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藺不是什麼了不得的大人物,無需多人相送。然,令人意想不到的是,無論是顧九霄還是白雲間,都來了。
顧九霄坐在軟轎上,翹著二郎腿,一顛兒一顛兒的,看起來就不像個好人。趙不語站在他的身後,黑著臉,面無表情,就像鐵打的,也像打鐵的。四名扛著軟轎的人,分別站在一旁,當自己是個影子。
看見藍藺的馬車跑過來,立刻有奴才衝上去,喊道:「停停停,侯爺來送皇子。」
藍藺掀開車簾,向下望去,對顧九霄說:「真是令人意想不到,侯爺竟然會親自來送本王。」
顧九霄起身,搖著扇子走向馬車,一探頭,向裡面看了看,沒什麼誠意地說:「你我之間總是有些交情的,看一眼少一眼,你多珍重啊。」
茶樓上,白雲間推開窗,向下望。
顧九霄一抬頭,看向了白雲間,看起來懶洋洋的表情瞬間變成了滿身毒刺,他說:「哎呦,怎麼這麼刺眼呢?完了完了,定是看見不幹凈的東西了。」用手捂住眼睛,裝出痛苦不堪的樣子。心中暗道:這個王八蛋怎麼來了?難道他知道阿璃還活著?
藍藺抬頭看向白雲間,噗嗤一笑,說:「侯爺還真是敏感,不像本王,見慣了鬧眼睛的東西,仍能含笑以對。」心中暗道:早就看白雲間不順眼了,而今要離開了,必須罵他幾句。
顧九霄看向藍藺,抱拳道:「高!實在是高!」
藍藺含笑以對,說:「侯爺出淤泥而不染,才是真正的高人。」
二人互相吹捧,看起來感情極為不錯。
白雲間從樓下走到隊伍前,視線在送人的隊伍里一掃而過。將士們齊齊施禮。白雲間示意眾人起來,而後接過驍乙遞上來的酒水,對藍藺舉杯道:「杯酒送故人。」
藍藺扶額,回道:「本王不勝酒量,就不和太子同飲了。」放下車簾,完全不給面子。
白雲間還要說話,卻聽顧九霄喊了聲:「封疆!」立刻轉頭看去。但見封疆高大的身軀在人群中一閃而過,且身邊還跟著一個手持拐杖的老者。
顧九霄再也顧不得形象,撒腿就追了過去,口中喊道:「你欠爺的銀子得還了!」
白雲間將酒杯丟回到驍乙手中的托盤上,也撒腿追了上去。這是白雲間的腿腳恢復后第一次奔跑,原本應該無比暢快的感覺,卻變得那般沉重。他想找到楚玥璃,想要再一次抱緊她,想要對她說出所有的心裡話……
藍藺見此,也立刻跳下馬車,追了上去。
他們尋到的人是封疆沒錯,但封疆身邊的老者確實是位老者,而不是楚玥璃。顧九霄去扯老頭的鬍子,差點兒被老頭舉棍兒打傷。
白雲間問封疆:「她呢?」
封疆突然出手,掐住了白雲間的脖子,將他整個人撞在了牆上。同時舉起拳頭,對準了白雲間的臉,青筋暴起,狠狠砸下。
驍乙和甲行趕來,拉開了封疆。
白雲間繼續追問:「她呢?」
封疆回道:「死了。」轉身便走。
白雲間不信,追了上去,再次問:「她呢?」
封疆突然出手,一拳頭打在了白雲間的腹部,將他整個人都掀飛了出去!他紅著眼,嘶吼道:「人人都要她性命,她死了你們又不信!我再也不要當人!」推開愣怔的顧九霄,大步離開。
顧九霄回過神,立刻去追,卻還是沒追上。顧九霄看向趙不語,一臉疑惑。他可是清楚記得,封疆來尋他要「黑禁令」時還言之鑿鑿地說,楚玥璃是假死脫身,這會兒怎麼就變成真死?可是因為有白雲間在,所以在拚命演戲?他可不認為,封疆是個演戲高手。
藍藺瞪了顧九霄一眼,繼續追。
顧九霄心口難受,對趙不語說:「追追追,繼續追!」他帶頭跑過藍藺,向前追去,終於在一片林子里追到在肆虐樹木的封疆。
封疆正掄起碗大的拳頭,砸在樹榦上,一下又一下。
顧九霄的突然靠近,差點兒被拳頭掃到。幸而,趙不語一把拉回了顧九霄。顧九霄氣喘吁吁地問:「人呢?她人呢?不是說,沒死嗎?」左右看看,沒看到其他人,再次追問道,「到……到……到底怎麼回事兒?」
藍藺也追了上來,氣喘吁吁。
封疆又砸斷了一棵樹后,終是蹲坐在了地上,如同最初那般四肢著地走來走去,在顧九霄的怒喝中才停下來,回道:「她病了,發燒,一直不退。」
顧九霄一愣,覺得這個解釋簡直……簡直跟鬧笑話一樣。他問:「發燒不退?你你……你別逗我。我……我不會被任何人收買,也絕不會出賣她,你老實對我說,嗯,說實話,別騙我,我心臟承受不得這個……」
封疆的眼中滿是痛苦,吼道:「她死了!死了!」
顧九霄來了脾氣,一拳頭打在了封疆的臉上,罵道:「混說!爺不聽你說,爺一定會尋到她!爺……」蹲下,「爺求你了,說個實話吧。」
封疆的眼圈紅了。
顧九霄一顫,傻了。
封疆要走,顧九霄回過神,一把攥住她的手,問:「真的?」
封疆點了點頭。
顧九霄攥著封疆的手不肯鬆開,卻又抖個不停。
藍藺還是不相信,於是顫聲問道:「怎麼死的?」
封疆回道:「燒了三天,她要沐浴,走在礦洞中,礦塌。」
藍藺急聲問:「挖了嗎?挖了嗎?!」
顧九霄低頭看向封疆的手,兩隻手,指甲蓋已經掀沒了,指甲尖更是血肉模糊。很顯然,他曾拚命挖掘。
顧九霄跌坐到了地上,彷彿被人抽走了精氣神。沒了?人就這麼沒了?不!不會的!顧九霄再次抓緊封疆,問:「多久了?在哪兒?!快帶我去!」
封疆回道:「挖到了暗河,屍骨無存。」
藍藺喃喃道:「怎麼會這樣?」
白雲間從樹後走出。
封疆甩開顧九霄和藍藺,站起身,對白雲間說:「她不讓,否則,定殺你!」嘶吼一聲,發泄著心中痛苦,轉身間沖入叢林深處,跑得無影無蹤。
原本,他要保護她,卻終究失去了她。事發突然,他……竟抗不過這該死的命運!若做人如此痛苦,他寧願做野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