渡邊徹躺在沙發上,傻乎乎地在那已經快二十分鐘了。
等鐘錶指向兩點半,他終於忍不住起身。
“咚咚咚!”稍稍用力敲臥室門。
“兩位大小姐,”渡邊徹說,“我們天天見面,穿什麼衣服都無所謂。”
“進來。”九條美姬的聲音。
“可以?”渡邊徹試探了一聲,確認裡面沒有爆發爭吵,才小心翼翼地打開房門。
2米乘2米2的大牀上,超大的海豚玩偶乖巧地躺在上面。
居然天天陪清野凜睡?
渡邊徹想着是不是要把它暗殺掉算了。
環視一圈,沒發現兩人,大概在隱藏的衣帽間裡。
渡邊徹從牀頭拿了一本書,《海明威短篇小說全集》,然後坐在午後陽光燦爛的落地窗前。
簡易風格的單人沙發非常舒服,身前還有個三角矮桌,桌上有蠟燭似的香薰。
落地窗外,是新宿區湛藍的天空。
往下俯瞰,街道兩側的行道樹,在陽光下熠熠生輝。
渡邊徹找了一個舒適的坐姿,一面想象清野凜坐在這裡看書的樣子,一面隨意地翻閱起來。
每看完一篇,他就看一眼左手的黑色錶盤,等還差兩分鐘到三點時,兩位大小姐總算出來了。
“「再也沒勁兒了。」”他把書翻得嘩嘩作響,“「我感到心裡萬念俱灰。我不知道,我不知道說什麼纔好。」”
“感覺沒勁可以睡一覺。”清野凜說。
“錯,錯錯,錯錯錯!”渡邊徹啪的一聲合上書——也沒那麼響,“你應該說「難道愛情也沒勁兒?」,然後我回答你......”
“讓你進來是給我們參提供意見,不是讓你來背書。”九條美姬直截了當地打斷他。
“我等了快一個小時了。”渡邊徹委婉地表達自己的怨氣。
“太短了?”
“太——短了!”別說清野凜和九條美姬,連公園沙坑裡玩過家家的小女孩,都知道渡邊徹在撒謊。
清野凜好笑地看了他一眼,問他:“既然等不及,看看我們打扮得怎麼樣。”
渡邊徹打量她們,兩人各自擺出好看的姿勢,一時間根本沒法去在意衣服到底怎麼樣。
清野凜換下了V領薄毛衣和凸顯曲線的牛仔褲,九條美姬換成白色長裙,褲襪不見了,突然走清純風。
“好不好看沒什麼好說,我承認,我之前對你們的評價偏低了。”渡邊徹說。
兩人同時笑了笑,九條美姬拋了一個沒好氣的眼神,笑着說:“油嘴滑舌。”
“對我來說,”渡邊徹站起身,把《海明威短篇小說全集》放回牀頭,“只要你們沒有任何暴露的地方,就是漂亮的打扮。”
“我沒說錯吧?”清野凜對九條美姬說。
“我早就知道了。”九條美姬看了眼渡邊徹。
“嗯?”渡邊徹來回打量兩人,疑惑道:“什麼事?”
“你不需要知道。”清野凜走到鏡子前,手捏袖口,扭身檢查衣服。
“美姬,”渡邊徹用難以接受被拋棄的表情,指指她,又指指自己,“我們兩個,纔是一邊。”
“嗯,我們是一邊。”九條美姬笑吟吟地說,“也沒什麼,剛纔試衣服的時候聊到你,凜說你像我一樣自私自利,佔有慾強;像她一樣驕傲;像明日麻衣一樣偏執;像小泉青奈一樣溫柔。”
“我精神分裂了?”
“還有喜歡胡扯,借胡扯掩飾自己。”鏡子前的清野凜補充。
“至少請先否定一下精神分裂。”渡邊徹提醒。
“走吧。”清野凜在鏡子前輕快地轉了一圈,扭身走向九條美姬。
“自由之丘有什麼好玩的嗎?”九條美姬問。
“自由之丘號稱是島國的甜品聖地,在全世界都非常有名。在方圓五百米的地方,密密麻麻遍佈了無數甜品店和咖啡廳,很多著名大師都在這裡設店,可以算是甜品的一級戰場。”清野凜說。
“從哪本書看來的?”九條美姬篤定道。
“手機軟件攻略。”清野凜淡淡的語氣裡,帶着一絲對方猜錯後的得意。
兩人你一句我一句,徑直離開臥室。
臥室門前,九條美姬回頭,帶着親切的笑容,對被清野醫生診斷精神分裂的渡邊徹說:
“你打算一個人留在臥室,然後趴在牀上,使勁聞她殘留的體香?”
“我怎麼可能做那麼猥瑣的事?!”
