敖靖去前殿的路上，已經琢磨出了問題。
“若是真仙，萬萬不能怠慢，即使是假的，至少也是一品，所以……”
敖靖想到那雷龍骨架，至今放在原地，震懾龍宮。
老龍子嗣衆多，敖靖能從中脫穎額而出，繼承龍君之位，靠的不是天賦異稟，也不是心思通透，而是萬事穩一手。
唯一一次冒險，就是登基爲龍君，做事有些飄了。
結果中了當頭一棒，成了妖族笑柄，現在還沒緩過來。
“所以無論是真是假，都應該以禮相待！”
敖靖想通了其中關節，腳步頓時輕快了許多。
直到了前殿見到真仙，連忙上前施禮。。
“小龍敖靖，見過仙長。”
敖靖說道：“龜將軍已經傳訊小龍，仙長缺煉寶靈物，只要龍宮有的，儘管拿去。”
“什麼拿不拿的，本座是來借寶。”
周易說道：“貧道煉五行至寶，只得金木水火，缺一個土行。推演卜算，這龍宮當中有土屬靈物，特來相借一件。”
敖靖神色恭謹，心中不禁腹誹。
說什麼借，起碼留個地址啊，大仙！
面上卻不敢有意見，招來殿上值守蟹將，吩咐道：“持本王令，去寶庫將那山神晶取來。”
山神晶是山神死後，香火念力與山嶽靈脈凝結而成，是最上等的土屬靈物。
蟹將領命，招呼了幾個蝦兵去取寶。
不一會兒，幾個妖族一齊施展妖風託着山神晶，累得呼哧呼哧喘氣。
尋常煉製法器摻入山神晶，一粒就能增加千斤重量，敖靖奉上的足足有成人合抱大小。
敖靖說道：“仙長，這塊山神晶是龍宮先輩壽盡時留下，它曾任太山山神，位居一品。”
山神晶質地堅硬，沉重如山，又因爲蘊含香火神力，不能收入儲物法寶。
敖靖最先奉上山神晶，存了試探的小心思，若是連這都拿的費勁，必然是假的仙人，後續態度就會變一變。
“本座的面子，就值區區山神晶？”
周易揮手將山神晶攝入手中，在恐怖法力鎮壓下，迅速縮小至拳頭大小。
原本半透明的晶體，體積越小反而愈發透徹，直至純淨如水。
敖靖和鬼將軍看的眼睛發直，尋常山神晶是上等靈物，這純淨晶體稱得上至寶。
周易手輕輕一合，山神晶碾碎成細沙，從指間灑落。
“再拿這等粗劣之物糊弄本座，可不要怪我發脾氣！”
“仙長息怒，小龍這就取最上等靈物……”
敖靖心中痛惜山神晶粉碎，又恐懼真仙神通，轉身催促蟹將再取靈物。
片刻時間。
蟹將捧着顆半漆黑半玄黃的龍珠，小心翼翼的送上殿來。
“這龍珠是父王珍藏，域外黃龍渡仙劫失敗，龍軀法力盡數融入龍珠。”
敖靖確定眼前是真仙，神態萬分恭敬，說道：“龍珠又經仙劫洗禮而不壞，化作土、雷雙屬性至寶，仙長可滿意？”
“龍珠？”
周易仔細打量，法力探入其中，果然有仙劫之力。
如此至寶，稍加煉製就是頂級法器，在洛水龍宮也是罕有。
“寶物尚可，不過……”
話音未落，龍珠不斷顫抖，一道龍魂從中鑽出，對着周易亂吼。
龍魂面目猙獰，作勢欲吞噬周易。
周易一把抓住龍魂，法力運轉，瞬息飛灰煙滅，隨後將龍珠收入袖中，怒喝一聲：“好大的膽子，竟敢潛伏龍魂，是不是想要暗算本座？”
敖靖一臉茫然，以它的實力，也分不清龍魂是真是假。
“仙長，小龍絕無此意，那妖龍來自域外，與洛水毫無干系啊！”
“哼！本座可以不計較，還不將龍宮中最頂尖的靈物拿上來？”
周易威脅道：“再不能讓本座滿意，我就要發飆了！”
敖靖面露恐懼，唯恐真仙發怒，以父王的性子，定然是揮淚斬兒大義滅親。
“龜將軍，速去龍宮寶庫，將所有土屬靈物帶上來，供仙長挑選。”
“遵命！”
龜將軍得了機會，領命溜出宮殿。
龍宮寶庫中靈物繁多，龜將軍打算在寶庫中仔細清點，再也不回殿中，省的真仙發飆殃及河龜。
很快。
各種寶物堆滿了宮殿，靈光閃耀，熠熠生輝。
