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九霄回到顧府，有些坐立不安。他很想尋楚玥璃問問，到底發生了何事，又覺得自己這般做法，很可能會讓楚玥璃反感。畢竟，她不是他的誰。

這個時候，他越發想念趙不語，希望身邊有個說話的人。

顧九霄一聲令下，派人去尋趙不語。然，他並沒有回家，而是不知所蹤了。

顧九霄頓覺心中一涼啊！趙不語是個極重孝道和親情的人，極照顧他的奶奶和大哥，這會兒卻離家出走，著實有些不敢想象。若說趙不語會和紅宵私奔，也很有可能。但是，為何要私奔？一個有情一個有意，只需和阿璃直言便可。再者，阿璃都能讓紅宵夜奔憨憨，就說明她是認可憨憨的。

顧九霄覺得，一定是出了什麼事兒，於是，他加派了人手去尋趙不語。眼瞧著夕陽西下，他再也坐不住，乾脆就出府去了。

顧九霄走後，李嬤嬤來到書房，將有關顧九霄要尋趙不語和已經出府之事稟給長公主知道。

長公主沉吟片刻，只吐出四個字：「放不下啊。」

顧九霄本想去尋楚玥璃說話，又唯恐她問起紅宵的所在，於是乾脆火力全開的尋找起趙不語。可這個人卻好像人間蒸發了一般。顧九霄這才曉得，趙不語也是個沒朋友的人，出了顧府，就再難尋到。他心中煩悶，不想回顧府，乾脆去了絲竹小築。

芳棗一看見顧九霄，緊張得都哆嗦了。她不敢看顧九霄，覺得那麼好看的人，一定是從天上來到人間的。她感覺自己口乾舌燥，一顆心就快跳出了喉嚨。她雙膝一軟，噗通一聲跪在了地上，竟給顧九霄狠狠磕了個頭。

原本顧九霄想著心事，沒注意到芳棗，被她這麼一跪，嚇了一跳，向後退了半步，看向芳棗，眼睛一亮，用柔和的聲音道：「起來吧，不用行此大禮。」

芳棗一聽顧九霄溫柔的聲音，腿更軟了，壓根就起不來。不過，既然仙君讓她起來，她一定要起來。

芳棗爬起身，低垂著頭，不敢看顧九霄。

顧九霄努力展現出自己平易近人的一面，道：「芳棗，你在這兒住得可習慣？」

芳棗點頭，使勁兒點頭。

顧九霄想和芳棗搭話，於是笑著道：「你不用緊張，我與阿璃是好朋友，上次那般，不過是鬧著玩的。」

芳棗抬頭看向顧九霄，又立刻低垂下頭，使勁兒點頭。

顧九霄呵呵一笑，道：「在我這兒，你不用拘謹。前幾日一直很忙，無暇顧及你，著實有些疏忽了。」

芳棗忙道：「不疏忽不疏忽，奴在這兒挺好的，真的真的挺好的。」扭著衣襟，問，「公子，你的腿怎麼了？」

顧九霄一邊拄拐前行，一邊回道：「跌了一跤，已經無礙。」

芳棗心疼得不行，忙跟了上去，道：「公子要好好兒照顧自己。」

顧九霄坐在了石椅上，道：「坐。」

芳棗搖頭，不敢坐。

顧九霄也不強求，只是問道：「你和阿璃認識多久了？」

芳棗回道：「打小就認識。」

顧九霄道：「和我說說你們小時候的事吧。」

芳棗絞盡腦汁，憋出來了一句話，道：「也沒啥事。她……她是個傻子，王家人不管她，也沒人和她玩，她就蹲在井邊等著要水喝。奴……奴去打水，見她可憐，就給她水喝。後來，熟了，她就尋我玩了。」

顧九霄聽得差點兒哭出來。阿璃這是遭了多大的罪啊！心疼，那是真心疼。恨不得自己能回到楚玥璃剛出生的時候，好好兒呵護她，照顧她，不讓她受盡欺辱……

顧九霄心疼的感情泛濫而起，卻又突然打了個顫兒。

不對！

一個傻子即便不傻了，也不會變得如此聰慧。難道……阿璃是所謂的「奇人異士？！」

他雖對朝廷的事兒從不過問，但卻格外注意朝廷的風吹草動。若非有此覺悟，也不會多次搶佔先機，將買賣做得風生水起。他知道如何趨吉避凶，知道怎樣不踩別人的底線。

顧九霄使了小心，繼續用溫文爾雅的面具道：「哦，她以前竟然是個傻子。呵……真是有趣兒。我瞧她現在倒是又精又靈，不像傻子呢。」

芳棗立刻解釋道：「她以前真是傻子，名就叫傻丫。後來，她生了一場大病，醒來后，才變好的。」

顧九霄的心向下一沉，道：「醒來后就變好了？」

芳棗想了想，回道：「也迷糊了一段日子，不過，眼瞧著就是比以前好上很多咧。再後來，楚府來接人，她就走了。」

顧九霄已經可以斷言，楚玥璃定是「奇人異士」無疑！憑她的聰慧，定不會立刻表現出異樣，而是慢慢轉變，盡量不發生異樣。然，這對比終究是太大了。

在顧九霄思量中，芳棗飛快地瞥了顧九霄一眼，咬了咬下唇，略顯忐忑地道：「奴聽說……聽說……」

顧九霄問：「聽說什麼？」

芳棗回道：「聽說，聽說傻丫是被王癩子拖到後山上給糟蹋了，這才大病一場的……」

顧九霄噌地站起身，一巴掌拍在了桌子上，怒聲道：「什麼？！」

芳棗嚇了一跳，忙向後退去，後背撞到涼亭的柱子上，發出嘭地一聲。

顧九霄盯著芳棗不放，用承載著雷霆之怒的聲音道：「說清楚！」

芳棗噗通一聲跪在地上，瑟瑟發抖地道：「奴……奴就知道這些。王……王癩子是傻丫的后爹，總打她。有人看見，沒人的時候，王癩子就要摸傻丫……」

「啪嚓！」顧九霄將石桌上的茶具都掃到了地上。

芳棗嚇得臉都白了。

顧九霄深吸一口氣，問：「然後？」

芳棗的舌頭打了個顫，勉強找到說話的聲音，道：「然後……然後……然後傻丫病好了，王癩子卻……卻消失不見了。大家都說，他死了。」

顧九霄緩緩坐到石凳上，勾起唇角，露出一記嗜血的笑意，幽幽道：「死得真是輕巧。」

芳棗第一次看見顧九霄這種表情，連呼吸都快嚇沒了。

顧九霄垂眸看向芳棗，看似溫和地道：「你和阿璃是好朋友，一直悉心照顧她，便是我的貴客。來，坐下，我還要和你說說話。」

芳棗顫著膝蓋爬起身，擔驚受怕地坐在了顧九霄身邊的石凳上，手腳都不知道要往哪裡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