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鋮見蘇喬在這端一直沉默著不說話,也意識到自己的言語有些苛刻,隨即就又緩和了幾分語氣,在那端問著蘇喬,
「你現在還好嗎?」
蘇喬平靜回復著梁鋮,
「我很好,謝謝關心,如果沒什麼事的話就掛了吧。」
蘇喬現在是真真切切體會到了什麼叫做話不投機半句多這句話的意思了,她現在一句話都不想跟梁鋮多聊。
「蘇喬!」
梁鋮急忙攔住了她,
「抱歉,我剛剛語氣有些沖,我也是因為太替你著急和氣憤了,一時間有些口不擇言,其實也不算是口不擇言,我就是覺得你跟顧庭深之間不合適,更別提你跟他之間還有他媽這個阻礙了……」
梁鋮說來說去,還是在勸她跟顧庭深分手。
蘇喬覺得心很累,
「梁鋮,我現在很疲憊,先不說了吧。」
是她這樣說完之後就掛斷了電話,不打算再跟梁鋮說什麼,以後她也不打算再跟梁鋮有什麼交集了。
結束了跟梁鋮的這通電話,蘇喬是真的覺得自己很疲憊,也覺得身體有些不太舒服,想睡一覺休息一下。
這場風波對她的打擊實在是太大了,在早上她剛得知這件事情的時候看過網上的那些評論,那些人的言語之惡毒是她從未經歷過的,看過之後她被氣的渾身都發抖了,感覺那一下子就將她給擊倒了似的。
曾經她覺得顧母罵她的那些話已經夠難聽的了,可現在網路上這些鋪天蓋地甚至連她死去的父母都波及到的謾罵,比起顧母來,有過之而無不及。
蘇喬不明白,為什麼她的人生要經歷這些,不是都是說愛情是美妙的嗎?怎麼到了她這裡,她所經歷的就只有被反對被羞辱和被謾罵。
誠然,顧庭深給過她快樂和幸福的感覺,曾經的那兩年裡,她對他從最初的排斥,到後來的慢慢傾心,直至毫無保留的熱切愛上,那兩年對她來說是真真切切快樂著的。
一想到那個男人就會快樂,哪怕是聽到他在電話里的聲音,都會心跳加速。
當他親吻她的時候,當他們的身體親密糾纏在一起的時候,她會熱切地回吻著他,主動將自己年輕美妙的身體送入到他口中,讓他好好品嘗。
最極致情濃的時候,她甚至願意就這樣為了他死去。
是的,她曾經對顧庭深的感情,就是這樣濃烈。
可是這段感情發展到現在,她所遭受的這些非議和苦難,已經遠遠大過了跟顧庭深在一起的那些快樂了,曾經的她是真真切切的快樂,現在的她也是真真切切的不快樂。
她曾經愛的有多濃烈,現在就有多灰心喪氣。
所以,當一段感情走到這樣的地步,該不該繼續下去?
蘇喬就是懷著這樣複雜而又難以言喻的心情,窩在床上沉沉睡了過去。
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一覺醒過來之後,蘇喬看到外面已然天色大暗。
而與此同時蘇喬也發覺自己的嗓子疼的要命,張了張嘴試著發聲,已然幾乎發不出什麼聲音來了。
蘇喬原本是想要起床的,察覺到自己身體的這些不舒服之後她有些懊惱地重新將自己丟進了床鋪里,這還真的是屋漏偏逢連夜雨,原本精神上就夠遭罪的了,現在身體也出了問題來湊熱鬧。
蘇喬從小就扁桃體特別容易發炎,就像有些人瀉火的途徑是通過牙齒,有些人是通過脾胃一樣,她每次心裡有火氣,到最後都會攻到自己扁桃體發炎,嚴重的時候還會導致高燒。
曾經也有醫生跟她的父母建議,建議她去把扁桃體割掉,不然總是容易扁桃體發炎發燒的,也很遭罪。
蘇喬的父母徵求過她的意見,蘇喬決定還是不割,古人不是都說嗎,身體髮膚受之父母,而且蘇喬也始終覺得,既然人身上長了扁桃體這個器官,那它的存在就一定有它獨有的作用和價值。
無論這個樣子敏感的扁桃體會帶給她什麼樣的疼痛,她都願意承受。
蘇喬記憶里最近的一次她出現扁桃體嚴重發炎的情況,是父母去世的那段時間,強撐著自己跟蘇牧野一起辦完父母的喪事之後她就病倒了,嗓子完全失聲到說不出話來的地步,體溫也一度燒到了三十九度多。
蘇牧野連著又照顧了她幾天,那個時候蘇喬覺得自己很不爭氣,蘇牧野已經夠累的了,她還添亂,所以她發誓以後也更加可能的樂觀開朗,不再讓自己的身體出現什麼毛病。
跟顧庭深在一起的時候,她還沒生過這樣嚴重的病。許是因為那段時間她是真正的快樂著的吧,而且那個時候她還是在大學那座象牙塔里,每天的生活都是簡單純粹的,並沒有太多能讓她憤怒到舊病複發的事情。
就連當初她跟顧庭深分手,她都沒像現在這樣過。
蘇喬躺在床上忍不住自嘲的笑,兩次都是分手,怎麼上一次她沒有被火氣攻到,這一次反而承受不住了?是她老了所以身體也跟著變得脆弱了嗎?
