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月五日，週四，修學旅行的第三天。
清晨，四周寂靜無聲，渡邊徹醒過來。
眼睛還沒來得及睜開，手已經先一步摸到九條美姬滑溜溜、熱乎乎的身體上。
九條美姬不滿地呻吟一聲，無意識地把他推開，背過身去。
渡邊徹又貼上去，從後面摟住她。
九條美姬這次沒有逃，在他懷裡調整了一下姿勢，安逸地繼續睡覺。
這時，渡邊徹才睜開眼。
透過窗簾射進來的淡淡晨曦，九條美姬的肌膚是那麼柔嫩，甚至可以說是晶瑩剔透。
渡邊徹只要輕輕一吸吮，就會留下青紫色——因爲很長一段時間褪不掉，第一次後，九條美姬就不允許他再這麼做。
過了一會兒，九條美姬慢慢睜開眼：“幾點了？”
“五點半。”
“還下雨嗎？”
“不知道什麼時候停了。”
九條美姬又重新閉上眼，距離她回東京的時間，還有半個小時。
正要再睡一會兒，她突然那感覺到渡邊徹的手在亂動，以爲他又不老實時，手又從被子裡拿出來。
“你幹什麼？”她不耐煩地睜開眼。
映入眼簾的，是渡邊徹骨節明晰的修長左手，指甲在她的要求下，修理得乾淨整齊。
“要不實際比較一下？”說着，渡邊徹就要往被子裡鑽。
“你有病啊！”九條美姬罵了一聲，把被子全部捲走，裹在自己身上，“要比較你比較自己的去！”
“不行，這種事必須搞清楚！”渡邊徹說着，起身壓到九條美姬上面。
裹在被子裡的九條美姬，睜着漂亮的眼睛仰望着他，看起來非常可愛，還有些可憐。
......
九條美姬在牀邊穿衣服。
“要不別走了，後天跟我一起回去。”躺在牀上的渡邊徹，手裡把玩着她的長裙下襬。
九條美姬臉上仍帶着紅暈，聲音嬌媚，斜了他一眼說：“享受權利和財富，就要付出代價，九條主家這一代就剩我一個人，我要是天天和你待在一起，有些人就要得寸進尺。”
“太辛苦了，需要幫忙嗎？”渡邊徹說。
“好啊，你不是想做總理大臣嗎？等我拿下神奈川縣第二區的議員席位，以後可以給你。”
“不是，我開玩笑，我的夢想是25歲退休。”
“把你那夢想改了。襪子給我。”
渡邊徹找到襪子，遞給她。
九條美姬打理頭髮時，渡邊徹下牀，開始穿衣服，最後比她還要快收拾好。
靜流和司機已經等在門口，渡邊徹又不捨地抱了九條美姬一會兒，才讓她上車。
九條美姬手撐在中央扶手上，閉目養神。
車行駛在「東海道」上時，她開口說：“讓巖手縣的人撤了。”
“小姐，”靜流低聲說，“一個高中生有這樣的身手，練槍的視頻您也看了，還有他爲什麼會湊巧出現在御茶之水，您讓他留在身邊，我認爲謹慎......”
“不用了。”仍舊閉着眼的九條美姬，出聲打斷她。
靜流還要勸，擡起頭，突然注意到從不戴任何飾品的大小姐，左手突然多了一枚的戒指。
昨天那裡還空無一物。
“是。”她重新低下頭。
******
目送汽車消失在街道盡頭，渡邊徹沒有轉身回旅館，而是沿着清晨無人的「三年阪」跑起來。
霧氣濛濛，商鋪關着門，青石板路上殘留着雨水，只有兩位拿着相機的攝影師在拍照。
渡邊徹從空蕩蕩的街道上跑過。
跑過「三年阪」、「清水阪」、和服租賃店、「梅花堂」、一直到了「清水寺」；
這才僅僅是熱身，右轉，「朝日堂」、「岡本織物總店」、「彩詩庵」；
最後又往「三年阪」的方向跑去。
路程成一個三角形，總長1500米，跑了三圈。
******
清野凜走進餐廳，選了早餐，在沒人的位置坐下。
喝了一口冒熱氣的味增湯。
