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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太莽 - 第十一章 女大八十?字體大小: A+
     

    南方四郡的郡望,唯左氏一族馬首是瞻,族內良田千頃,經商、入仕的子弟不計其數,三叔公官拜相位,嫡子更是長公主親點的駙馬,連當朝天子都得叫上一聲‘姐夫’,用權傾朝野來形容也不爲過。

    左凌泉說自己生下來就別無所求,真不是玩笑話,如果不是這世上有仙人,他作爲江南第一世家的嫡子,以後的目標很可能就是——除奸相李景嗣、平烈王,然後‘以左代姜’,征伐大燕,強擄太妃爲禁臠,禍亂後宮什麼的。

    可惜世上沒有如果,因爲修行道的存在,左凌泉的顯赫身世,忽然就變得不值一提,甚至算得上出身貧瘠的野小子。

    青合郡城在大丹朝算是少有的幾座大城之一,依白鹿江入海口而建,海上商道,可以沿着海岸線跑到雲水劍潭所在青瀆江入海口,本身又是大丹的魚米之鄉,富饒程度遠超北方,從俗世街景上來看,比東華城還要繁榮些許。

    上官靈燁乘坐蓮花臺,來到青合城郊野後,兩人下地徒步前行。

    大雨天路不好走,上官靈燁也確實有傷,左凌泉不好揹着少婦奶奶,在遇見一個冒雨出遊的公子哥後,就上前徵用了馬車,帶着上官奶奶一起前往左家的宅邸。

    上官靈燁做豪門貴婦打扮,坐在車廂窗口,看着後方官道上,淋着暴雨攤開手的公子哥,有些好笑:

    “沒想到,你看起來挺有俠氣,在老家還做這種欺男霸女的事兒。”

    左凌泉在馬車外駕車,對此搖頭道:

    “我從小習武,總喜歡找人切磋,南方四郡紈絝圈兒的公子都被我的‘武德’折服了,這可不叫欺男霸女,這叫‘以武會友’,他們服我才一聲不吭把車借我。”

    上官靈燁淡淡笑了下,並未反駁,畢竟鐵鏃府修士向來如此。

    馬車在官道上緩行,很快來到了郡城內,連日大雨,街上行人稀少,有些許被沖毀房舍的百姓聚集在沿街屋檐下,鄉賢臨時搭建了領取救濟糧的攤子,左家的也在其中,管家和幾個家丁在旁看護。

    左凌泉回來前沒有打招呼,不想弄得人盡皆知,並未驚動熟人,稍微遮擋着臉,直接來到了城東的一條白牆青瓦之間的老胡同裡。

    左氏一族人丁興旺,直系旁系加起來數百人,整條衚衕從前到後都是左家各房的宅子,祖宅因爲年代久遠,看起來其實還沒前面的新宅子氣派。

    左凌泉來到祖宅後門下車,擡手敲了敲,家丁跑來開門,瞧見左凌泉的面容,微微愣了下,繼而就又驚又喜地往裡面跑,沿途還喊着:

    “七公子回來了!快通知老爺夫人……”

    然後左府之中就炸鍋了。

    上官靈燁下了馬車,手裡捧着糰子,竟然有點侷促,顯然不太適應這種俗世登門拜訪的場合。

    左凌泉回自己家,自然神色輕鬆,帶着上官靈燁輕車熟路前往內宅,半路上,老爹老孃就從內宅迎了出來。

    左凌泉父親名爲左寒祿,在左家排行老大,也是家主,年紀已經過了五十;左凌泉出自大房,卻在族中排行老七,明顯是家裡的幺兒,最受寵的一個。

    孃親左夫人也年近五十,出身書香門第,和左凌泉相貌神似,不過眼角已經有了皺紋。瞧見遠遊的幺兒從外面跑回來,左夫人臉上還帶着幾分擔憂,見面就開口道:

    “泉兒,你怎麼偷偷摸摸回來了?不會逃公主婚了吧?……誒?這位姑娘是?”