周易在寶物中挑選，隨手抓了兩把天河神砂，放入袖中。
“這不錯，可惜太少了。”
“仙長，小龍這就遣人去尋。”
敖靖眼看着周易左抓一捧，右拿一對，心在滴血，卻不敢有絲毫意見。
敖靖心中不斷安慰自己，就算龍宮寶物“借”出去大半，自己身爲龍君，該有的修行資源還是有，只是下面的待遇會變差。
既然不影響自己，何必與真仙爭斤論兩，任他取就是了。
喪權辱國便喪權辱國，只要本龍君修的新宮，不比預計的差就好了。
敖靖在自我安慰中，跟着周易轉了兩圈。
“寶物多是多了，可惜沒一個能入眼，龍君再去催催看，寶庫中可還有剩的？”
周易說話時候，瞥見角落裡兩顆土行珠，是少有的天生異寶，漫不經心的拿起來塞入袖口。
敖靖裝作沒看見，說道：“真的再沒有了。”
“本座可不信，不如咱打個賭？”
周易說道：“就賭這龍宮當中，有更好的土屬靈物。”
敖靖面色一白，它又不是愣頭青，哪敢與真仙賭注，十賭九輸。
萬一贏了，惹得真仙發飆，還不如輸了！
況且，龍宮寶庫只是龍君能動用的寶物，敖靖可還沒忘記，自己頭頂上的父王。
龍族喜藏寶，敖靖斷定，父王那裡定然有土屬至寶。
敖靖心思電轉，前後推演頓時明白，人家真仙就是衝着父王來的，向自己借寶不過是個引子。
“果然，龍宮中還有至寶，龍君竟敢欺瞞本座！”
周易見敖靖不說話，冷哼一聲說道：今日不發飆，豈不是讓世人嘲笑本座沒脾氣？”
世上豈有如此厚顏無恥之人，他竟然能得證真仙？
敖靖憋得面色通紅，恨不得舍一身龍鱗龍皮龍血，與真仙做過一場。
身後站着父王，未必會死。
然而敖靖轉念想到，只大乾境內父王就有上千龍子，還不包括有實無名的私生子。
域外更有不知多少，同父異母的兄弟姐妹，具體數字都統計不過來，
所以，大概率是父王看着自己死，然後換個龍子繼位。
敖靖原本怒火洶涌，一下子就涼透了，恭敬說道：“仙長，小龍並非有意欺瞞，這龍宮當中，有什麼寶物您需要，儘可自尋自取。”
“如此甚好！”
周易笑着取出一方羅盤，假模假樣的唸咒掐訣，上面指針滴溜溜轉了幾圈，指向西南方向。
敖靖見此，暗道果然。
父王潛修地窟所在，就在此宮殿西南。
“小龍爲仙長引路！”
敖靖順着羅盤指針，一路來到龍宮深處。
四周宮殿愈發荒涼，似乎許久未有龍族居住，直至一處幽深洞窟。
羅盤指針嗡嗡作響，顯示寶物就在地窟當中。
敖靖一路上暗中傳訊父王，接連發出幾十道訊息，卻沒有收到任何回覆。
眼見周易就要進入地窟，敖靖忍不住上前，阻攔說道。
“仙長，此處是父王隱居閉關所在，還是不要輕易打擾。”
“那老龍想來不會拒絕本座拜訪！”
周易身形一閃，落入地窟當中。
順着地窟一路向下遁，不知過了多久，溫度不斷上升，直至黑暗中見到一片火光。
空間轟然放開，從洞窟化作地底溶洞。
漫天火海，盡是地底真火，尋常修士沾一絲就化作飛灰。
岩漿流淌，彷彿一條條河流，涌起紫紅色浪花。
“老龍卻是選了個寶地！”
周易深吸一口氣，狂暴的火靈氣中，蘊含一縷縷純陽氣息。
循着純陽氣息深淺，向着溶洞深處遁去，片刻時間就見了底。
溶洞盡頭，一截三尺藤條懸浮空中，任由真火焚燒，不見絲毫傷痕，反而將火焰盡數吞噬。
藤條上生有三處黃綠色嫩芽，說明它尚是活物，假以時日未必不能紮根復生。
“玄黃仙藤！”
周易感應藤條渾厚至極的土靈氣，與仙劍相似的純陽氣息，就知道是此行目的。
法力化作巨手，抓向玄黃仙藤。
仙藤化作流光，避開周易擒拿，枝條微微顫動。
轟！
真火如潮水，洶涌撲向周易。
“不愧是仙株，只剩下一截，竟然還有一絲靈智！”
