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緬終是沒有送花若水上路,因為她突然覺得,對一個人最大的報復,不是讓她痛快地死去,而是讓她痛苦地活著。她讓自己痛苦,她便讓她陪著自己一起痛苦。
花緬醒來時,身邊眾美男環繞。看他們為自己擔憂,她心中甚是愧疚,只得再次跟他們攤牌,希望他們能各歸各位,不要再在自己身上浪費時間了。
結果讓她很是無奈。
裴櫻釋說他已經打算把皇位讓給裴奇駿了;康穆寧說他父王身體硬朗,他至少還能再玩二十年;姬凌止說他無官一身輕,有她的地方便是家。
她眼淚汪汪地道:「如果我執意要去找野哥哥,你們當如何?」
他們異口同聲地道:「陪著你。」
而他們沒有說出來的話則是:「待你撞了南牆死了心,我們便少了一個最大的競爭對手。何樂而不為呢?」
花緬感動得熱淚長流,當即帶著他們去遊說凌月。
見花緬態度堅決,也為了讓她徹底死心,凌月只得同意陪她去東離。
花緬於是把朝政交給了花非煙,把能喚起姬雲野記憶的物事搜羅了一番,帶上寶兒、小白和東啼,一行人浩浩蕩蕩地出發了。
子離不再光顧紫藤苑,是因為他覺得若花緬不是嫣兒,這樣只會讓他產生背叛了嫣兒的負罪感。然而見不到她的這幾日,腦海中縈繞的全是她的音容笑貌。在他的記憶中,除了嫣兒,再沒有哪個女子可以讓他如此魂不守舍。所以他寧願相信她就是嫣兒。於是,坐立難安了數日之後他再次趁夜潛入了紫藤苑。
讓他失望的是,紫藤苑內空無一人。他又找遍了整個皇宮,不僅見不著花緬的人影,就連那些經常圍繞在她身邊的男子也都不在宮中。他在市井中打聽了一番,說是女皇有孕,身子不適,暫由太上皇代理朝政。
這麼說來,她應是出遠門了。可她能去哪呢?腦中靈光一閃,想起那日在窗外聽到的她和寶兒的對話。既然她懷的是姬雲野的孩子,那她會不會去東離了?
他越想越覺得這種可能性極大,當即喚上玄恩便欲化回鳳凰真身飛去東離。
玄恩道:「你如此招搖就不怕帝君知道了會責罰你?」
子離想了想,覺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於是——選擇在夜深人靜之時高空飛行,畢竟舟車的速度太慢,他迫不及待地想要見到她。
只是,當他到達東離皇宮時,花緬他們還在路上慢慢地晃悠呢。誰讓她是個孕婦呢?
子離也想到了這種可能性,於是耐下性子等著她的到來。在這期間他也沒閑著,以救命恩人的身份成了姬雲野的座上賓。
姬雲野招待他的方式倒也獨特,整個後宮的女人任由他享用。
他不免有些好奇:「你後宮這些女子難不成不是用來自己享用的,而是用來招待客人的?」
姬雲野不以為意地道:「女人不過就是個玩物,何必太較真?」
「若她們有了身孕,算誰的?」
「該是誰的就是誰的,但一定不是朕的。」
「為什麼?」
姬雲野忽然唇角一勾,邪氣地笑了起來:「你享用她們的時候問一問不就知道了?」
子離倒是來了興緻,毫不客氣地當晚便進了他的後宮。
等到花緬一行到來的時候,子離已將姬雲野的後宮逛了一個遍。
一路上,花緬幻想了無數種和姬雲野見面時的情景,然而她怎麼都沒想到,當他們步入中正殿的時候,那高高坐在龍椅上朝思暮想的人兒在看向她的時候眸中全是鄙夷和嫌棄,而他懷中竟還摟著一個一臉狐媚相的女子。
想了很多連自己都感動的開場白,結果一個也沒用上,氣血上涌的後果便是自制力的下降,她不知道哪裡來的勇氣,飛快奔到他們面前,一把扯出他懷中的女子,一巴掌便扇了上去。
被凌月抱著的寶兒嚇得一個哆嗦將頭埋進凌月懷中,原本還想喚姬雲野一聲「雲野爹爹」,結果愣是被嚇了回去。
被扇的女子委屈地看向姬雲野。姬雲野卻穩坐如泰山,並不看她,只神態漠然地看著花緬。
「阿止!把這個女人送到窯子里去,我覺得她很適合那種地方。」
「何必呢?後宮中凈是些這樣的女人。你能都送走嗎?」
花緬循聲望去,這才看到坐在殿下一副老神在在模樣的子離,以及他身旁的書童玄恩。她心頭突地一跳,詫異地道:「你怎麼會在這裡?」
子離聳了聳肩道:「我可是熙和帝的救命恩人,為什麼不能在這裡?」