她一直認爲，清早的胃被熱乎乎的味增湯喚醒，是一件幸福的事。
正吃着撒了山藥泥和海苔片的金槍魚時，一木葵和玉藻好美走過來，挨着她坐下。
‘挨着’，其實隔了一個人的位置，她的個人空間比一般人要大很多。
“昨天晚上我們班女生玩了打枕頭仗！”一木葵興奮道，“十幾個人，三十多個枕頭，太激烈了！小林被直接砸倒了！哈哈哈！”
“聽起來好好玩！”玉藻好美羨慕道。
“你們一班沒有活動嗎？”
“講鬼故事。”
一木葵感興趣地‘誒’了聲：“我最喜歡鬼故事了，經常在晚上玩靈異類的遊戲！”
玉藻好美身體害怕似的顫抖了一下：“我是受不了。”
說完，她又問專心吃飯的清野凜：“清野同學喜歡鬼故事嗎？”
“沒看過。”清野凜感覺金槍魚一般，轉而吃起烤魚。
烤魚沒有昨天的烤柳葉魚好吃。
“對了，清野同學今天有什麼安排嗎？”一木葵小心問道。
“我打算一個人走走，想去哲學之道看看。”清野凜回答。
“我陪你一起去吧！”
“謝謝玉藻同學，但不用。”
“爲什麼啊？”
“我喜歡一個人。”
“好吧。”玉藻好美癟癟嘴，沒胃口地攪拌味增湯。
一木葵原本想邀請清野凜一起去找麻衣學姐，看到玉藻好美率先敗下陣，立馬沒了開口的勇氣。
昨天是學校規定的小組活動，今天是自由行動沒了理由。
一木葵和玉藻好美正說着關於昨晚的靈異故事，一個人走了過來。
“早上好，清野同學。”那人一屁股挨着清野凜坐下。
‘挨着’，是真挨着，不過身體還是沒有接觸到。
一木葵看清野凜一臉厭惡地說：“全是汗臭味，麻煩你離我遠一點，渡邊同學。”
“就是！”玉藻好美誇張地捏着鼻子說。
一木葵偷偷嗅了嗅，是有一點點汗水的味道，但沒什麼異味，而且一想到這是長相好看的渡邊君身上的，她就完全沒有討厭的感覺。
“渡邊君去跑步了嗎？”她好奇地問。
“嗯，我有晨跑的習慣。”渡邊徹喝着味增湯回答。
“修學旅行也會晨跑啊？”
“修學旅行也能堅持晨跑，那我還有什麼做不到——我就是這樣激勵自己。”
“還有什麼做不到？比如說晨跑完，去洗個澡。”清野凜冰冷的聲音提醒道。
“我是怕洗完澡，你已經出去了。嗯？這個烤魚怎麼沒有昨天的好吃？”渡邊徹三兩口快速把烤魚全吃了，“待會兒我要去宇治，參觀北宇治的吹奏部，你陪我一起去。”
“不去。”清野凜小口吃着魚餅。
“爲什麼？”
“我纔要問你爲什麼吧？我想一個人走走，去哲學之道看看。”
“別去了，跟我去北宇治。”
“理由呢？”
“久美子邀請我去她們學校參觀，我一個男生去見久美子和麗奈兩個女生，影響不好。這種事叫男生去也不能避嫌，能陪我去的女生，只有你一個人了，拜託了，哆啦A凜。”
兩人你一句我一句，一木葵和玉藻好美完全沒有插嘴的餘地。
敢這樣對清野同學說話的人，她們還是第一次見。
明明在吹奏部的時候，這兩人的交流也不多啊。
清野凜喝了一口味增湯，把碗好好放下後，才慢悠悠地對渡邊徹說：“聽說宇治的抹茶最正宗......”
“我請客！”
“車費......”
“包在我身上！”
清野凜淡淡地點了下頭：“那我就可憐你一次，看在你是我社團成員的份上，勉爲其難陪你去一次好了。”
“就這麼說定了！”渡邊徹把飯吃完，端着盤子站起來，“你等我，我去洗澡換衣服。”
看着他走後，玉藻好美望着清野凜：“清野同學，那哲學之道？”
“抹茶雖然是從中國傳過來的，但一直有‘世界抹茶在島國，島國的抹茶在宇治’的說法，比起秋天的哲學之道，我更想嚐嚐號稱最正宗的抹茶。”
一木葵腦袋沒反應過來，跟着問：“你不是喜歡一個人......”
