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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崑崙俠 - 第一百八十五章 浮雲遮望眼字體大小: A+
     

    有長輩在,幾個女流之輩就安心多了,不管怎麼樣,王化雲都不會放任自己的兒子被人置於死地,一個交代而已,不一定非要用人命來交代,金錢、資源和其他任何利益都可以用來交代。

    她們都沒能見到劉崑崙,這實在難以辦到,哪怕王化雲出面求人也無用,再說林海櫻也不捨得讓蒼老的父親再屈膝,律師說這案子相當複雜,要做好馬拉松準備,照着五年十年的打,磨和耗,比誰的耐心更強,誰撐到最後誰就是贏家。

    心裡有底之後,林海櫻回英國,劉沂蒙和春韭回近江,在離開王府的時候,劉沂蒙並未察覺身後某個地方,有一雙眼睛看着自己。

    豆各莊看守所,劉崑崙剃着禿頭,穿着馬甲和拖鞋,手上一副鋼銬,又到了會見律師的時候,他的律師叫謝天機,是北京天機律師事務所的合夥人,據說這家律所很有背景,專打別人不敢接的刑事案件,謝律師更是律師界的傳奇人物,連法官都不敢小覷他。

    謝律師和劉崑崙面對面坐着,會見室裡沒有攝像頭,也沒有警察監視。

    “情況有變,引渡不可能了,只能在中國審判,這就是說,你要做好最壞的打算,當然,不到最後時刻我們不會放棄。”謝律師西裝革履,很有氣場。

    “我父親有什麼話麼?”劉崑崙問道。

    “他說,讓你安心。”謝天機說,也不知道這個放心指的是什麼方面,是這條命能否保住,還是後事不必牽掛。

    兩日後的一個深夜,劉崑崙睡眼朦朧被提出監舍,警察塞給他一張紙一支筆,謝律師也在旁邊,催促道:“快,快籤快走!”

    劉崑崙頭腦都是懵的,胡亂簽了字,在夜色下上了一輛囚車,押車是四個黑衣特警,背上印着SWAT,面無表情的陪坐在沒有窗戶的囚車車廂裡,一路行駛,昏昏沉沉,劉崑崙又睡着了,橫豎就是一條命,他已經無所謂了。

    醒來後,囚車到了終點,劉崑崙被異地關押,律師說費了很大週摺才辦妥的,現在可以一個人一間屋了,伙食也從大碴子窩頭變成了四個小炒,生活標準上升了許多。

    這也不知道是哪個監獄,監舍很現代化,室內有一張牀,固定的桌椅,盥洗設備,一個人獨享洗臉池和馬桶,再也不用每天早上排隊出恭,窗戶在接近天花板的地方,每天只有固定的時間陽光能照進來。

    劉崑崙反倒有些不適應,他更喜歡很多人關在一起,有人氣,還有一種莫名的安全感,但在這裡,只有冷冰冰的牆壁和無盡的等待。

    ……

    香港,李勝男在半山千尺豪宅的家裡上網,電腦旁放着一本厚厚的英文版《王蹇傳》,網線的另一端是她的網戀男友,加拿大皇家騎警莊尼,兩人隔着萬水千山有一搭沒一搭的聊着天,李勝男的心思卻在早已過世的王蹇那裡。

    原本她以爲這本大部頭小說一定晦澀難看,毫無樂趣可言,但是讀起來才發現自己錯的離譜,這簡直是一本勝過所有虛構小說的歷史名人傳記,王蹇本人的經歷堪稱一代傳奇。

    王蹇,香港島九龍寨城人士,出生於清代同治十三年,公元1874年,身世不清,生父有英籍水手說,有猶太商人說,也有葡籍人士說,總之他是一個沒有爸爸的野種,母親則是一個暗娼,年少的王蹇沒有名字,因爲他的混血相貌一直被人稱做阿鬼仔,十六歲的阿鬼於1890年以僕人身份跟隨一個英國牧師來到內地旅行,一說他名爲僕人,實爲孌童,總之阿鬼在1890年來到了當時大清帝國的都城北京,從此改變了命運。

    阿鬼離開了英國牧師,數年後借用了一個病故在京城的廣州舉人的身份參加會試,中了進士,此時他的名字已經叫做王騫。

    王騫做過翰林,做過總理衙門的章京,甚至當過恭親王奕訢的私人翻譯,後退出官場轉戰實業,修鐵路開煤礦,與清末時期的重臣交往密切,鼎革之際,他轉投革命黨,資助孫文黃興等人,但是在政治上的建樹遠沒有他的經濟上的成就大,北洋時期,王蹇的主要活動基地從北京改到上海,在資本市場上獲利頗豐,他在南洋橡膠股票風潮中攫取到的白銀數以千萬計。