「是你救了他?」花緬不無驚訝地道,「那秋棠呢?」
子離朝著姬雲野努了努嘴:「你問他咯。」
姬雲野語含譏諷道:「怎麼?你還想和她敘舊不成?」
「你這話什麼意思?難不成她在你的後宮里?」
「有什麼不可以嗎?」
花緬急聲道:「她是拆散我們的罪魁禍首,你怎麼可以把她留在後宮?」
「她拆散的我們?」姬雲野譏誚道,「你是不是記性不太好?要不要我來幫你回憶回憶我們之間的恩怨糾葛?」
花緬聞言呼吸一窒,看來自己猜得沒錯,秋棠果然在他面前詆毀自己了。她深吸一口氣道:「我洗耳恭聽。」
姬雲野慢條斯理地道:「我和父皇把你從天照撿回以後,你便以我貼身侍婢的身份一直跟隨在我身邊,後來秋棠和宛陶也成了我的侍婢,我們四個青梅竹馬,一起長大。我起初的確很喜歡你,可後來因皇命而娶了藍惜蕊和秋棠,你因嫉妒,陷害秋棠致其小產。」
「皇兄,你誤會緬兒了!」不待姬雲野說完,姬凌止便打斷了他,「秋棠從沒小產過,你不要聽她胡說。」
「閉嘴!不要以為我不知道你自小便喜歡這個女人,現在又成了她的裙下之臣,自然會替她辯解。」姬雲野手指著他身旁的裴櫻釋和康穆寧道,「還有他們,全都跟這個女人有染。」
裴櫻釋聞言不由蹙起了眉頭,神情不悅地道:「熙和帝請自重!不要在這裡污衊緬兒。」
康穆寧卻不以為意地道:「有染又如何?我就是喜歡她,我巴不得和她有染,你能奈我何?」
「你們都給我閉嘴!」花緬喝止了他們后對姬雲野道,「你別理他們,繼續說。」
姬雲野不耐地道:「我也不知道那時怎麼就鬼迷心竅看上了你,不但沒有怪罪你,反而還要娶你過門,你卻聯合凌月和康穆寧把秋棠賣去了青樓,使得她受盡凌·辱。在我對你情根深種之時,你移情別戀南秀皇帝裴恭措,隨他嫁去了南秀成了他的貴妃。在此期間你又與端王暗通款曲,同時還和西延小王子康穆寧有染。後來裴恭措戰死,你便回到天照奪回了江山,還搶了花若水的男人,我的皇弟姬凌止。我去天照看望姬凌止時,恰遇流落在外的秋棠,你欲置她於死地,她迫不得已拿我做人質,我因此落水傷及腦部,使得很多事情在腦中就像一團漿糊。」
裴櫻釋介面道:「你說了這麼多,也就最後這句說得很實在。我看你的腦子的確是一團漿糊。」
康穆寧被他這句話逗得哈哈大笑起來,直到看見花緬瞪著他才緊緊地閉上了嘴巴。
花緬不解地看向凌月:「不是說他只會忘記最愛的那個人嗎,怎麼其他人的事他也記得亂七八糟?」
凌月嘆道:「但凡和你有關的事,他都遺忘了。那些亂七八糟的事其實都是秋棠給他灌輸的。」
子離好奇地道:「聽你們這麼說,莫非他失憶了?」
花緬點了點頭道:「秋棠給他服用了一種叫做忘情果的葯,吃了這種葯會忘記最愛的那個人。」
姬雲野嗤笑道:「你的意思是說,你是我最愛的人?那我怎麼還記得你呢?」
「因為秋棠又把我編排進了你的記憶啊,只是完全變了樣而已。你難道不記得秋棠跟你講過我的事嗎?」
「她什麼都沒跟我講過。」
花緬詫異地看向凌月。
凌月道:「秋棠為他灌輸那些事情是在他昏睡時,他自然不記得。」
「你們說的好像是真的一樣,可我怎麼從沒聽說過忘情果這種東西呢?」姬雲野看向子離,「你聽說過嗎?」
子離搖了搖頭道:「恕在下孤陋寡聞。」
姬雲野瞥了花緬身後一眼道:「從你們今天的陣仗來看,我覺得我的記憶應該沒有太大的出入,這些不都是你的男人嗎?哦對了,聽說你有身孕了,還說孩子是我的。一來我在天照跟你上過床嗎?二來,你怎麼就確定孩子不是他們中某一位的呢?」
他說了那麼多不堪的話,花緬都心平氣和地忍了下來,然而在這個問題上,他的態度徹底激怒了她。
她對著寶兒道:「寶兒,你告訴他,娘親肚子里的孩子是誰的?」
寶兒轉頭看向姬雲野道:「雲野爹爹,我娘親肚子里的兩個寶寶都是你的。你要是不認他們,等他們生下來以後,我就不讓他們叫你爹爹。」
姬雲野道:「是你娘親教你這麼說的吧?還有,我什麼時候成了你的爹爹了?」
寶兒聞言頓覺委屈,眼淚汪汪地別過了頭去,再不搭理他。
子離噗嗤一聲笑道:「他不做你的爹爹,我做怎麼樣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