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手指縫裡頭偷看連恩的反應。
他不過淡淡瞥我一眼。
面無表情，無波無瀾。
前方路口的紅燈跳轉成綠燈。
他沉默地發動車子。
沉默地繼續開車。
冷場......
慢慢把手放下來，我尷尬得可以用腳摳出一架灣流G650ER。
為緩解，忙扯開話題：「連連，你平時在車裡聽歌嗎？」
連恩又輕輕瞥了瞥我，不說話。
卻伸手點開了中控大屏。
我當他是默許了，立馬開開心心拿出手機。
結果打開藍牙還沒連接上，他驟然沖我發出一道命令：「關掉！」
「......」我疑惑地看著他，「這不連藍牙，我怎麼給你聽歌呀？」
「我在車裡只聽一首歌。」
「......那不是很無聊，我有很多好聽的歌，可以舒緩疲勞的哦！」
他眉頭又緊蹙起來，驀地加重語氣，重複：「我在車裡只聽一首歌！」
我：「......」
知道要他改變是很難的，我一定拗不過。
只好妥協：「好吧好吧，那我聽，你放吧。」
連恩又劃了划中控屏。
點開了他所說的那一首歌。
本來我以為會是月光奏鳴曲之類的鋼琴曲。
結果萬萬沒想到，竟然是一首情歌——林俊傑的《凍結》
鋼琴的旋律緩緩流淌。
JJ動聽的歌聲在頂級的車載音響中更顯磁性。
帶著一種深入人心的繾綣柔情。
真是回憶殺。
我忍不住左右搖擺，享受其中。
「不小心回到那一天。」
「不小心一切又重演。」
「你，如此完美的一切。」
「竟會出現在我的世界。」
前方路口又遇紅燈。
車子再度緩緩停了下來。
「你說話不愛說第二遍。」
「但偏在情人節那一夜。」
「給我你心愛的項鏈。」
「說了三次對我的愛戀。」
我的心頭莫名一震！
人定格住了。
項鏈......
只聽這一首歌......
這......
「我那時糊塗。」
「不明白為何你會哭。」
「後知後覺以後，領悟。」
放在腿上的雙手下意識地捏緊。
我的一顆心，撲通撲通狂跳起來！
聽著歌詞，聲聲入耳，句句入心。
不斷震顫著我心底最深處的弦。
「凍結那時間，凍結初遇那一天。」
「凍結那愛戀，凍結吻你那瞬間。」
目光不自覺地朝連恩望過去。
卻與他的眸光撞了個正著。
「我也會疲倦。」
「你的項鏈，在我身邊。」
「帶我穿梭回從前。」
連恩靜靜地凝視著我。
一雙琥珀色眼眸，宛若微風拂過平靜的海面。
在陽光的照耀下，波光粼粼。
柔光四溢，萬物黯然。
靜靜的，亦是專註的，深刻的。
「凍結那空間，凍結有你的世界。」
「凍結那畫面，凍結不讓它溶解。」
忽然，他慢慢地朝我靠近。
霎時間，耳邊的歌聲似乎都倒退了。
周遭的一切都在漸漸消弭。
我目所能及的，就只有他越來越放大的俊容......
「我若是疲倦......」
我們漸漸貼近。
我們深深地凝望。
溫熱的呼吸，心靈的觸碰。
彷彿是穿過億萬光年的宇宙。
成為他眼中最溫柔的饋贈。
「你的項鏈，在我身邊。」
「發光在我胸前。」
「你的項鏈，在我身邊。」
「陪伴著我過每一天。」
嘴唇快要觸碰到的一瞬間，連恩卻停了下來。
眸光灼灼地喚了我一聲：「丁婉然。」
我微微斂起眼睫，嬌羞地回了聲：「嗯。」
連恩深呼吸了一口氣，氣息有些紊亂地說：「做......做我......做我的——」
「嗶嗶——」
一道刺耳的喇叭聲驟然傳來，連恩被嚇得一激靈，一下子捂住耳朵，坐了回去。
偏偏後面的車還不停地按，甚至越按越凶。
一聲接一聲的噪音，連恩渾身都跟著一抽又一抽。
死死地捂著耳朵，眉頭緊皺，雙目緊閉，呼吸也變得越來越急促。
糟糕！
我的心一下子吊了起來。
一看前方，紅燈已經變成了綠燈。
我們的車在最前面，的確堵了路。
急忙撫他的後頸，撫他緊繃的背脊。
湊到他耳邊，柔聲安撫：「沒事的，快開車，開了車他們就不按了，沒事的......」
隨著我一遍又一遍的輕撫。
連恩的神情漸漸不再痛苦。
捂著耳朵的手也漸漸放了下來。
他緩緩睜開眼，朝我看過來。
我猛然想起他的情緒鎮定劑，便說：「旺仔牛奶糖還有嗎？吃一顆吧。」
連恩不說話，只是注視著我。
人已經慢慢穩定下來，只是看著我的眼神格外幽深。
似乎別有深意。
靜默了片刻，他終於坐直身子，繼續開車。
......
幸好，接下去一路平安，沒有再發生突發情況。
只是車內的氣氛變得異常沉默。
壓抑的沉寂。
唯有無數複雜的情緒在我胸腔翻湧。
不只是因為再次目睹了連恩發病的樣子。
更是因為那首《凍結》
那歌詞......
真是讓我不去想都難。
是僅僅因為我的項鏈喜歡歌。
還是已經知道了項鏈是我給他的，而故意放給我聽得？
不管是哪一個。
都讓我怎麼也無法平靜下來......
*
到了我家樓下。
連恩下車，先去後座拿了手提袋和我的包，再過來幫我打開車門。
依然是貼心的舉動，替我解開了安全帶。
可後面的舉動就一點不貼心了。
他把手上的東西往我身上一放，命令道：「拿著。」
我怔住。
「你......要讓我一個女孩子拿東西？」
「不然呢？既要我抱頭豬又要我拿東西？」
......
發病的時候，惹人心疼。
不發病的時候，簡直惹人心梗！
氣得我握起小拳頭就朝他揮過去，卻被他一把攥住。
他拉起我的小拳頭，將我的手臂搭在他肩上。
抱起我的一瞬，我靈機一動，拎起我小包包的鏈條和手提袋的呢絨繩，就往他脖子上一套。
連恩動作陡然一滯。
一張冰雪貴族般的臉，閃過一絲明顯的抽搐。
看了看脖子上掛的東西，然後瞪向我。
雙眸眯起，冷嗖嗖的眼神，彷彿在說：女人，你找死嗎？
我另一隻手也勾了上去，摟住他的肩頸。
一個媚眼拋過去，學著宮裡娘娘妖嬈又傲嬌的語氣，命令：「小連子，起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