    軍閥混戰時期,王蹇多方下注,他派兒子去給奉系張學良當副官,又和吳佩孚結親,但是終究是沒押對寶,最終只得黯然離開上海,回到闊別已久的故土香港。

    五十年代末,王蹇獲得英國女皇授予的爵士稱號,此時他已經八十五歲高齡,依然身體健康,健在的姨太太也有八個,兒女不計其數,但是最令人費解的是,最終一百一十歲的王蹇離開人世前,將大部分遺產留給了六十歲的私生子。

    當然作者在書中給出了答案,一方面是王蹇對這個兒子的愧疚,另一方面也是出於這個兒子的優秀。

    這個私生子就是王化雲,今天的香港名流,同樣擁有一個爵士稱號,但他更傾向於北京,一度做到過全國政協副主席的位子,以此可見老王蹇佈局之老道,如果是他其他兒子繼承主業,恐怕王家百年基業就要敗了。

    李勝男腦子裡想着王蹇,正心猿意馬,MSN上莊尼打了一行字:我有重大發現,但是網路上不方便講,我這個週末飛去香港找你。

    “關於什麼事的發現?”李勝男回了一句,嘴角揚起一個弧度,莊尼真可愛,說什麼網路不方便講,分明就是想借機會來見自己,一解相思之苦。

    “關於王海昆殺人案,不能說太多了,網路不安全。”莊尼打出一行字來。

    “好的,我去接你機。”李勝男也打出一行字。

    週末,李勝男來到赤臘角機場,在出站口等了許久也沒等到莊尼,打他電話,沒人接,再打,終於有人接了,是個鬼佬的聲音,告訴李勝男,這個手機的主人正在急救,是車禍。

    李勝男頓時慌了,用其他方式聯繫到了莊尼的加拿大同事打聽到底出了什麼事,原來莊尼在去機場的路上被一輛偷來的卡車撞了,身負重傷,肇事者逃逸不見。

    焦灼的等待,幾個小時後,噩耗傳來,莊尼傷重不治,離開了。

    李勝男請了假,買了一張機票飛去溫哥華,在細雨中送別了莊尼,她懷疑這不是一般的車禍,而是一起謀殺,但是加拿大警方和莊尼的家人並不這麼認爲,他們也不願意配合李勝男進行調查,都說讓逝者安息是最好的選擇。

    但李勝男還是以慰問家屬的名義來到莊尼家,走進了莊尼的房間,曾幾何時,兩人面對着電腦徹夜聊天,莊尼就坐在這張椅子上,面對的是這臺電腦,李勝男靈機一動,拉開抽屜找到一個小梅花螺絲刀,拆開了電腦機箱蓋,但是在應該放硬盤的位置空空如也。

    這下她更確信莊尼是被謀殺的了,同時徹骨的寒冷襲來,他們能殺莊尼,也能殺自己,只要是接觸到秘密的人,統統要死。

    李勝男抱緊雙臂,瑟瑟發抖,眼淚撲簌簌流出來,身爲警察,她從未如此無助,如此恐懼。

    ……

    四川,甘孜草原,寧瑪扎西騎着摩托車載着兩個水桶去河邊取水,雖然高原的冬天極其嚴寒,但這條河從不結冰,水質清澈,是寧瑪扎西家和牧民們的飲用水源。

    河對岸遠遠走過來一個人,寧瑪扎西站起來等待,這地方經常會有內地的徒步旅行者出現,這個季節是無法泅渡的,只能往上游走幾十公里從水淺處過去,但是那個人走近之後,寧瑪扎西才發現他不是旅行者,而是一個蓋當娃。

    蓋當娃就是藏密隱者,或者說修行者,關於這類人的傳奇故事很多,寧瑪扎西也聽祖輩說過一些,他用藏語加手勢示意那個蓋當娃向上遊繞行,但對方置若罔聞,微笑着脫下衣服,其實僅僅是一件單薄的僧袍而已,連鞋子都沒穿,就這樣手託着衣服,從冰冷的河水中走了過來。

    寧瑪扎西撓着腦子看不懂了,夏天他曾在河裡潛泳,知道這裡的深度能淹沒一個成人,水卻只漫到蓋當娃的胸口,難道是冬季枯水期,嗯,一定是的。

    轉眼間,蓋當娃就上了岸,穿上了僧袍,寧瑪扎西上前邀請他去家裡做客,喝一杯奶茶補充能量。

    蓋當娃答應了,他跟着寧瑪扎西的摩托車快速行走,居然不落下風。

    寧瑪扎西家裡很富裕,有柴油發電機和各種電器,牆上掛着家庭合影,蓋當娃一邊喝着奶茶一邊閒聊,聽寧瑪扎西說着家裡的故事。

    蓋當娃走到牆邊,看着合影上的每一張面孔,忽然指着劉沂蒙問道:“這是誰?”

    “我最小的一個小姨子,叫劉沂蒙。”寧瑪扎西說。

    蓋當娃清癯的臉上出現了罕見的溫情。

    “我叫寧瑪扎西,你怎麼稱呼?”大姐夫問道。

    “我叫香巴。”蓋當娃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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