他。
她好心給他媽媽帶去快樂,他竟然說她傻?
太過分了吧。
霍聿卿看都沒再看她一眼,發動起車子兀自駛離。
佟禾憤憤上了自己的車,開出別墅之後佟禾一眼就看到了前面霍聿卿的車子,他似乎在打電話,所以開的比較慢,佟禾氣著他剛剛罵自己傻,轟的一腳油門就踩了上去,雄赳赳氣昂昂超了他的車,然後得意的一路疾馳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