“嗯，我喜歡一個人，但對集體行動也不排斥。”
玉藻好美疑惑地問：“秋天的哲學之道怎麼了？”
“我喜歡櫻花。”清野凜決定不吃那個難吃的烤魚了，留着肚子吃抹茶。
聽說宇治最有名的抹茶店有2家——「中村藤吉」和「伊藤久右衛門」，該去哪家好呢？
渡邊徹洗完澡，沒有穿私服，換上神川高中的校服——白襯衫、黑色西裝外套，沒有打領帶，也沒有系西裝釦子。
“走吧。”
“嗯。”
在去乘車的路上，渡邊徹注意到清野凜一直盯着手機看，她以前可從來沒有這習慣。
“你在看什麼？”
“一款軟件，昨天玉藻同學推薦給我的，上面可以查詢美食、看餐廳排行、食客評論，還可以預約用餐時間。”
不知道是不是渡邊徹聽錯了，他感覺清野凜在說這番話時，好像在炫耀。
“你該不會以爲，我不知道這款軟件吧？”他小心翼翼地問。
清野凜臉色冷下來：“你知道？”
“不知道，親愛的清野同學，快告訴我在哪下載。”渡邊徹拿出手機。
可惜，清野凜從來不看別人嘴上說什麼，她身上的寒意更重了。
兩人先坐「東西線」，然後換乘「奈良線」，花了兩小時，一路搖晃到了宇治市。
相較於京都，來宇治的遊客明顯少了很多。
這個不管在哪裡都能看到山的古樸小城，顯得格外寧靜。
“人好少。”渡邊徹左右看了看。
“比起熱鬧的景區，我反而更喜歡這裡。”清野凜語氣裡充滿欣賞。
湛藍色的天空，白雲也在慢悠悠地踱步。
在好得想讓人睡覺的陽光下，兩人走在蔥蔥郁郁、乾淨又安靜的街道上。
“先去吃抹茶怎麼樣？久美子和我約好中午去她們學校。”
“好啊。”清野凜說，“「中村藤吉」的本店就在附近，我們去那兒。”
“帶路。”渡邊徹豪邁地一揮手。
兩人走過沒有紅綠燈的斑馬線，進了一條古樸的巷子，鑽進一座傳統日式庭院。
這個庭院，就是「中村藤吉」的本店。
掀開印有店名的麻布門簾，走過一小段深棕色木板鋪就的前廳通道，能看見小而精緻的露天日式庭院。
沿着石徑往前走，便是店內的堂食區，石徑旁排放着幾條長木凳。
託清野大小姐終於知道美食APP的福，兩人早早地預約好，不用排隊取號。
點了抹茶冰淇淋、抹茶蛋糕、抹茶沙冰、抹茶蕎麥冷麪、抹茶芭非......反正全是抹茶。
抹茶冰淇淋，放在一個粗口竹筒內，搭配白湯圓與紅豆泥，層次分明，口感豐富；
抹茶蛋糕，抹茶和巧克力味，搭配甜甜的奶油和冰淇淋；
抹茶沙冰，雪白蓬鬆的沙冰淋上抹茶濃汁，再搭上......
“好了好了。”渡邊徹打斷清野凜的科普，“我對抹茶不感興趣，並不追求這方面的知識。”
“真是難以置信，居然會有人討厭抹茶。”驚訝地說着，清野凜把盛滿沙冰的湯匙送進小小的嘴裡。
“你這樣說，大部分男生都不是人了。”
清野凜沒理他，吃完這一口，就把剩下的沙冰遞給他。
“謝謝，我不吃。”渡邊徹說。
“你以爲我一個人吃得下這麼多嗎？”
“那你點？”
“我不能點？”
“......當然可以。”
“你好歹派上點用場，不要以爲長得帥就可以了。不努力的話，就算是渡邊同學，早晚也會被社會淘汰。”清野凜這樣說道。
“吃個抹茶而已，至於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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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是讀過泰戈爾嗎？「神的巨大的權威是在柔和的微颸裡，而不在狂風暴雨中」，成敗看細節。渡邊同學，書不是讀過就可以，沒有思考和總結，看再多書也......”
“吃，吃，吃，我吃。”
渡邊徹拿起自己的湯匙，挖了一大口沙冰送進嘴裡，苦中帶甜的冰涼在嘴裡蔓延。
清野凜滿意地點頭，又拿了一把新湯匙，吃起抹茶蛋糕。
“好吃嗎？”她問。
“有點苦。”渡邊徹又挖了一口，“不過一想到這是清野同學吃過的，說不定上面還有......”
“閉嘴。”清野凜板着臉，“吃你的。”
她用的新湯匙，而且只吃了一口，上面根本不可能有她任何東西。
這傢伙就喜歡整天說些胡言亂語。
吃完抹茶點心，在清野凜的建議下，渡邊徹買了抹茶味生巧克力、抹茶蛋糕還有抹茶糖，作爲給久美子的見面禮。
距離中午還有點時間，兩人決定步行前往北宇治。
左拐右拐，大概走了有二十分鐘，終於看到了目的地。
“怪不得我對北宇治這麼有好感！”
“是因爲高阪同學的胸部？”清野凜喘着氣埋汰道。
“我是那麼膚淺的人？那我之所以去神川，豈不是全因爲你的腿了？你好好看看我們現在在哪。”
清野凜低下頭。
在兩人腳下，是一條長長的坡道——比神川高中門前的還要陡，而北宇治高中，正坐立在半坡上。
“我總算弄明白，爲什麼大部分北宇治女生的腿，比神川女生的粗了！”
“就像賽亞人，他們生活在重力比地球高10倍的星球，哪怕體質一樣，也會比地球人強。”
“可惜，像我這樣的弗利沙一族，還擁有足以讓他們絕望的二段變身，只是平時爲了節省體力，所以才以普通地球人的形態......”
渡邊徹的胡言亂語，清野凜已經聽不清了。
不該爲了抹茶，來什麼北宇治——這是她累得不能思考後，腦海裡唯一的想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