“那還不給我出來!”九條美姬的表情,從微笑到冷酷,只需要半秒。
“哦。”
清野凜優雅地手掩嘴角,偷笑着欣賞渡邊徹挨訓之後的表情。
‘這兩人果然都是抖S。’看着兩人的背影,渡邊徹心裡愈發肯定。
渡邊徹自認爲不是抖M,只是九條美姬是抖S,清野凜雖然沒有那麼明顯,但內心深處也有這樣的傾向。
只是因爲愛的人是抖S,他是爲了配合她們,才變成了如今的這副模樣。
‘多麼偉大的愛。’去自由之丘的路上,兩位大小姐聊天,渡邊徹一個人在哪裡胡思亂想打發時間。
自由之丘位於「世田谷區」和「目黑區」的交界處,顧名思義,一個有不少起伏小山丘的地方。
再加上蜿蜒的河道、別緻小巧的洋房,使這附近的景色區別於高樓林立的東京其他地方,非常寧靜平和。
東京小威尼斯、甜點森林、雜貨鋪王國、23區最理想居住地,這些都是自由之丘給人的印象。
“上次你們做什麼了?”一下車,九條美姬問渡邊徹。
“隨便轉了轉,喝了奶茶,在櫻花樹下的長椅上坐了一會兒。”
“很浪漫啊。”九條美姬諷刺一句,卻也沒說什麼。
既然允許他有兩個情人,連將來生孩子都當做不知情,這點事情自然沒什麼大不了。
她也有自己的打算。
等明年九月九日,兩人滿了十八歲,立馬填寫「婚姻屆」,然後讓他搬來神保町——或者建一棟新別墅。
婚禮可以畢業之後辦,高中畢業或者大學畢業,都可以。
三人在充滿歐式風情的街道逛起來。
一路上一間接一間有趣的個性小店,卻沒她們來得引人矚目。
兩人衣着看不出多奢侈,但總是那麼得體好看,身上不經意地又彆着小巧而昂貴的飾品。
“說起奶茶,你喝過嗎?”同樣讓周圍女性頻頻側目的渡邊徹,好奇地問清野凜。
清野凜手抵下巴,沉吟道:
“從今天開始,週六週日和我一起多逛街,要不然視野狹隘到認爲我連奶茶都沒有喝過。”
“仔細想想,我們兩個沒怎麼見過學校外的你,旅遊聚會除外。”九條美姬說。
“不用特意強調‘我們兩個’。”清野凜看了她一眼。
“抱歉,剛纔真的是習慣使然。”九條美姬忍不住露出微笑,自然地挽住渡邊徹手臂。
她已經習慣把自己和渡邊徹放在一起。
清野凜停下腳步,看着兩人:“你們非要這樣,我只能回去了。”
“別生氣,別生氣,我也挽着你。”九條美姬伸出另外一隻手,親切地挽住清野凜纖細的手腕。
“這樣可以了?”九條美姬問。
清野凜吸了一口氣,又嘆了出來,最後說:“算了。”
三人就這樣手挽着手,走在大街上,變得更加吸引人。
但同時挽着兩個人太麻煩,中途九條美姬撇開渡邊徹,只挽着清野凜。
“喂。”渡邊徹不樂意了,他可是把九條美姬完全看成自己的。
“啊啦,嫉妒了?”清野凜笑着說。
“乖,”九條美姬修長柔嫩的手指,從渡邊徹嘴脣劃到下巴,“今天晚上睡我那兒,姐姐補償你。”
“......早說嘛,小事,請繼續。”
其實兩人手挽着手站在一起的樣子,對渡邊徹而言,已經是最大的享受。
一位清麗脫俗,一位精緻絕美。
兩人或優雅或誘人的身段,聽了讓人無比舒心或引發遐思的聲音,還有從小動作和語調中表現出來的聰慧與可愛,無一不詮釋這“完美”二字。
視覺上的享受已經很滿足,更滿足的是心靈。
“這店的裝飾有點沖繩風格,賣的好像都是一百年前到六十年前的商品。”
“一羣破爛,說什麼復古風。”
“你到底怎麼染上潔癖的?”
“染上?”
“還有斤斤計較的性格。”
“論斤斤計較,你可比我厲害多了。”
“不,這點你比我厲害.....奶茶店到了,好多人排隊。”
九條美姬扭過頭,對渡邊徹命令:“排隊。”
“是是,我的大小姐們。”看着兩人,渡邊徹笑着說。
兩人看似和從前沒兩樣的三兩句就開始爭吵,現在卻蘊含着深厚的友誼在裡面。
渡邊徹不知道愛情是否能代替友誼,同時滿足人對戀人和朋友需求,但眼前的一幕,讓他覺得,至少讓兩人和好這件事,沒有做錯。
“我和你說過吧,敢隨便笑,就要給你懲罰。”九條美姬殘忍的聲音。
因爲笑了,周圍注視渡邊徹的女孩、女生、婦女們,全都楞在那裡,就像吉卜力美術館裡,那臺《天空之城》裡的機器人模型。
“你的懲罰完全是獎勵。”清野凜說。
“你有什麼想法?”九條美姬側過臉,看着她。
清野凜慣用的右手被九條美姬挽着,只好用左手抵住曲線優美的下巴。
她沉吟一會兒,看着渡邊徹笑着說:“他不是喜歡巫女服嗎?”
“等等,等等等!”渡邊徹心裡大感不妙。
沒等她話說完,清野凜愉快地補充道:“忘了,用你的說法,是喜歡研究服裝。”
她扭頭,對九條美姬說:“讓他在社團教室穿巫女服?”
