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窗口的二王爺和茹夫人都看傻了!
這一次,二王爺終是相信,果樹開花確實是真傻,而不是嬌憨。
面對直接出現在二樓窗口的孟水藍,二王爺的嘴角抽了抽,終是讓開位置,請孟水藍進屋一敘。
孟水藍正在想,如何在不呲牙咧嘴的前提下,以瀟洒的身姿從窗口處進入雅間,就聽到唐佳人咚咚咚地爬上梯子,腳踩房檐,來到他身後,然後……他整個人被打橫抱起,順著窗口,力道適中地一扔。
孟水藍飄進窗口,站定,轉身,看向窗外的唐佳人。
唐佳人滿頭大汗,一張紅撲撲的小臉上都是汗水,一雙圓滾滾的大眼睛里閃爍著喜悅的光芒。彷彿,她在做一件令她覺得十分開心的事兒。
孟水藍的情緒被感染,一顆心隨之蹦躂而起,竟也跳出了幾分歡喜幾分感慨幾分心疼的滋味。
唐佳人一轉頭,又順著梯子下到地面,撿起軟劍,提在手中,再次爬上梯子,腳踩房檐來到窗口。
孟水藍走到窗前,伸出手,托起唐佳人想要抓住窗框的手。
唐佳人借力,靈巧的跳進雅間,大口喘著粗氣,道:「你得減肥咯。」
孟水藍在身上摸了摸,沒摸到帕子,便抓起袖子,往唐佳人的臉上一拍,道:「還是你吃壯點兒吧。」
唐佳人用孟水藍的袖子抹了把臉,然手隨手一丟,咧嘴一笑。
茹夫人將一切看在眼中,心中起了驚濤駭浪。孟水藍多注重儀錶、多愛惜自己的衣袍,她是知道的。而今,卻捨出衣袖,給那明顯有些傻氣的女子擦汗水?!二人到底是何關係?
茹夫人的眉毛,不受控制的皺了一下,卻又立刻放開,展露出恰到好處的微笑,讓自己顯得端莊恬靜。
二王爺被忽略,輕咳一聲。
孟水藍和唐佳人同時看向二王爺。
孟水藍抱了抱拳,道:「二王爺。」
唐佳人學著孟水藍的樣子,也抱了抱拳,道:「二王爺。」
二王爺笑道:「無需多禮,都坐吧。」
唐佳人點了點頭,視線從守在門側的兩名護衛身上一掃掃過,一屁股坐在了椅子上,這才發現,桌子旁竟還坐著一位女子。
那女子的眉眼十分漂亮,是典型的畫中美人,眉眼之間卻有種淡淡的疏離之色。
女子有雙柳眉,微微上挑的鳳眼,秀美的小鼻下是一張菱唇,塗著淡粉色的胭脂,卻透出一分淺紫色,顯出幾分高冷。她的身子單薄,腰肢不及一握,纖細的皓腕上套著一隻小巧的白玉鐲,顯得有些空曠。她穿著淡青色的衣裙,外罩一攏薄紗,好似不食人間煙火的仙女,騰雲駕霧而來。
唐佳人做得位置正好與那女子面對面。
茹夫人見二王爺尚未落座,那傻乎乎的女子卻先行落座,便有些不悅。然,后宅生活教會她何為隱忍,也教會她怎麼說話最是穩妥。
茹夫人柔聲道:「這位姑娘,要待王爺入座后才能坐在,要懂規矩。」
唐佳人直接回了一句:「王爺讓座,這會兒又不讓座,到底是讓座還是不讓座?」
茹夫人沒想到唐佳人這麼敢說,噼里啪啦地直接就懟了回來。一時間,她竟蒙了,無言以對。
這時,護衛頭領趙勝武上前兩步,對孟水藍道:「還請閣主將佩劍先交給在下。」
孟水藍交出手中長劍,沒有二話。
趙勝武又轉到唐佳人身側,道:「請姑娘交出軟劍。」
唐佳人耷拉著眼皮,交出軟劍。
趙勝武將兩把劍送到門外,由守在門外的護衛暫時保管。
二王爺笑道:「來來,大家都坐,無需客套。」
如此平易近人的王爺,既溫潤如玉,又憐香惜玉,哪個女人會不喜?唐佳人第一個表示不喜!他抽她嘴巴子的時候,怎麼不溫柔啊?他派人掠她的時候,怎麼不客氣啊?他派刺客殺人的時候怎麼不良善?!虛偽!狗屁!
