驍乙趕着馬車回到小院,一張臉沉得有些駭人。
丙文推著四輪車等在車廂旁,見驍乙臉色陰沉,便低聲問道:「可是又遇見了刺客?」
驍乙不搭理丙文,連敷衍的表情不給一個。
丙文心中一沉。畢竟,驍乙一直都是他們四人當中脾氣最好的一個。他的煩惱,在別人看來就是個笑話。例如,如何在眾人腦中狠狠擦掉「二乙」這個名字。然,正是這樣一個人,生氣的樣子卻足夠駭人。畢竟,他從不輕易生氣,一旦發作,就證明事情確實非常大。
驍乙將白雲間攙扶出車廂,動作小心翼翼,好似護著一枚雞蛋。
丙文一驚,問:「主子受傷了?」
驍乙心中暗道:是受傷了。不過,是心受傷了。
白雲間也不看丙文,只是在下了馬車后,坐在他的四輪車上,直接去了書房。
丙文一把拉住驍乙,問:「到底出了什麼事兒?」
驍乙攥緊拳頭,咬牙道:「無事!」他能說自家主子被綠了嗎?不能!
丙文不好再問,只能去給白雲間打水,凈手。
甲行從廚房探出頭,對驍乙道:「我給主子熬一碗酸梅湯,你來燒火。」
驍乙進了廚房,抓起一根燒火棍子就往爐洞裏捅。
甲行等驍乙冷靜片刻,才開口詢問道:「不高興了?」
驍乙用手抹了一把臉,道:「你說,主子對楚姑娘,是不是太上心了?」
甲行問道:「主子又去看楚姑娘了?」
驍乙繼續添柴,道:「白天才見面,這大半夜的,突然又要去看看人家。結果……哎,你說,楚姑娘的身邊還有一位高手,那叫一個親昵!我……咳咳咳咳……」用手捂著胸口,一陣咳嗽。
甲行問:「受傷了?」
驍乙點了點頭,皺眉,沉吟道:「帝京城裏,竟然出了能與我一較高下的高手,不尋常。」轉而揉了揉胳膊,恨恨地道,「那狗東西,竟然咬人!若不是主子不讓在紫藤閣里動刀子,我宰了他!」站起身,一副想要宰了封疆的模樣。
甲行將洗乾淨的梅子放在了一旁,往砂鍋里加了些水,淡定地道:「姑且不論你能不能宰了他,且問你一句,憑什麼宰了人家?」
甲行語塞,半晌才彆扭地道:「主子對楚姑娘那麼用心,楚姑娘怎還能招惹別人?那豈不是……豈不是給主子戴綠帽子?」
甲行往砂鍋里倒進去十多顆梅子,道:「如此說來,顧侯的頭上豈不是都是一層層的綠帽?」
驍乙:「……」
甲行道:「我去院子裏取兩片薄荷葉,你看着水。」抬腿,出了廚房。
驍乙鬱悶了。他下意識的抓起梅子,往砂鍋里扔。一顆接着一顆,毫無意識。他覺得甲行說得有道理。楚姑娘本就是顧侯的貴妾,卻和主子有着非同一般的關係。若是楚姑娘不入侯府還罷了,若是她真去給顧侯當妾,那主子……豈不是要一手抱着娃兒去顧府哭訴楚姑娘拋夫棄子?!
驍乙突然打了個冷顫!
太冷了!
這天太冷了!
驍乙停手,蹲下,烤火。不,是燒火。
他覺得,以主子的通常手段,應該是……屠門。
哎……這事兒太鬧心了!
甲行去而復返,洗乾淨薄荷葉,備用。他用腳踢了踢驍乙的屁股,道:「你就別操心主子和楚姑娘的事兒了。主子即便對楚姑娘上了心,也不會失了分寸,傾出全部真心。在主子那個位置上的人,若把真心給了別人,早就不知要死上多少回了。你是否還記得,主子原本有位奶媽,與主子最是親厚。奶媽有個女兒,也與主子頗為親厚。結果,那女子受人挑唆,想要當王妃,竟對主子下藥。那葯被調包,若主子吃下,這會兒咱倆就是守陵人。」
驍乙道:「甲行,你今晚話挺多啊。」
甲行回道:「發生在主子身上的事兒太多,發生在你身上的事兒太少。不要以你之心,擔主子之憂。你只需要做好主子吩咐的事兒即可。」
驍乙點了點頭,繼續燒火。心中卻道:有些事,你不知道罷了。你若知道,比我還得操心。
甲行道:「火太旺了。」
驍乙乾脆抽出柴火,往旁邊一扔。結果,直接點了甲行的褲腿。
甲行拍滅火,對驍乙道:「我去換條褲子。你把薄荷葉扔進去,再撈出來。然後你把煮好的酸梅湯送去給主子喝。」
驍乙應下。
甲行離開。
驍乙有些失神,等回過神時,立刻按照甲行的吩咐行事,然後手忙腳亂地把熬好的水倒出。隔着一段距離,就能聞到濃濃的酸味。酸梅,放多了。
驍乙端著碗,來到書房,送到白雲間的面前,輕輕放在了桌子上。
白雲間又看了一會兒書,這才端起碗,喝了一口,臉色不變,卻是抬眼看向了驍乙。
驍乙見屋裏沒人,便鼓起勇氣,道:「主子放心,屬下一定守住主子和楚姑娘的秘密,不讓任何人知道!」
白雲間以為,驍乙是說今天他去尋楚玥璃這件事,雖覺得驍乙有些大驚小怪,卻也沒說什麼,只是咽下口中無比酸爽的酸梅汁,就要繼續看書。
驍乙卻往左右一掃,然後上前一步,小聲道:「主子,你有孕這件事,屬下絕不會對任何人說。屬下發誓,定會以自己性命,保護好主子和小主子!」
白雲間捏著書的手緊了緊,再次抬眼看向驍乙。
驍乙一臉正色,顯然是在向他立下誓言。
白雲間品了一下口中滋味,神色如常地問道:「你怎知本王懷有身孕?」
驍乙回道:「楚姑娘親口說的。再者,屬下問過主子,主子也說,綺國有秘葯,可以讓男子受孕。」似乎為了讓白雲間安心,驍乙再次保證道,「主子放心,屬下絕對守口如瓶。」
白雲間的眸光中劃過一道異彩,終是點了點頭,目光落在酸梅湯上,道:「你很好。這碗酸梅湯,賞你喝了。」
驍乙得到白雲間的讚賞,一顆心瞬間澎湃而起,生出了豪情萬丈!他道:「謝主子!」端起酸梅湯,一口喝下!
然後,整張臉就扭曲成了一團,人也隨之衝出書房,跑到外面去吐酸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