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吟珠這東西,其實並不是屬於顧府的。
這東西本來是顧水月原身的母親李氏的。顧水月的腦海中依舊保留着一些原身的記憶,在原身的記憶里,李氏對這東西十分看重,一直都隨身攜帶着。李氏時常在原身的耳邊絮絮叨叨說着這東西的重要性,並且說這東西是留給原身的。
「月兒,若是娘哪一日不在了,這東西會保護你的。」
「月兒,這是一樣寶貝,你一定要收好,待你長大一些,娘便會告訴你這寶貝如何用。」
然而,還未待她娘說出其中的關竅,便一命嗚呼了,這龍吟珠也落入顧謙的手中。顧水月痴痴傻傻,被扔在後院,連吃的都沒有,更遑論要回這龍吟珠了。
顧水月也是前幾日才想起這樣東西的。
此時,從顧謙和顧老夫人的臉色看來,這龍吟珠確實是一樣好東西。
無論是屬於原身顧水月的東西,還是屬於顧天瀾的東西,她都會一點一點地討回來的。
顧家家世顯赫,李家在一眾世家中一般,顧家選中李家,選中李氏,便與她手中的龍吟珠有關。
李氏的母族居於塞外,本來就有些神秘。塞外多珍寶,龍吟珠是李氏母族之物。
民間傳聞,整個朔雲共有三件寶物,一件是皇宮裏太後手中的鸞玉佩,本身帶靈性,戴在身上可冬暖夏涼,於身體十分有益;第二件是碧血蓮,可起死回生,解百毒;第三件則是這龍吟珠。前兩者都知道功效,這第三者,用途未知,神秘至極。
顧家在選擇和李家聯姻的時候,便是打聽到了這件事。
李氏死後,顧謙根本沒想過這龍吟珠該屬於顧水月,而是堂而皇之的據為己有。他花了很長時間來研究這枚珠子,都沒研究透,便學了太后,將這珠子掛在身上。他本來有些骨疾,戴上這珠子,身體好了很多。顧謙便覺得這龍吟珠的作用和鸞玉佩是相似的。
他沒想到,有一日,顧水月會向他討回這樣東西。
龍吟珠正掛在顧謙的脖子上,顧謙連說這個東西丟了的借口都沒有了。
「顧老爺,這東西是娘親留給我的,莫非你還想據為己有嗎?」顧水月收起嬌憨的模樣,聲音變得冰冷。
顧謙的雙手緊緊地握成了拳,骨節『咯吱咯吱』的響着,像是極力壓抑著心中的不快。
顧老夫人道:「娘娘莫要誤會了,這東西不過丞相暫時收著罷了,當然是要給娘娘的。」
顧老夫人一提醒,顧謙回神,咬牙將脖子上掛着的龍吟珠取了下來,遞到了顧水月的手裏。
這天夜裏,顧水月和雲王並沒有離去,而是睡在雲王府里。
顧水月以自己身體不適為由,選了顧府里最好的院子,而這院子裏住的便是顧謙!
顧謙連夜將自己的東西搬出了院子,整個人差點氣成一團火了。
「討債鬼!顧水月就是回來討債的!母親,您看到了嗎?您還說她會死在雲王的手裏。現在呢?她成了雲王的掌中寶!」
「要了龍吟珠,又要住我的院子,明日她是不是要整個顧府了?」
「我早就該殺了她的!殺了她就一了百了,就不會像今天一樣受氣了!」
顧老夫人捏着手中的佛珠,與顧謙暴怒的模樣截然相反。
「所以你在責怪老身勸慰你了?」顧老夫人道。
顧謙看着老夫人隱隱發怒的臉,連忙道:「母親,兒子並非這個意思。只是顧水月欺人太甚,兒子一時難以忍受才口不擇言。」
賤種狐假虎威,將他欺侮到這般田地,什麼教養,什麼忍耐,什麼陰謀,顧謙早就忘到了腦後了。
「顧水月確實有些過分了。」顧老夫人淡淡道。
顧謙在椅子上坐下:「母親以為該如何?」
顧老夫人一隻手提着袖子,另一隻手在茶杯里的茶水中沾了沾,然後在桌子上寫下了一個字。
顧謙扭頭去看,赫然看到一個『殺』字。
「母親,顧水月身邊有公孫奕,公孫奕在整個朔雲都是數一數二的高手,我們如何……」
顧老夫人搖了搖頭,迅速撥動着手中的佛珠,在佛珠清脆的聲音中混雜着她的聲音:「調虎離山。」
此時正與公孫奕鬥智斗勇的顧水月顯然還沒察覺到危險的來臨。
顧水月欣賞夠了顧謙敢怒不敢言的模樣,心滿意足地住進了顧謙的院子。當洗浴的時候,問題便來了。
浴桶里的水裝滿了,門關上了,丫鬟要來服侍顧水月褪去衣物了,然而,公孫奕依舊沒有離去的意思。
他半靠在塌上,一手撐著腦袋,黑色的頭髮擋住了半邊臉頰,銀灰色的眸子如冰冷的星辰一般,便那般打量着她,似乎已經準備好了欣賞美景。
完全沒有避嫌的意思。
「請王爺迴避片刻。」
「你我已經拜堂成親,本是夫妻,為何要迴避?」
顧水月對着伺候的丫鬟道:「你們先退下去吧。」
丫鬟們退了下去。
「娘子讓侍女們走了,莫非是要為夫親自伺候?」
「王爺,如今只有我們二人,便不必再演恩愛夫妻了。」
雲王銀灰色的眸子裏散發出一股冷光,空氣瞬間冷凝起來。
「愛妃覺得我在演戲?」
雲王的身形如鬼魅一般突然靠近,顧水月後退了一步,雲王往前一步,直到牆角,再無退路,顧水月便被他困在角落裏,鑽入鼻間的都是男子陌生的氣息。
公孫奕伸出手:「本王夜觀星象,月明星稀,今夜——宜洞房。」
顧水月:「……」
她的手握成拳,朝着雲王的胸口砸去,公孫奕的手抓住了她的手,放在唇邊親了一下:「愛妃真是熱情。」
顧水月差點氣絕身亡!
