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6:45,辰辰的手機鬧鐘叮叮咚咚地響了起來,他滑動手機屏幕,按停了鬧鐘聲。
室友斯蒂文仍在酣睡,辰辰輕手輕腳地穿上睡衣,推開宿舍門朝洗手間走去。
從整齊排列的白色木質小方格櫃中,拿出自己的洗髮水和浴液,辰辰衝進了洗澡間。花灑中的熱水嘩嘩地流下來,一下子把玻璃隔間蒙上了一層霧氣。辰辰往頭上塗了些洗髮水,隔著玻璃上的氤氳水汽朝外看著,隱約看見洗手間對面的大鏡子前面,站著個人正在刷牙。
辰辰心想,是誰起得比我還早?他用手擦出一小塊蒙著水霧的玻璃,看見那個人居然是陳義廷。他的頭髮還沒來得及吹乾,顯然是剛剛洗過澡。
辰辰隔著玻璃對義廷道:「你怎麼起這麼早?」
義廷嘴裡叼著牙刷,面帶興奮,含混不清地說:「開學第一天嘛。」
辰辰看著鏡子里的義廷,他穿了一件簇新的襯衫,外面罩著帶校徽的深藍色西服,顯然,他已經準備好以全新的狀態迎接開學了。
不一會兒,義廷洗漱完畢,離開洗手間之前,對還在洗澡的辰辰大聲說:「江睿辰,你快點洗,咱們一起去吃早飯吧,我快餓死了。」
「哦,哦,好吧,等我十分鐘……」辰辰一邊沖洗著渾身上下的泡沫,一邊回應著義廷,「你先把上午上課的書都準備齊,等會兒吃完早飯,咱們直接去禮拜堂上早課,就不回宿舍了。」
「行嘞。」義廷答應一聲,一陣風一樣帶上洗手間門出去了。
十分鐘后,辰辰準時出現在男生宿舍樓下的大廳,肩上背著個沉甸甸的大書包,兩人推開寢室的厚重的雕花木門,走出了亞當斯樓。
太陽從東邊的地平線上升起來了,遠處的山巒起伏的天際線被朝霞暈化成絢爛的玫瑰金色,一抹流麗的霞光投映在寧靜無波的湖面,湖岸邊濃綠的樹林和小巧漂亮的船塢都籠罩在一片燦金煙霞當中。
辰辰和義廷深深地呼吸著校園中沾染著花草芬芳的新鮮空氣,沐著晨曦,迎著微風,走過一幢幢爬滿青藤的古老紅磚建築,穿過綠茵茵的中央大草坪,路過校園中心歐洲城堡的風格的尖塔狀的教學樓,繞過湖岸邊灰白色大理石圓形紅屋頂的大劇院……在這樣一個寂靜無人的美麗的清晨,他們恍惚間有種行走在中世紀歐洲的感覺。
兩人沿濃蔭蔽日的石頭小徑朝餐廳走去,義廷問辰辰:「阿姨回國了吧?」
「我媽媽終於走了。以後我就自由了。」說這話時,辰辰顯然是心情大好。
義廷瞪大了眼睛,反駁道:「你快拉倒吧,別不知足了。昨天看見那麼多國際生的家長來參加學校的歡迎晚宴,你知道哥們兒啥心情不?」
「啥心情?」辰辰努力學著義廷的口音,但是,吐出來的三個字仍然帶著濃濃的南方口音,聽起來怪腔怪調,不倫不類。
義廷看著辰辰嘿嘿一笑,接著說:「哥們兒不是那種婆婆媽媽啥事都放不下的人,以前也經常出去訓練啥的,跟我爸我媽三兩個月不見的時候也挺多,可說實話,這回我……突然,巨想我老爸老媽!」
辰辰邊走邊扭頭看了義廷一眼,看見這個一米八五的健壯的男孩眼圈紅了。辰辰不忍心再看,迴轉過頭來。
義廷伸手摸了一把眼睛,吸溜了一下鼻子,說:「我們那嘎噠是個小城鎮,我爸媽這輩子也沒參加過這麼盛大的晚宴,他們要是能來美國參加咱學校的晚宴,心裡還不得樂開花了!回去和隊里的同事聊起來,說兒子學校的歡迎晚宴有多麼氣派,肯定倍兒有面子。」
說者又轉向辰辰:「……你倒好,身在福中不知福,還巴不得你媽快走?」
辰辰一臉委屈地看著義廷說:「哎呀,你根本就不了解我媽,從小到大,她對我管得別提多嚴了,要是我成績掉下來一分,能把我活活吃了,還經常找老師談話。你知道我小學中學這九年都是怎麼熬過來的嗎?哎,說多了都是淚啊。」
「得了,看看你宿舍那麼老多的球鞋,我一個打網球的看了都眼紅,還敢說你媽不心疼你?我看你就是好日子過得太多了。天下父母都是一樣式兒的。我媽我爸對我不狠嗎?那傢伙,小時候,動作做得不標準,他們抬手就打!可比對他們手下隊員狠多了。我媽說,嚴是愛,松是害,你懂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