賓客們羨慕嫉妒又好奇的目光,都投在了趙寒這一桌上。 洛羽兒當然也感到了。 “趙寒,”她低聲道,“這次來明月樓,你又找誰事先打點了吧?” “行啊,”趙寒低聲笑道,“能想到我找人了。” “那當然,”洛羽兒道,“明月樓是什么地方,咱們又是頭一回來揚州。 要不是有什么大人物,在背后給咱們撐腰,咱們能有這種款待?” 趙寒道: “那你就再想想,在這揚州城里,除了你們幾個,我還能認識誰? 又有誰能有這么大的能耐,能讓這明月樓都給面子?” 洛羽兒想了想: “是李大人?” 當然了。 雖然眼下,**愚長史的位子沒了。可這都是極為隱秘、只有少數高官大員才知道的事,對外界并沒有泄露。 在老百姓們的眼里,**愚依然是這揚州之中,最有權勢的三品大員。 這明月樓就算再有排場,也不敢不給他面子。 今晚來前,趙寒早就請**愚,派人來疏通過了。 因而,那門客一聽是李大人說的那幾位貴客,當然就是一路恭敬款待了。 兩人這邊說著,那邊,姜無懼看著滿桌的美食,早就兩眼放光了。 他一伸手,每盤菜里都抓起一把,往嘴里就塞。 看得周圍的賓客們即是一臉羨慕,又是搖頭嘆息,說這可是十珍宴啊,哪有這等吃法的。 門口處,黑衣少年蕭尋也走了進來。 他似乎對這些熱鬧的場景很不習慣,一個人走到了角落里,找了個小桌子獨自坐了下來。 有侍女們要來伺候,他就搖了搖頭,把美人都支開了。 這大堂上方是中空的,上面還有兩層樓。 二樓有幾個貴座廂房,一開窗,就可以俯瞰下方的盛景。 其中一間里,蘇雨童一身鵝黃色的大唐武服打扮,萌萌的美態中,有種巾幗不讓須眉的風度。 她雙手托腮、倚在窗邊,笑盈盈地望著下方的趙寒。 身后,哥舒摩羅淡笑而立。 不遠處的另一間貴廂里,坐著一位俊美絕倫的白衣公子,正是女扮男裝的李凌若。 她目光淡淡,也俯瞰著趙寒那一桌人。 就在李凌若廂房的側對面,另一間貴廂的窗,輕輕推開了半邊來。 李玄蒼探出了半邊臉,望了望李凌若這邊,馬上又收了回去。 “家主。” 他的身后,霜姨低聲道: “既然您如此關心十姑娘,而十姑娘就在旁邊的廂房,那您何不過去……” “噓。” 李玄蒼做了個小聲的姿勢,好像生怕被旁邊的女兒聽到: “你懂什么? 你還不知道,那丫頭的脾氣? 要讓她知道今晚,老爹我跟著她來這里了,那我想辦的事,還辦得成嗎?“ 霜姨低頭不說話了。 李玄空從窗縫望過去,剛好可以看到李凌若的側臉,也就看到了少女目光凝視的對象。 “阿霜,”他淡淡道,“下面那個穿青衫的小子,就是趙寒?” 霜姨點點頭。 她在上邽和趙寒這么多次碰面,當然認得。 李玄空望著趙寒,那雙淵深的眼里,隱隱有道玄光閃過。 “道門低修、慣練土行,其元氣法力,至多也就是天師門外門的一個中層弟子而已。 果然是個低階修為的小子。” 李玄蒼說著,話頭一轉: “不過,這小子的身體里,有種非常古怪的氣息,非道非佛、非妖非鬼。 阿霜,你見過這小子施展法術么? 可曾見過,多法齊修的跡象?” “老奴曾暗中看過一兩回。” 霜姨道,“都是些低階的道門土行功法,并沒有任何兩法又或三法齊修的跡象。” “好。” 李玄蒼淡淡道: “今晚我倒要親眼看看,這個姓趙的小子,究竟是個什么人物。 阿霜,備茶。” “是。” 二樓的景象,大概如此。 而在三樓上,還有一間、也是唯一的一間貴廂。 這廂房位處最高,對內可俯瞰樓內所有景象,對外一開窗,整個揚州的水鄉城景,盡收眼底。 這乃是明月樓里,獨一無二的“至尊貴廂”。 這貴廂里,擺著一張瑤琴。 琴前坐著一個素衣美人,她那只修長白皙的手,從琴身上緩緩提起。 琴上,最后一個“宮”音,隱隱消去。 不遠處,一個青年公子坐在長椅上,閉著眼睛,似乎還在享受那繞梁的余音。 半晌,他才緩緩睜眼,笑道: “流水有意,落花無情。 楚楚,你這一曲‘春回溪山’,彈得可是比以前大有長進了。 怎么,這是見我要來了,又加練了?” 那素衣美人叫顏楚楚。 她盈盈一笑,那張古典精致的瓜子臉上,有種世間少見的明艷風華: “公子說笑了。 這琴藝,一日不練自己知、一月不練天下知,乃每日之必修功夫,又何來加練一說?” 青年公子一笑: “說得好,那就再來一曲?” 顏楚楚螓首輕搖: “公子,這已是第五曲了。 這良宵美景,若只是用來聽曲,豈不辜負了那一片的風花雪月?” 她這么說著,走過來,輕輕坐在了公子的身邊: “高明公子,您說是么?” 青年公子目光一凝: “我說了,叫我穆云行。” 他,正是和杜松云一起來揚州的那位青年公子,穆云行。 “公子可真是神明下凡。” 顏楚楚笑道: “您每次到揚州來,都是不同的名字。 楚楚心思稀疏,記不得那么多的人名,就只記得,和公子初次見面的那一回。 公子您說,您姓高名明。” “是么?” 穆云行咧嘴一笑、忽然靠近,一下挽起了顏楚楚明艷的臉龐: “我再說一次,不要叫我‘高明’。 不然,就算是你,我也不會手軟的。” 他的眼里,忽然掠過一絲殺氣。 顏楚楚卻一點也不害怕,玉手輕輕把穆云行的手撥開,緩緩站起一欠身道: “遵命,穆公子。 既然這曲樂已罷,小女子在下面還有些事做,就先行告辭了。“ “怎么,生氣了?” 穆云行一笑,從懷里拿出一件頭飾來: “你寫信這么遠,把我從長安叫過來,只是這么幾首曲子,就打發了? 這,還是我那個溫文爾雅、善解人意的楚楚兒嗎?” 顏楚楚看了看那頭飾。 那是一件鳳翎金縷玉步搖,那種高貴材質與精致做工,除了是價值連城之外,還隱隱有種尊貴的皇家氣度。 “公子果然好記性,還記得小女子上回說過,缺一件步搖的事。” 顏楚楚一笑,又坐回了穆云行的身邊。 她也不接那頭飾,身子輕輕一側,將勻稱婀娜的美背朝向了穆云行: “那可否請公子,幫小女子帶上一試?” 穆云行看著近在咫尺的美人身軀,哈哈一笑: “好,這才是我認識的,明月樓的花魁、我穆云行的紅顏知己,顏楚楚。 來,本公子為你上飾。” “謝公子。” 顏楚楚淺笑說著,那個柔柔的女聲里,有種說不出來的誘人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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