此人無恥起來真叫人招架不住。
就在她快要絕望的時候,窗外突然一道黑影閃過,公孫奕明顯察覺到了,轉身便從窗戶躍了出去。
顧水月這才鬆了一口氣。
她前半輩子見多識廣,以為自己見過許多人,也看過許多人的許多面,卻未曾見過如公孫奕這般的人。
此人在戰場上勇猛無雙,脾性喜怒無常,同時陰狠毒辣,前幾面她都見識過了,但是無恥這一面還是此時才見,
顧水月發現,公孫奕的最後一種面孔才是最難對付的!
她連忙攏緊被公孫奕扯開的衣服。此時也顧不得洗浴了,而是連忙關上了窗戶,然後將口袋裏藏着的龍吟珠拿了出來。
這東西十分珍貴,難保公孫奕不起爭奪之心,所以顧水月一直藏着不敢拿出來。
那是個拇指般大小的透明珠子,白日裏見是完全透明的,夜裏放在燭光下,裏面有淡藍色的光芒瀰漫着。
顧水月用衣物摩挲了一番,又對着燭光照了照,卻沒發現什麼奇特的地方。
作為朔雲三寶之一的東西不該這般普通,而且原身的娘也曾說過這東西別有用途。但是顧謙戴在身邊這麼久都沒發現其中的關竅,便說明這東西的用途是可遇不可求。
顧水月收回了珠子,剛在懷裏藏好,突然聞到空氣中隱隱的波動。
一襲紅色的身影從外面閃了進來,翩然而落,隨之而來的還有一股濃郁的香氣。
來人一身紅衣,臉上籠罩着白色的青衫,纖弱的身形,但卻是個男子。
男子的手突然揮出,一道白光閃過,顧水月身後的牆壁上,一根銀針將一朵紅色花的剪紙插在了牆上。
顧水月盯着來人看着:「你是何人?」
來人指了指顧水月的身後。
那剪紙確實剪得不錯,比大街上看到的剪紙好看多了。顧水月盯着那剪紙看了一眼,又看向來人:「你是誰?」
「你不識得我?」
顧水月一臉天真:「你覺得我該認識你?」
輕紗下的面容,眉頭不禁皺了起來:「採花賊。」
「哦。」
來人似乎十分不甘:「你便無半分詫異,也無半分害怕?」
「我說我害怕你會離開嗎?」顧水月面無表情道。
「不會。」
「那便罷了。」
「……」
紅衣人遇上個腦迴路清奇的女子,一時忘記了自己的任務。與顧水月的目光對視半晌,男子才想起自己的任務是要殺死這女子,然後偽裝成她被採花賊先奸后殺的模樣。
紅衣人掏出懷中的銀刃,朝着顧水月刺了過去,顧水月極速後退了兩步,退到牆角,眼看退無可退。紅衣人舉起手中的刀刃,剛想刺進去,他的手像是被敲了一下,一陣發麻,手中的刀刃便落在了地上。
紅衣人四處看了看,卻並未看到任何人。
趁着他走神的片刻,顧水月撿起地上的刀刃,朝着紅衣人刺了過去,刀刃刺進他的手臂,紅衣被染得更加紅了。
紅衣人意識到自己殺不了顧水月的時候,便不再戀戰,轉身便朝着窗戶躍了出去。
顧水月手中緊緊握著刀,不由得有些好奇。那紅衣人比她厲害許多,那一下他手中的刀完全可以割破她的喉嚨,但是他卻像是被其他東西吸引了注意力一般,還讓她有了可乘之機……
顧水月陷入了疑惑中,等到她意識到有人靠近的時候,來人已經離她很近了。顧水月知道對方是高手。
一陣淡香撲面而來,顧水月連忙屏住呼吸,眩暈的感覺並沒有隨之而來。
香中沒毒?而是來人自帶的香氣?
顧水月剛想扭頭,一隻手順着她的脖子往上,捂住了她的眼睛。顧水月剛想反擊,那人的手指在她的脖子上輕輕點了一下,顧水月剛想出聲,那人的另一隻手捂住了她的嘴,淡淡的香氣鑽入了她的鼻孔中。
顧水月全身無力,她根本無力抵抗這突然出現的陌生人。
「你是誰?」
破空聲響起,顧水月的眼前,正對的牆壁上,一朵栩栩如生的紅艷的花被釘在了牆上,鮮紅欲滴。
「真正的採花賊。」
走了一個假採花賊,來了一個真採花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