待二王爺、孟水藍和茹夫人分別入座后,二王爺介紹道:「孟閣主乃包打聽後人,百川閣在武林中的地位首屈一指。」
清瘦的習夫人微微頷首,算是打過招呼。
茹夫人笑露兩顆小酒窩,道:「原來師兄是百川閣閣主。」
一句話,驚了眾人。
二王爺詫異道:「怎麼,你們竟是師兄妹?」
茹夫人點了點頭,笑著站起身,親自提起酒壺,一邊為二王爺斟酒,一邊道:「王爺知曉,茹兒自幼體弱,被父親送往六道陵霄,跟隨師傅他老人家修養身心。待調理妥當,才下山離去。那時,師兄也在山上,隨師父學些功法。不過……」抿嘴一笑,提著酒壺為孟水藍也斟滿酒,笑道,「師兄最是能偷懶,常常被師父他老人家責罰。」
二王爺道:「這些年,未曾聽你說過這些。」
茹夫人情意綿綿地望向二王爺,道:「這些年,茹兒侍奉王爺,倒也沒空想過往之事。」看向孟水藍,「當初下山匆忙,都沒時間和師兄道別。若非今日遇見,都不曉得師兄也來了這秋城。」
孟水藍舉起酒杯,道:「當初在山上,某曾笑稱要為你送嫁,如今雖時過境遷,卻是要為你補上一杯酒水的。」一仰頭,喝下杯中酒。
茹夫人舉起酒杯,以袖擋著臉,小酌了一口,道:「謝師兄。」
二王爺舉杯,一飲而盡,道:「茹兒與孟閣主有這樣的緣分,我們定要多多相處才是。孟閣主有何為難之事,本王能幫,義不容辭。」
孟水藍道:「先行謝過王爺。」
二王爺道:「待本王幫到你,再謝不遲。」
茹夫人見二王爺對孟水藍如此熱情,心中有了計較,當即道:「王爺待人最是仁厚。師兄,你有何為難之處,但說無妨。」
孟水藍略一沉吟,道:「若說為難之處,也確實有一件。」
二王爺挑眉道:「哦?」
孟水藍輕嘆一聲,道:「不知王爺是否聽說過千瓊樓?」
聽到千瓊樓三個字,一直不曾言語的習夫人微微抬了抬眼皮,看了孟水藍一眼,然後又恢復成那種拒人於千里之外的冷淡樣子。
二王爺打開扇子,輕輕搖了搖,道:「千瓊樓?千瓊樓做得營生,與你們百川閣一樣。不過,他們卻是江湖新貴,不如百川閣歷史悠久。」
孟水藍道:「確實如此。明人不說暗話,王爺也知道,這買賣江湖消息,素來是我們百川閣的營生,卻被他們橫插一杠。所謂獨家消息,若成了你知我知之事,哪裡還能賣上價格?哎……因這千瓊樓的摻和,百川閣的日子不好過了。若王爺真想幫水藍一把,這千瓊樓,留不得。」
二王爺目露思忖之色,慢慢道:「具本王所知,這千瓊樓與你們井水不犯河水,若本王貿然出手,怕是有負仁義二字。」
孟水藍立刻道:「王爺仁義,是某失禮了。」
二王爺一擺手,笑道:「哪裡的話。若有機會,本王做東,宴請孟閣主和羽樓主,冤家宜解不宜結,還是要以和為貴。」
孟水藍道:「王爺說得是。」
二王爺合上扇子,道:「來,別光顧著說,大家嘗嘗這秋城的魚宴,也算頗有滋味。」
茹夫人拿起筷子,夾了一顆魚眼珠送到二王爺的盤子里,看向不動筷的習夫人,道:「妹妹為何不吃?難道不合口味?」
習夫人不冷不熱地回道:「不喜魚腥。」
二王爺吩咐道:「給習夫人下碗素麵。」
趙勝武應道:「諾。」
茹夫人假裝吃味,撅了撅嘴,道:「就知道王爺偏心。」這麼說著,卻又夾了塊魚腹肉給二王爺。
二王爺哈哈一笑,寵溺地道:「你啊。」
茹夫人眉目含情,羞赧地一笑,這才看向孟天青,道:「師兄也吃些,無需客氣。」
孟水藍拿起筷子,遞給了唐佳人:「吃飯。」
唐佳人目光獃滯地轉過頭,看向孟水藍。很顯然,剛才的對話,對唐佳人而言,堪比催眠曲。
孟水藍將筷子往前遞了遞,再一次說道:「吃飯了。」
唐佳人搖頭道:「不,我不吃。」
孟水藍知道,好戲來了。他故意問道:「為何不吃?這可是全魚宴。」
唐佳人回道:「你倆唧唧歪歪半天,口水飛得哪兒都是。你說這是全魚宴,我不信;你若說這是口水泡魚,我信。」
孟水藍一拍桌子,偽怒道:「你這人口沒遮攔,不知道什麼叫看透別說透嗎?!王爺的口水,那是楊枝甘露,你還嫌棄?!」
唐佳人一縮脖子,道:「你不嫌棄?不嫌棄你喝兩口。」
簡單的話,直白的意思,單純的表情,構成了一副十分難以形容的畫面。唐佳人就像一把短短的匕首,明明捅不死人,卻十分認真地捅著人,一下接著一下,令人抓狂。
孟水藍被噎,瞪了唐佳人一眼,讓她分清楚敵我關係。
茹夫人眉毛一豎,怒道:「賤婢!許你同桌而食,已是抬舉。王爺之尊,豈容你口出妄語!」
唐佳人蔫巴巴地道:「就屬你口水噴得最多。」
茹夫人氣了個倒仰!
習夫人抬起眼,掃了唐佳人一眼,眸光中帶著一分審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