仍舊是那座小院，仍舊是在池塘旁邊，老頭仍舊在那裡釣魚，不同的是旁邊的人換了，換成了一個矮個胖子。

“您老的氣色可不錯。”那位郎主任一上來就是一句恭維話。

不過，這也不完全算恭維。

曹老爺子今年已經一百多了，以前大部分時間總有點迷迷糊糊的感覺，也就早晨七點到十點之間的精神頭還算不錯，另外老頭的眼袋也重，給人的感覺就像是浮腫。但是現在老頭紅光滿面，腦門上居然還長出來一些頭髮，絨絨的，挺有喜感，眼袋也消下去了，甚至連腮幫子上的贅肉都少了很多，感覺至少年輕了十歲。

“是啊，京城裡面雖然什麼都方便，但是空氣實在太糟糕了，這裡就完全不一樣，空氣清新，感覺好多了。”曹老爺子同樣也說着沒營養的話。

再清新的空氣，那也是空氣，不是仙氣，沒那麼好的功能。

其實京城裡面的人都知道，曹老爺子會這樣，完全是因爲一天五顆丹藥，根本就是把丹藥當飯吃，還外帶宵夜。

京城裡面的那幫老頭不是做不到，也不是沒條件這樣做，現在不管是丹藥，還是靈藥，已經不像兩年前那樣稀缺了，雖然也不便宜，但是不至於有價無市，以他們的能力完全可以搞到……可惜沒用。

對他們來說，這玩意兒頂多能用來吊命，只有在生命垂危的時候用一下，還得跑到通州這樣的地方纔行，平時服了也是白服，還會導致抗藥性。

這幫老頭背後都是有智囊團的，再加上他們中的一部分人和一號二號都能夠聯絡得上，稍微一研究就明白了，曹家肯定是得了某種秘法，能夠用來洗點，洗掉身上沾染的社稷之力。

知道了這一點，那幫老頭羨慕啊！

問題是羨慕也沒用，曹家是絕對不會泄露的，甚至都不和他們說實話。之前一個和曹家關係很密切的人厚着臉皮問過，結果曹家的人全都裝出一副很吃驚的樣子，好像聽到了什麼奇談怪聞似的。

“你今天過來，應該不是來看望我這個糟老頭子的吧？”曹老爺子乾脆開門見山，他已經沒興趣繼續兜圈子了。

“您這話怎麼說的呢？探望您是應該的……”郎主任當然不敢順着口風說下去，那就太現實，太冷冰冰，太不近人情了。

“得了得了，我知道你肯定是爲了南邊那片養屍之地的事過來的。”曹老爺子乾脆主動挑破玄機。

郎主任重重地嘆了口氣：“還是您明白。”

“早知今日，何必當初？幾個月前有些人不是挺爽的嗎？看他們多威風？稍微動那麼點手段就把人給趕出來了……”曹老爺子滿臉笑容，說實話，他就差拍着大腿哈哈大笑，幾個月前是別人爽，現在是他爽，他在旁邊看熱鬧看得爽。

“這不是後悔了嗎？亡羊補牢……”

“想都別想，現在連我都拉條板凳在旁邊看熱鬧，那位會願意接手？你們真當他二百五？”曹老爺子根本不等那位說完，直接就打斷了，而且這一次他根本沒有一點虛與委蛇的意思，門關得死死的。