九條美姬笑吟吟地對渡邊徹說:“本小姐不會聽她的。”
“美姬,我的美姬。”渡邊徹由衷地感動了。
“你穿護士服吧。”這句話,九條美姬說得輕描淡寫。
“......”渡邊徹遲疑道,“要不,還是巫女服?”
巫女服好歹有褲子,護士服沒有褲子......稍等,護士服到底有沒有褲子?
“你自己選吧,聽她的,還是聽我的。”九條美姬笑吟吟地看着渡邊徹。
同樣是‘笑吟吟’,卻有不同含義。
渡邊徹和九條美姬彼此無話不說,言無不盡,立馬讀懂了她的意思:
巫女服,不遵守‘他穿什麼,她就穿什麼’的規則;而護士服,遵守。
還沒想清楚護士服到底有沒有褲子的腦袋裡,穿着潔白護士服的九條美姬,已經單腳跪在病牀邊,要幫他處理......
渡邊徹的表情只要一變,清野凜立馬就知道了。
“能在大街上想這些,看來我不需要擔憂你對女生沒興趣。”她冷聲道。
“嗯哼。”渡邊徹正了正臉色,“我去排隊買奶茶。”
臨走之前,他默契地對九條美姬眨了下眼。
九條美姬蘊含無限風情的精緻小臉,故意疑惑地回望他。
簡單的動作,莫名奇妙的動人,所有看到的人,都會在將來的某次夢裡再次夢見。
等渡邊徹買了三杯奶茶回來,已經是十五分鐘後的事情了。
兩人坐在木製長椅上,頭頂是一棵漂亮的櫸樹,枝繁葉茂。
椅子上鋪了清野凜放在包裡的藍色露營布,邊角有可愛的小白貓。
“給。”渡邊徹將奶茶遞給兩人,自己坐在九條美姬身邊。
全是一模一樣的珍珠奶茶,爲了避免出現‘啊,讓我喝一口你的,你也喝一口我的’修羅場。
三人慢慢悠悠喝起來。
“很甜。”清野凜說。
“這個甜味,不是正宗。”九條美姬的味覺一直很好。
“是嘛?”清野凜沒嚐出來。
聽着兩人悠閒的對話,渡邊徹擡起頭,穿過搖曳的櫸樹樹葉,可以看見零散的天空。
“試試?”
“啊,不知道行不行!”
“哈哈哈!下流!”
一羣活潑的女生,將衆人的注意力從三人身上拉過去,同時也引起了三人的注意。
渡邊徹看過去,只見一位身材出色的女生,正在做珍珠奶茶挑戰——把裝珍珠奶茶的杯子,放在胸上喝。
等他收回視線,九條美姬正笑吟吟地望着清野凜。
她雖然沒做珍珠奶茶挑戰,但那比常人大一些的胸部,此時格外讓人在意。
“膚淺。”清野凜左手拿奶茶杯子,右手拿吸管,目不斜視。
“別做這麼無聊的事。”渡邊徹對九條美姬說,隨後話鋒一轉,“就算要做,也等回去了,只剩我們兩個人。”
“你倒挺會想。”九條美姬譏諷他一句,“讓小泉青奈給你做吧,她的最大。”
“這句話,聽起來有點下流......如果不加上珍珠奶茶挑戰。”渡邊徹細細品味。
“珍珠奶茶挑戰本身就很下流。”清野凜就算生氣,胸部也沒多少起伏,真是一件令人十分同情的事情。
喝完奶茶,在自由之丘的各種店裡所以轉了轉。
渡邊徹對鱗次櫛比的甜品店沒什麼興趣,反倒是雜貨店,讓他有點興致。
各種器皿、植物盆栽、生活用品,以及其他來自島國各地的雜貨物件,每一件不說多貴,卻都有各自討人喜歡的地方,令人愛不釋手。
渡邊徹買了一套與料理相關的器皿及用具,準備送給小泉青奈。
有了好的廚具,做料理時的心情也會變得不一樣。
當天晚上,領取補償的渡邊徹,和九條美姬回了神保町。
夜裡,兩人並肩躺在一起。
九條美姬等了一會兒,問:“你怎麼回事?”
“嗯?”渡邊徹聲音迷迷糊糊要睡着了。
九條美姬側過身,背對渡邊徹,一裹被子就睡。
過了十分鐘,她擡起修長光滑的腿,使勁踹了渡邊徹屁股一腳。
“哈哈哈!”渡邊徹的笑聲裡,哪裡還有一點睡意。
他身體往前湊,將九條美姬嬌嫩誘人的身軀,緊緊摟進懷裡。
“平時總是我主動,好像只有我想一樣,今天第一天不主動,你就受不了了?”他低聲笑着說。
“我只是嫌你煩,你誤會.....”九條美姬話沒說完,渡邊徹嘴脣貼到她雪白的細頸上,臉埋在她的鎖骨上。
“姐姐。”他低聲呼喊。
“嗯。”九條美姬的聲音,變得起伏盪漾,發出甜蜜而動人的呢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