    左寒祿當家一輩子,眼力不差,見上官靈燁一身貴氣,必然出身不凡,自是想差了:

    “這位莫不是當朝長公主……”

    上官靈燁年紀比左凌泉父母加起來都大,但這種時候還是以晚輩自居,微微欠身一禮,解釋道:

    “我……小女子上官靈燁,大燕朝的人,和令郎是朋友,嗯……路過此處,過來看看,未帶什麼見面禮,還望伯父伯母見諒。”

    這俗世客套話,說得實在有點生疏。

    左夫人眨了眨眼睛,表情很是古怪——一個千嬌百媚的大姑娘,跟着她兒子,從北方關外,路過到南方海邊……泉兒莫不是拉着哪家的小姐私奔回來了?

    左寒祿也有點弄不清情況,有客人來總不能當場查戶口,他含笑道:

    “上官小姐客氣了,雨勢龐大,趕路想來辛苦。凌泉她娘,快帶着上官小姐去洗漱一番,別怠慢了貴客。”

    左夫人也沒多問,擡手示意,上官靈燁就跟着去後宅了。

    左寒祿目送兩人走遠後,眉頭纔是一皺,問道:

    “泉兒,這位姑娘是?”

    左凌泉其實也不好解釋上官靈燁的身份,跟着老爹往客廳走去,解釋道:

    “我不是去山上求仙問道嗎,靈燁是山上的高人,前幾天這邊變了天,她帶着我過來查看,剛好路過家門口。”

    “你小子叫得倒是挺親熱,女高人不該叫仙子嗎?”

    “誒?爹你怎麼知道?”

    “棲凰谷那邊傳來的說法,爹我又不是兩耳不聞窗外事。”

    左寒祿擡頭看了看:“你說那姑娘,是天上的神仙?”

    對於尋常百姓來說,上官靈燁和神仙其實沒半點區別,左凌泉點頭道:

    “差不多,別看靈燁年輕,實際上已經一百歲了,前兩個月才過百歲壽辰。”

    百歲壽辰?!

    左寒祿負手而行的動作一頓,回頭看了眼,有點不可思議:

    “那我豈不是還得管人家叫嬸兒?不對,和你太奶奶是一輩人,得叫……叫啥?”

    左凌泉連忙擺手:“您叫靈燁就行了,不用計較年齡。”

    “泉兒,雖說女大三抱金磚,但你帶回來個比你爹還大五十歲的,是不是有些……”

    “爹,這話可不能亂說,我和靈燁沒啥關係,就是尋常朋友。”

    “男女之間,哪兒來的尋常朋友?你爹我是過來人……人家一個姑娘家,跟着你往家裡跑,即便人家沒意思,你把人家往家裡領,就沒半點意思?”

    “呃……我目前還真沒有,她身份有點高……”

    “你從小悶起頭練劍,都打遍南方無敵手了,到了神仙地界,還有高攀不起的姑娘?那你練個什麼劍、求個什麼仙?趁早回來繼承家業得了,堂堂左家兒郎,跑外面去受窩囊氣,丟不丟人?”

    “不是,怎麼可能高攀不起……”

    “長公主殿下知道這姑娘不?”

    “知道,關係還很好,嗯……”

    “那還嗯個什麼?我一瞧這姑娘就是多子多福的相,你都快二十歲的人了,隔壁錢家的老二,和你同歲,上個月剛抱一大胖小子,他爹在我面前那叫一個嘚瑟……”

    “唉……”

    “咋地?爹說話你還不愛聽?”

    “怎麼會呢……”

