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尚未放亮，楚玥璃就醒了，瞬間坐起身，一臉的提防之意。然，沒有人。她不在小酒館里，身邊也沒有陳笙，被子蓋在身上，鞋子也脫在了地上。一切，都十分正常。然，就是這份正常，才顯得那麼不正常。

昨晚的記憶湧上心頭，她知道自己倒在了陳笙的懷裏。酒菜都沒有毒，她卻醉得不省人事，定是喝了什麼不得了的東西。看來，她的信任在陳笙那兒，不值錢。

楚玥璃檢查了一下自己，覺得並沒有什麼異樣，眉頭卻始終舒展不開。

何茹知道楚玥璃要進宮，一早就候在了門口，等她起床。瞧著時候不早了，就敲了敲門：「小姐。」

楚玥璃回應：「進來。」

何茹端著熱水進來，服侍楚玥璃洗漱。

楚玥璃問：「昨晚誰送我回來的？」

何茹回道：「是六王爺。」

楚玥璃的嘴角抽了抽，暗道：完了，定讓雲間曉得我被人算計之事，但願別生出變故就好。哎……有些丟人吶。陳笙這個王八蛋，早晚讓他連聖誕老人都當不成！

楚玥璃洗漱過後，正要上妝，就聽多寶來稟，說顧侯來了。

顧九霄捧著從多寶手中接過的縣主朝服，開門，走入屋中，望着楚玥璃的雙眸，說：「我來給你梳妝。」放下托盤，提起裙子，抖開，明艷的顏色和精緻的勾邊，似乎有了春天的氣息。

顧九霄將衣裙一件件穿在楚玥璃的身上，整個過程中，他沒再多說一句話。顧九霄的表情認真，手指輕柔，就連一絲褶皺，都會認真地撫平。

楚玥璃看着他的臉，發現他的臉上塗了胭脂，顯然……是為了掩蓋不好的臉色。

穿戴整齊后，顧九霄開始為楚玥璃化妝。

顧九霄的化妝技巧可謂是出神入化，一雙巧手無人能敵。在他細緻的勾畫下，楚玥璃這張本令人驚艷的臉瞬間有了幾分文靜和書香氣，看起來平易近人了很多，好似一朵含苞待放的牡丹，有了幾分雍容華貴之美。

顧九霄說：「宮裏是非多，掩其鋒芒，最好不過。」

楚玥璃懂顧九霄的用心良苦，心中說不感動是假的，但卻無法繼續接受他的好。楚玥璃說：「九霄，你要好好兒的。」

顧九霄知道，楚玥璃這一去，兩個人算是徹底沒有可能了。他很想質問楚玥璃，白雲間就真有那麼好？！好到她可以不顧一切的陪着他？然，楚玥璃臉上的笑容和堅定的目光，無一不是在告訴她，他真的很好。

顧九霄如梗在喉，忍了又忍，終是道：「好，你既然決心嫁他，我便殺了那個賤人，免得她給你添堵！」一甩袖子，竟是要走。

楚玥璃發現，顧九霄還真不是一個喜歡說別人閑話的人。在溫泉池邊，他吵吵嚷嚷着要揭白雲間的短，而今卻絕口不提此事，只說古黛不好。楚玥璃明白，顧九霄這是怕給她添堵。楚玥璃拉住顧九霄的手，坦言說：「九霄，我也曾在溫泉池邊。」

顧九霄一愣，問：「你也在？」

楚玥璃調皮地一笑，鬆開手，回道：「隔了幾個大石頭罷了。」

顧九霄怒聲道：「那你還要嫁他？！」

楚玥璃笑了笑，回道：「泡在同一片水裏的，未必都是情人，許有魚和漁夫。」

顧九霄嘀咕道：「也就是信他的甜言蜜語。男人說的話，騙鬼都綽綽有餘。」

楚玥璃打趣道：「九霄呢？能騙幾隻鬼？」

顧九霄嚷嚷道：「爺對你一心一意，騙個毛鬼！」

此話一出口，兩個人都是一陣尷尬。

楚玥璃終是打破沉默，說：「謝謝。」

顧九霄問：「謝我做什麼？我……我也沒為你做什麼。曾經那般對你，你還拿我當朋友，已經很好。」

楚玥璃笑了笑，沒有回話。

顧九霄轉開眼，不看楚玥璃，說：「爺還有事兒，不送你進宮了。你……自己走好。」最後五個字，竟沙啞了嗓子。

楚玥璃應了一聲，從顧九霄的身邊走過。

顧九霄的手指動了動，幾次想要狠狠拉住楚玥璃的手，告訴她，自己會比白雲間更疼她，更寵她，更加全心全意地愛着她。然，自己終究不是她心中那個人。即便付出所有，也不是她想要的幸福。有些可悲，卻無法落淚。

顧九霄望着楚玥璃一步步走到馬車前，在封疆的攙扶下，坐進馬車裏，一顆心都抽搐成了一團，痛得不只一星半點，已然……無法呼吸。若能在這一刻疼死過去，也許就不用受這份罪了。身而為人，卻要有這般經歷，當真是痛不如死。

顧九霄擰著自己的胸口，藉此來緩解疼痛。他很想嘲笑封疆和戚不然，兩個人，就像傻子一般，一個坐在車夫的位置上，一個還跑去廚房抱出來一筐煮雞蛋。看樣子，真是不知楚玥璃此行對於他們而言，到底是何種意義。傻……真傻……若自己也能那麼傻，該多好。

楚玥璃的馬車緩緩駛出小院，迎著天邊炸亮出的一線光束，如同火鳳展翅翱翔，將黑暗徹底撕開。

馬車上，戚不然將雞蛋給了封疆兩個。

封疆接過，單手捏開，直接扔進嘴裏一個，咀嚼著咽下。有些噎人，但也無妨。

馬車趕出院子沒多遠，就聽有人在路邊說着閑話。

路人甲說：「聽說沒？顧府小姐昨晚投繯自盡了！」

路人乙問：「為什麼事兒啊？」

路人甲回：「我家給顧府送菜，聽到了一些消息，那意思好像是說不想嫁人……」

楚玥璃道：「停車。」

馬車停下。

楚玥璃掀開車窗帘，看向說話的人，但那二人卻已經消失不見。若要追，追入衚衕里一定有蹤跡。現在，卻不是追他們的時候。

楚玥璃放下車窗帘，說：「不然，去把九霄叫過來，就說我讓他送我進宮。」

戚不然應了聲，就跳下馬車去找人。

巧的是，顧九霄心疾發作，正撫著門框在那兒大口喘息。

戚不然見此，立刻掄起拳頭，照着顧九霄的心口捶打下去。一拳接着一拳。

楚玥璃等了一會兒，不見戚不然回來，她心中焦躁不安，於是跳下馬車，狂奔回去。打眼一看，卻見戚不然正在虐打顧九霄。幾拳之後，捧着他的臉，就要親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