“做錯了事，肯定得付出代價，有人願意付這個代價。”郎主任很是無奈，他說這話等於是把底牌給漏了出來。

這樣做其實是不允許的，屬於放水。

不過人家郎主任根本不在乎，他和做錯事的那位沒有一點關係，兩邊完全是兩個派系的，上面派他過來，也有這個原因在裡面。

另外他首先需要考慮的是完成他的任務，而不是爲那邊減輕罪責。

如果放水能夠讓他完成任務的話，他絕對賺了，至於那邊賠不賠？賠多少？就不管他什麼事了。

“你們能給什麼？人頭？誰的人頭？幾顆？別忘了，那邊是妖怪，世俗之中大部分東西對他都沒用……別說什麼合作，現在你們想合作，他都不會願意。”曹家老爺子直接堵了回去。

“他有什麼要求可以儘管提嘛！”郎主任根本不接茬，這些要求肯定不可能接受的，連討價還價的餘地都沒有。

“你就當做這是他的要求好了，先讓你背後的那些人商量清楚，如果他提這樣的要求，應該怎麼回答？如果連這點誠意都沒有，不是白費工夫嗎？再說，我帶話過去也是要花人情的，當初他欠咱們家的人情差不多兩清了，就算還剩下那麼一點，也不會很多，現在想要讓他欠人情，可就沒那麼容易了，偏偏他的人情還特別值錢，關鍵時候可以救命的。”曹老爺子一副市儈小人的嘴臉。

郎主任被噎得說不出話來，如果老頭還是以前那副老一輩革命家的模樣，他倒是有說辭了，來的時候，他連那些套路話都準備好了，可惜現在一點用都沒有。人家不和他講奉獻，不和他講精神，只講利益，這怎麼辦？

就像曹家現在很難讓那隻兔子欠下人情一樣，他們現在也很難讓曹家欠人情……當然也不是一點辦法都沒有，曹家並沒有全退，還有幾個人留在機關裡面呢！完全可以在這幾個人的頭上找錯，甚至往死裡坑，然後等着曹家求上門來。

問題是這招不能隨便用的。

一旦用了這招，那就是徹底撕破臉。

說得再難聽一些，萬一曹家求的不是這邊，而是大樓，接下來就該輪到野豬林或者飛雲浦了，再往下是什麼？上梁山還是鴛鴦樓？

這還算好的，萬一劇本拿錯了，不是《水滸》而是《西遊》，直接來一個打上凌霄寶殿，那就更加玩完了，換成《三國》也不行啊！來一個“蒼天已死，黃天當立，歲在甲子，天下太平”……臥槽，這更有得玩了。

“那您能不能給傳個話？就算不幫忙，也別幫倒忙，現在那邊四周的城鎮全都是他的人，也就是那些從毛里求斯又運回來的和尚，整天宣揚一些不符合精神的言論，另外就是傳教，要知道國內對宗教這東西管得還是挺嚴的。”郎主任乾脆退而求其次。

“那行，這個忙我可以幫，不過醜話說在前面，讓你後面的那幫人簽署一個聯合聲明，證明這是他們的要求，我只是帶話的。”曹老爺子早就猜到會有這招。

“沒這個必要吧？”郎主任當然不會答應，他很清楚他背後的那幫人同樣不會答應。

他們又不是白癡，也不是兩眼一抹黑，全都知道養屍之地裡面的煞氣已經被引出來了。

那幫和尚宣揚的東西確實挺討厭，趁機傳教也讓人頭痛，特別是他們傳的那個教根本不是佛教，天知道算什麼狗屁東西？不管在什麼朝代，都是絕對的禁忌！

但是反過來說，也正是因爲有這幫和尚，才得以控制住那些煞氣，沒有造成危害，要不然早就出麻煩了。

正因爲如此，他背後的那幫老頭子真正想要的是讓那隻兔子收斂一些，秘密傳教可以，別嚷嚷得滿世界知道……說穿了就是又要馬兒跑，又要馬兒不吃草。

“沒這份聯合聲明，我是絕對不會出面的，要不然到時候出了問題，屎盆子就扣我腦門上了。你以爲我是白癡嗎？現在局勢之所以沒有惡化，全都是那幫和尚的功勞，那幫和尚趁機傳教，收聚信仰願力，一舉兩得，各取所需。現在的情況就像當初一樣，上面又有人想要趕那幫和尚走了，但是有了前車之鑑，也知道那幫和尚一走，情況立刻惡化，所以不想留下痕跡，卻拿我當二百五，讓我頂缸……啊呸！”曹老爺子直接啐了一口，他現在是徹底不在乎了，什麼老一輩革命家？那些人全都躺在八寶*山了，他就只是一個普通的糟老頭子，所以才能活到現在，甚至還能舒舒服服地繼續活下去，或許還能活很久。

糟老頭子就應該有糟老頭子的做派，倚老賣老，老於世故，老奸巨猾，老謀深算，老而不死是爲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