    ……

    -----

    窗外雨打疏竹,發出沙沙的輕響。

    十幾個小丫鬟站在庭院周邊,好奇打量着窗口,竊竊私語,又馬上被左夫人給攆了出去。

    水鄉韻味十足的房間裡,上官靈燁按照俗世待客的規矩,用熱水認真洗去臉上根本沒有的風塵僕僕;糰子站在窗臺上,歪頭好奇打量着上官靈燁。

    上官靈燁的神色有點不自然,比第一次面見老祖還侷促,因爲她感覺左夫人一直在看着她。

    以上官靈燁的修爲,屋子裡的任何風吹草動都能知曉,背後的目光在看哪裡、大概是什麼表情,都能感知到一二,但左夫人明顯不曉得。

    左夫人親自在旁邊侍候,餘光一直在上官靈燁的身上轉悠。

    上官靈燁穿的是比較厚的襖裙,但俯身洗臉,曲線完美的臀兒,免不了在褶裙下呈現出了輪廓。

    臀線曼妙,很圓,好似一個熟透了的大桃子,從背後看去,似乎比如刀削成的如玉香肩還寬些。

    在俗世之中,有一句‘臀兒大,好生娃’的名言,這身材明顯是當兒媳婦的首選,豪門大戶的夫人最是喜歡。

    更重要的是,上官靈燁身段兒本就比例完美,俯身之時,被襖裙包裹的衣襟,也顯出了應有的規模,看着就沉甸甸,明顯餓不着孩子。

    如此一來,整個人看去就好似葫蘆般曲線豐盈,更重要的是膚白如玉,面相柔豔卻又不失富貴氣,一看就是旺夫旺財的好面相。

    左夫人從來沒瞧見過這麼幹淨的姑娘,看着就與衆不同,竟然有點擔心自家娃兒配不上,哪怕不知道這姑娘的底細,還是越看越喜歡。

    上官靈燁心裡十分古怪,慢條斯理地洗完臉後,轉過身來,左夫人就恢復了端莊親和的模樣。她當作什麼都不知道,欠身一禮:

    “左伯母,您實在太客氣了。”

    “哪裡話,要不要換身乾淨衣裳?”

    “不用,剛換的。”

    剛換的?

    左夫人眨了眨眼睛,雖然不想想歪,但兩個人剛坐一輛馬車回來,好像也沒法往別處想。

    她看破不說破,只是抿嘴一笑,帶着上官靈燁往客廳走去,柔聲詢問:

    “上官姑娘是從關外來的?聽說那邊比大丹繁華得多,來這小地方還習慣吧?”

    上官靈燁揉着糰子緩步行走,左右看了看:

    “其實都差不多,大燕的好些地方,還沒這裡漂亮,也就京城比這裡大些。”

    “姑娘是大燕京城的人?看姑娘氣質不凡,家裡想來非富即貴,在朝中爲官?”

    “算是吧,在衙門當差,管些巡街緝盜的小差事。”

    “和凌泉怎麼認識的呀?”

    “嗯……”

    上官靈燁本想說左凌泉護送公主過來給她賀壽,不過說出來怕嚇到左夫人,想想還是莞爾一笑:

    “他不是想求仙問道嘛,我師長對這方面有所涉獵,彼此就認識了。”

    左夫人似懂非懂地點頭,又道:

    “泉兒從小就不務正業,就喜歡傻乎乎練劍;別家小孩出去花天酒地,叫他他從來不去,好些個小姐邀他出門踏青什麼的,他也不搭理人家;讀書識字也不上心,能把我這當孃的氣死。他和上官姑娘在一起的時候,是不是很難相處。”

    “怎麼會呢。”上官靈燁連忙搖頭:“令郎人很不錯,劍術高超,連我都佩服;至於讀書識字,他不考取功名,識字就行了,也不用苛求太多。”

    左夫人搖了搖頭:“其實也不是不學無術,泉兒打小就聰明,就是不願意學罷了,不然當狀元也說不準。他才六歲的時候就能寫詩,那天賦可把他爹嚇壞了。”

    “嗯?”

    上官靈燁一愣,好奇道:“他還會寫詩?”

    左夫人眼中滿是自豪之色,從懷裡拿出一個荷包,裡面放着疊好的宣紙,遞給上官靈燁:

    “是啊。泉兒喜歡尋仙問道,六歲那年,家裡請了個老道士過來給他看相,結果說泉兒不能修行。泉兒當時可傷心了,從他爹屋裡偷拿了一壺酒,跑到了城外的望江臺,六歲的小娃娃,抱着酒壺‘噸噸噸’的灌了幾大口,可能是喝多了,奶聲奶氣地道:

    “風急天高猿嘯哀,渚清沙白鳥飛回。無邊落木蕭蕭下,不盡長江滾滾來。萬里悲秋常作客,百年多病獨登臺……後面沒說了,好像是沒想出來,不過就這幾句,也很厲害了。”

    !!

    上官靈燁美眸微瞪,看着手中的紙張,有些難以置信。

    左夫人就知道會是如此反應,含笑道:

    “這可不是我編的,真是他寫的,不信你問他就是了。不過六歲的小娃兒,跑到望江臺借酒消愁、捶胸頓足,看起來很滑稽,跑過去找的丫鬟都在笑,然後他就不承認這事兒了,也不讓往外說,就家裡人知道。”

    上官靈燁聯想了下那場面,覺得是挺有趣,勾起嘴角笑了下:

    “怪不得沒聽他說起過。他小時候除了練劍,還做過什麼其他有意思的事兒?”