此地是老龍經營千年的巢穴，周易不願久待，免得發生意外。
手腕上金鐲，化作兩道金光，纏向玄黃仙藤。
仙藤對着金光一抽，地窟震動，天地間的土靈氣受其操控，鎮壓向金光。
如此手段，已經有了幾分真仙玄妙！
流光速度頓減，現出本來樣貌，是兩條精緻的金蛟。
金蛟首尾相連，化作剪刀，對着仙藤隔空一剪。
唳！
一聲慘叫，如厲鬼哀嚎。
玄黃仙藤靈光暗淡，軟綿綿落入烈焰當中，再無絲毫威勢。
周易一伸手，剪刀重新化作金蛟，環繞手腕上。將玄黃仙藤收入袖口，身形一閃，消失在地窟當中。
……
地窟邊緣。
敖靖探頭探腦向下望，幽深不可測，彷彿直通地底深處。
這處地窟歷史久遠，自龍宮建立之時便存在，傳聞是地脈斷裂，地底真火噴涌所留。
沒有敖烈准許，任何進入地窟的龍族，全都處以極刑。
約莫過了一刻鐘，地窟轟隆隆震動，敖烈巨大的龍頭從中鑽了出來。
昂！
仰天長嘯，聲音中充滿悲憤不甘。
聲音傳出數百里，所有聽到龍嘯的水族，感受到血脈深處的恐懼，放下手中一切活計，對着嘯聲來源跪拜。
敖靖躬身等候，直至敖烈停歇了，才小心翼翼的詢問。
“父王，那位仙長……”
“吼！那廝已經走了，傳令下去，以後龍宮當中禁用仙字。”
敖烈雙目赤紅，恨不得解開封禁，去尋那真仙拼個我死他活。
敖靖問道：“父王，那以後遇上……那個字，該怎麼說？”
“用人山代替！”
敖烈身上血痕顯化，如附骨之疽，氣勢頓時萎靡下來。
敖靖問道：“父王，那位人山勒索了龍宮諸多寶物，難道就這麼放他走了？”
“否則呢？”
敖烈龍軀從地窟中鑽出一截龍軀，露在地面的已經有數丈。
新露出的龍軀上，不止有詛咒血痕，還有一道數尺長的劍痕。
龍鱗破碎，血肉外翻，金色血液不斷流淌。
敖靖頓時明瞭，爲何屢屢傳訊父王沒有迴音，原來暗中與真仙鬥過法。父王佔據龍宮主場地利，反而吃了大虧，騎牛真仙恐怖如斯！
敖烈緩緩縮回地窟，只露了個龍頭在外面，問道：“斬妖司中派去的探子，如何了？”
“稟父王，斬妖司防守森嚴，那些探子進去不久，一個個命牌破碎。”
敖靖說道：“爲了不引起斬妖司疑心，近些日沒有繼續派遣。”
“不用再猶豫了，多多派去探子，必須儘快探明斬妖司中的至寶。”
敖烈說道：“本王時間不多了……”
“父王，您真龍之身，定能福壽延綿！”
敖靖伏在地上跪拜，聽到父王將壽盡，怎麼心底還有一絲喜意。
如今大乾有真仙庇佑，父王又不是仙人對手，妄圖擺脫大乾控制是不可能了。
既然如此，那父王的重要性就不那麼大了。
誰也不想頭頂上有兩個主子？
敖烈冷眼看着敖靖，目光流轉，不知在想什麼。
龍軀緩緩縮回地窟，以純陽氣息蘊養詛咒之傷，可惜沒了那截玄黃仙藤，純陽靈氣削減了不止五成。
原本敖烈還有望痊癒，現在已經在考慮，是轉世重修還是另尋他法……
……
清風小築。
悟雲來回踱步，焦急等待。
真仙能斬大鵬妖軀，洛水老龍理應不是對手，然而龍宮經營數千年，說不準又什麼陣法禁制。
一道流光落入院中，周易從袖中取出玄黃仙藤。
“那條老龍尚識趣！早些煉化，時不待我。”
“定不負仙長！”
悟雲躬身接過仙藤，面對成仙機緣，數百年道心不免生出波瀾。
悟雲念頭一動，元辰慶雲顯化，那截靈智潰散化作枯枝的玄黃仙藤，忽的散發耀眼光輝，傳出一陣喜悅氣息。
隨後玄黃仙藤如同乳燕歸巢，自行鑽入悟雲頭頂慶雲。
仙藤化線，十二元辰如珠，自行連成一串，煉成一樣純陽仙寶。
悟雲陽神從身軀中一躍而出，跳入慶雲當中，與仙寶逐漸融爲一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