後來她又想,三年前跟顧庭深分手,她沒有覺得多麼的難以接受,心裡雖然傷心難過但不至於絕望,一是因為那個時候她原本也沒奢望過能跟顧庭深長長久久,二來可能也是因為那個時候她也年輕氣盛著,也覺得自己離了顧庭深依然能好好活下去,她也可以笑著祝福著顧庭深。
那個時候顧庭深對於她來說,僅僅是愛情的一種感覺而已。
然而三年過後的現在,再次分手她承受不住了,是因為這三年兜兜轉轉,她終究發現自己愛不上別人了,中就發現顧庭深這個男人之於她來說,已經不僅僅是愛情了。
他是她的命,是她的心肝,他已經融入了她的骨血里,一旦剝離,會傷筋動骨,鮮血淋淋。
可是,即便分開是這樣的痛,她卻還是不得不選擇分開。
這種滋味,苦澀如同原味的咖啡一般,繚繞在她的舌尖,攪亂了她所有的味蕾,讓她嘗到口中的所有滋味,都是苦的,澀的。
為什麼兩個人明明相愛,卻沒有辦法在一起平靜相守呢?
卧室的門被從外面輕聲敲響,然後是蘇牧野攜著蘇懷瑾走了進來,蘇懷瑾一見她還躺在床上,很是擔心地趕緊跑了過來爬上了床,
「姑姑,你生病了嗎?」
蘇喬不知道蘇懷瑾怎麼會斷定自己生病了,是因為看到她躺在床上一直不起來嗎?還是因為她此時的臉色並不好看,亦或者是,因為母子之間那種連心的血緣關係?
強撐著自己從床上坐了起來,抬手摟住了蘇懷瑾在自己懷裡,低聲開口想要安撫一下蘇懷瑾,
「我還好——」
蘇喬原本是想這樣說著的,結果一開口,只發出了一個沙啞的我字,然後剩下的兩個字便發不出來了,咽了口唾沫,喉嚨處傳來的刺痛感連帶著她的兩個耳道都跟著疼。
蘇牧野一聽她的聲音就知道情況不妙,疾步走了過來抬手試了試她的額頭,
「嗓子又發炎了?」
蘇喬有些無奈的點了點頭,她也不想這副樣子的,可是這些來自身體上的病痛是她根本就無力抵抗的。
蘇牧野鬆了她的額頭,皺眉說著,
「發燒了,趕緊吃藥。」
蘇牧野這樣說著就轉身出去給她找消炎類的葯了,其實兄妹兩人也知道,一旦她的扁桃體發炎起來導致到了高燒的地步了,那就是吃再多的葯也已經無法壓制下去了。
燒兩三天,再疼上個三四天,就會自愈了。
蘇懷瑾聽蘇牧野這樣說,知道她是真的生病了,小大人似地在一旁叮囑著她,
「姑姑,生病了可要乖乖吃藥哦,吃了葯病就會好的。」
「好。」
蘇喬溫柔這樣輕聲應了下來。
現在對她來說,也就只有蘇懷瑾能讓她的心情好一些了。
沒一會兒蘇牧野就拿了葯進來,一起端著的還有白開水,就那樣站在床邊看著蘇喬皺眉痛苦的吃下藥,蘇牧野心疼的無以復加的地步。
有時候蘇牧野回想起記憶里曾經的那個蘇喬,都覺得遙遠又陌生。
曾經的蘇喬,是靈動的,是聰慧的,是活潑的,是帶著幾分俏皮的可愛的,可是跟顧庭深的這段感情,卻生生讓那個樣子的蘇喬變成了現在這副沉默而又平靜的模樣。
她不再像以前那樣無憂無路的笑鬧,她變得許多事情都藏在自己心裡,變得許多事情都學著理智而又理性的去對待處理。
一個人長大成熟固然是好事,可是蘇牧野不想自己的妹妹成熟是因為這樣一次又一次情路上的坎坷和打擊而成熟起來,他希望她的成熟,是隨著她的年紀增長和生活閱歷自然而然形成的。
她現在才二十五六歲,可心理年紀看起來卻已經有三十多歲了。
生活過多的苦難和折磨,對於一個二十幾歲的女孩子來說,其實是一種揠苗助長的行為,換句話說,她的成熟為時過早。
原本他們失去了父母就已經挺不幸的了,在那之後蘇牧野是希望蘇喬一切都平安順利再也不要遭受什麼苦難的了,可是現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