    左夫人聊起自己兒子,自然有說不完的話,點頭道:

    “泉兒聰明得很,小時候古靈精怪的。除開練劍,還有過很多奇怪的想法,嗯……得知不能修行後,可能是受到了打擊,六歲那年,自個研究造鞭炮的火藥,弄了個什麼‘火銃’出來,說是要收拾仙人,威力挺大,還帶在身上好長一段時間。”

    “是嗎?我怎麼沒見過?”

    “因爲最後他發現,用火銃打架,沒他的劍快,就不用了。還有釀酒,家裡也做些酒水生意,‘青玉釀’就是我們家產的;泉兒七歲那年,突發奇想,說是要改良釀酒之法,還真給搞成了,用蒸餾法弄出了特別烈的酒;他二叔視若珍寶,結果最後發現,和關外碼頭腳伕喝得‘燒刀子’一模一樣,三文錢一壺……”

    “呃……”

    上官靈燁和糰子眨了眨眼睛,都是一臉想笑不敢笑的模樣。

    “還有‘肥皂’,用豬油和草木灰做出來的,用來洗衣裳;結果折騰幾個月,還沒京城造的花皁好用,造價還貴一些……不過這也說明泉兒聰明,都是自己琢磨出來的,要是沒有那些東西,肯定能成一番大事業。”

    上官靈燁微微頷首:“六七歲的小娃娃,有這才智,確實是天賦異稟。他最後怎麼沒研究了?”

    左夫人嘆了口氣:“都怪他三叔,當年泉兒發現肥皂沒用後,練劍之餘開始燒沙子,還沒弄清楚他要做什麼,他三叔就從京城給他帶了個琉璃鏡回來,可以把東西放大那種,聽說是關外買來的。泉兒拿着琉璃鏡,當時就失了魂兒,孤零零在門檻上坐了一整天,然後就收心了,每天埋頭練劍,一直到入京當駙馬爲止。”

    上官靈燁覺得左凌泉是一事無成,被打擊到了。她想了想道:

    “嗯……這也算好事,至少練劍練出了大名堂,他要真搞那些不務正業的東西,才真是浪費了一身才華。”

    “是啊,不過打打殺殺的也不好,我和他爹一直操心着……”

    左夫人聊了兒子片刻後,目光望向上官靈燁手中蠢萌的大白鳥,正想誇獎幾句這小母雞真漂亮,忽然瞧見上官靈燁手上戴着個金手鐲。

    手鐲是玲瓏閣,實用性法寶,講究穩定結實,上面只是有些繁複花紋,造型不能說不好看,但肯定不會太精巧,看起來就好似一個金色圓環。

    左夫人覺得這麼漂亮的手,戴這麼個鐲子實在有點不搭,想了想,把自己左手上的翡翠玉鐲取下來,拉起上官靈燁的手,直接套了上去:

    “戴這個要好看些,金器太莊重,女子還是戴玉器好看;這是泉兒他奶奶當年給我的,上官姑娘可不要嫌棄。”

    “嗯?”

    上官靈燁沒來過大丹,不瞭解這邊的風俗,只當是左夫人熱情好客。翡翠鐲子對左夫人來說應當很貴重,她搖頭道:

    “伯母太客氣了,這我不能收……”

    “沒事兒,左家也不缺一個鐲子,你登門做客,我這當伯母的,總不能沒點表示吧?”

    上官靈燁往日都是就事論事,對於俗世的人情客套,並不怎麼擅長,她推拒不過,便從‘懷裡’摸出來了一根髮簪,遞給左夫人當還禮。

    左夫人自然挺高興,笑眯眯接過質地精美的髮簪,看上官靈燁的眼神都變了幾分,又道:

    “唉~上官姑娘要是去年上門就好了,那時候泉兒還沒入京,現在感覺虧待你了。”

    “現在凌泉也在,沒區別吧?”

    “呵呵~上官姑娘覺得沒區別就好……”

    “?”

    ……

    ————

    今天寫的有點少,實在抱歉or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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