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佳人一邊聽著楚闌的故事,一邊快步前行,那速度,堪比草上飛。
楚闌講得上氣不接下氣,稍有不留神,唐佳人就跑遠了。
楚闌一把扯下擋在臉上的黑布,牟足勁兒追上去,道:「我正講……講到激動處,你你……你怎麼跑了?」
唐佳人回道:「你你……你講你的,我我……我跑,不耽誤聽。」
楚闌是唱戲出身,最喜歡有人捧場,見唐佳人如此不重視,悻悻地道:「戲子唱戲,得……呼呼……得有人捧場才得趣兒不是。」
唐佳人腳步微頓,站定,喝道:「講得好!」然後,繼續撒腿跑。
楚闌直楞楞地望著唐佳人的背影,一顆心起起伏伏,煞是精彩。最後,只是莞爾一笑,繼續去追唐佳人。他心中暗道:秋城主能喜歡上這樣的女子,既是幸,也是不幸吶。
楚闌追上唐佳人,繼續道:「我進府前,曾問過秋城主。秋城主直言,那不是好去處。可你也知道,二王爺看起來儀錶堂堂,且溫柔多情,我動了心思,也就隨他進府去了。結果,相處時才發覺,這人就是一人面獸心的畜生!呼呼……呼呼……再後來,我發現了二王爺的秘密,知道他非但不能人道,且胸前好似女子般挺翹。我要走,卻難以離開,唯有求到秋城主那裡。城主直言,需要我在府中當眼線。做或者不做,隨我。呼呼……呼呼……我一聽,此事沒有不做的道理。既為報恩,也為報仇,都饒不得那人面獸心的畜生!」
唐佳人問:「啥仇?」
楚闌回道:「他悔了我一顆少男芳草心!」
唐佳人腳下一滑,差點兒沒摔草叢中去。
楚闌一把扶住唐佳人的胳膊,道:「小心。」
唐佳人站好,道了聲謝,繼續跑。
二人終於在只剩下半口氣后,來到山腳下的草叢中。
望著眼前熟悉的景象,唐佳人特別想哭。
她和休休,就是在這裡分開的!
難道說,休休就躺在這片茂密的草叢中,一直睡到現在?
若是這樣,實在……太好了!
唐佳人興奮地扒開草叢,小聲喊道:「休……呼呼……休休?休休?」
無人應。
楚闌幫著唐佳人一起撥開草叢,用沙啞不成調的嗓子喊道:「休……休?休……休?」
唐佳人站定,道:「那是我的休休,你不許喊。」
楚闌問:「那我喊什麼?」
唐佳人回道:「不休老祖。」
楚闌從善如流,喊道:「不休老祖?不休老祖?」
唐佳人繼續喊道:「休休?休休?」
整片茂密的草叢翻找過了,卻始終不見唐不休。
最後,楚闌在草叢中尋到一片被壓毀的痕迹,道:「主人,這裡確實躺過一個人,有草被壓折的痕迹。」
唐佳人乾脆躺在唐不休曾經躺過的位置,然後閉上眼,隨手扯過一根草,放在嘴裡咀嚼著。一顆心,空蕩蕩的,竟好似斷了線的風箏。
楚闌又從草叢中找到一條蛇,舉起,道:「主子,雌蠱應該是被它吃掉了。」
唐佳人睜開一隻眼,懶懶地問:「何以見得?」
楚闌回道:「雌蠱身上有毒,能滲透到人的肌膚里,令他失去感覺。」
唐佳人噌地坐起來,道:「就像蚊子叮人。」
楚闌點頭,道:「對。但比蚊子可厲害多了。一般而言,雌蠱會爬到人的頭髮里,緊緊抱住髮根。但也有可能,會攀爬在衣服上,或者貼在肉皮上。很顯然,此雌蠱被不休老祖發現,丟給了蛇。蛇吃下后,身體無法動彈,一直僵在這裡。」
楚闌掏出刀子,劃開蛇的肚皮,竟被他找到了一隻活著的雌蠱蟲。
那雌蠱蟲不大,好似一顆小黃豆,卻是暗紅的顏色,就像一顆痣。
唐佳人直接站起身,湊近看了看。
楚闌將雌蠱蟲放進唐佳人的小盒子里,兩隻蠱蟲立刻親密地靠近彼此,發出不易察覺的嗡嗡聲,十分愉悅。
唐佳人扣好蓋子,將這對兒紅線牽塞進懷中,十分自然地佔為己有,道:「走,我們去會一會端木夏。」
楚闌抬頭望月,用最大的疑惑問道:「就這麼……跑著去?」
唐佳人問道:「你想背著我去?」
楚闌坦言道:「主人,我們還是跑著去比較好。鍛煉身段,一日不能停功,否則前功盡棄。」
唐佳人直接道:「前面帶路!」
楚闌應了一聲,又開始向城外跑去。
二人跑到城邊時,正好趕上天色微亮,城門打開。
唐佳人和楚闌互看一眼,深刻地認識到,自己的動作遲了。
楚闌和唐佳人如同兩隻瘦骨嶙峋的惡犬,搖晃著快要散架的身體,一步步艱難地走出城門,去往端木夏藏身的位置。
那裡,看起來並無異樣,實則是被人處理了痕迹。
楚闌拂開地上的一層沙土,可以看見滲入地下的黑褐色血跡。
楚闌和唐佳人再次互看一眼,然後紛紛往地上一躺,再也不想動一下。
日頭冉冉升起,照得二人睜不開眼睛。
楚闌聲音干啞地道:「主子,你以往尋人,就靠跑?」
唐佳人眯著眼,轉頭看向楚闌,點了點頭。
楚闌問:「咱能買匹馬不?」
唐佳人搖頭。
楚闌不可置信地問:「為何?主子不會騎馬?」
唐佳人舔了下乾裂的唇瓣,道:「沒錢。」
楚闌瞬間覺得自己掉進了無止境的巨大坑中。要不要這麼坦誠?要不要這麼扎心?要不要如此……心酸吶?!
楚闌好想對著月亮唱出自己的悲痛欲絕,奈何此時天上頂個大太陽,著實不應景,只能算了。
他坐起身,道:「主子,我們下一步去哪兒?」
唐佳人坐起身,搬過自己的腳,看了看鞋底,露了。
楚闌看了看自己的鞋底,也是露的。
楚闌道:「要不,先進城,買兩雙鞋子。」
唐佳人直勾勾地盯著楚闌不語。
楚闌頓覺呼吸困難,半晌才擠出一句話:「我有銀子。」
唐佳人立刻眉開眼笑,道:「好呀。最好再吃點兒東西,喝些水,著實又累又渴。」
楚闌為自己的荷包重重一嘆,轉而問出心中疑惑:「主子一夜奔忙,一事無成,怎還笑的如此開心?」
唐佳人反問:「我哭得涕淚橫流,事兒就成了?」
楚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