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衫儒士正是方念鶯的丈夫、揚州大都督府長史,**愚。 先前,方念鶯向他請準,北上禮佛。 他是個愛妻之人,當然欣然同意。 揚州北上樊良湖,最快就是坐船。而漕運大多都是官船,船上有官兵守衛,也比較安全。 所以,他就專門吩咐了一艘漕運大船的官兵,讓他們順道捎帶夫人北上。 可誰知方念鶯這一去,就沒了消息。 剛開頭,**愚還以為是夫人佛心虔誠,要在那邊逗留一些時日,也就沒有過多理會。 可后來越來越久,還是不見夫人返回。 他開始擔心起來,馬上讓人追查。這一查之下,竟然聽到了夫人所坐的船只,被“女鬼”弄沉了的消息。 船上的人,據說也全部沉了江,沒一個活下來。 這真是當頭一記悶棍。 **愚無法相信,就親自帶人反復在運河的兩岸走訪搜查,可最終得到的,還是同樣一個消息: 船沉了,人沒了。 **愚當即悲從心上來。 可他身為封疆大臣,揚州一地的萬千事務,都是他的職責。 他不得不強忍悲痛,一方面繼續在衙門日理萬機,另一面就在家中設了靈堂牌位、全府掛了縞素,為妻子吊喪。 他自己更是日夜思念亡妻,夜不能寐。 可誰知今日,方念鶯竟然生還了回來。 這對**愚來說,真是大悲之后得大喜,欣喜異常。 他對夫人一番噓寒問暖之后,馬上讓人把吊喪的東西全部撤去,又讓管家曹惜月伺候方念鶯去梳洗沐浴,好好休養生息一番。 而他從方念鶯的口里,了解一切事情原委之后,更是大為感嘆。 **愚立即向趙寒等人,大謝救夫人命之大恩,還要奉上大禮。趙寒都推辭了,就說既然夫人已經安全到家,那我們就告辭了。 **愚卻請趙寒留步。 他說,聽夫人說過,幾位是捉鬼降妖的法師。李某眼下正有一件要事,急需像趙法師這樣的高人襄助。 **愚說的,當然就是那“女鬼沉江”的案子了。 山陽瀆,又稱“邗溝”,是連接淮水和長江的重要運河。 它的漕運,關乎到整個大唐南北商貿的命脈。 **愚身為揚州最高官員,這“女鬼沉江”案,當然就是眼下擺在他案頭的,第一要案了。 為此,他曾屢次命令手下的人,日夜明察暗訪,想迅速查清這案子背后的真相,抓住元兇。 甚至他自己,也親自上陣。 可這一來二去,查了很長的時日,竟然一點線索都沒能查到。 而無故沉船的事,卻越來越多。 但又沒人知道,下一次會在哪里,什么時候發生。 因為這“女鬼沉江”,揚州的運河漕運受到了嚴重的影響。 不僅來往船只大減、商貿大為受損,沿河兩岸和揚州城內的百姓,也都深受其害。就連遠在關中,那些亟待江南物資補充的百姓和世家大族們,也都受了諸多影響。 真可謂,“牽一發動全身”,天下都為之震動。 這么一來,本來不信志怪傳聞的**愚,也不得不開始思考,這是不是真有鬼怪鬧事了。 于是,他就想去請那些,所謂的“化外高人”來幫忙破案。 可像這樣的人,大多隱世而居,非常難以找到。 **愚正想廣張告示招募,就碰上了夫人歸來、趙寒等人進了門。 “還請趙法師念在揚州百姓與天下蒼生的份上,稍做停留,破了這沉船一案,李某必定高酬重謝,以報法師大恩。” 看**愚這么懇切,趙寒就和洛羽兒商量了起來。 洛羽兒當然明白,這次到揚州來,是為了幫她找親生父母的。 可她一路過來,也聽了不少沉船案的事,和方夫人相處得也是分外投機。 反正也是要在這揚州地界找爹娘的,眼下,除了小木劍上的“揚州”兩個字,也暫時沒太多線索,這事也不算太急。 不如先在這里安頓下來,幫助李大人查案,同時再慢慢在揚州四處打聽父母的下落,也不耽擱。 兩人商量完畢,就對**愚說了。 **愚自然非常欣喜,還說請洛姑娘放心。 李某在這揚州一地,也算是門路通達、說得上話。洛姑娘之事,李某必定全力幫助,一定幫洛姑娘找到父母,一家團聚。 眾人正說著,門外,有個溫柔的聲音響了起來: “報。” 是曹惜月。 “講。”**愚道。 “大人,欽命揚州黜陟大使大人,連同揚州刺史大人,在門外求見。” 所謂“黜陟大使”,乃當今皇上派往全國各地,代天子巡察四方的官員。 這就相當于欽差,所派的人一般都是皇上身邊的肱骨重臣,許多時候還有督查舉報、便宜行事的權責。 所以,這“黜陟大使”,就連地方的最高官員都要懼上三分。 只是,這“黜陟大使”并不常有,只是臨時有事時,才會委派出任。 前些天,**愚收到了長安快馬來報,說皇上已派出了十三位黜陟大使,巡視天下四方。 揚州,就在將被巡察之列。 只是從長安到江南,有千里之遙,這么快就到了么? **愚并沒有絲毫慌亂,只淡淡道: “惜月。” “在。” “你速去將兩位大人請進正堂、好茶伺候,就說我整肅衣冠之后,馬上前來迎接。” 曹惜月應了一聲,匆匆去了。 趙寒見狀,就說大人有公務在身,那我們就先不打擾了。 **愚卻說,這“女鬼沉江”案,因為關乎漕運,長安朝廷非常重視。 這黜陟使大人,本來是要月后才到的。 如今他突然提前到來,李某想,肯定與那案子有關。諸位眼下已經是李某所請的,本案的專事破案法師。 正好,李某也想借此機會,向黜陟使大人引見一下諸位。 趙寒一想也對,就和洛羽兒等人留了下來。 **愚回了內室,換了身端正的文官幞帽袍服,帶著趙寒等人,往正堂而去。 此時,正堂的貴客位上坐著一個中年官員,旁邊還有一位年輕官員陪著。 **愚先進了去,向中年官員做了一躬道: “揚州大都督府長史**愚,參見黜陟大使大人。 下官怠慢、未能遠迎,還請大人恕罪。” 中年官員淡淡一笑,卻沒有起身: “李大人客氣了,您家中事忙,又何來怠慢一說? 請坐。” “謝大人。” **愚的語氣,謙虛中不失儀度,儼然有封疆大吏之風。 他直起身來,看了眼旁邊的年輕官員,那眼神似乎在詢問什么。 那年輕官員正是揚州刺史兼揚州軍府統軍,在地方和軍府兩個方面,都是隸屬于**愚的下官。 兩人平時有諸多公務往來,是老熟人了。 年輕官員也看了**愚一眼,那意思是——一切正常。 **愚坐了下來,對中年官員道: “大人,此次您提早行程而來,想必是有什么要事?” 中年官員笑道: “李大人果然睿智高思。 不錯,本官此來,一是奉皇上之命,巡察揚州一地之民生方俗、善惡大綱。 二,也是為了那漕運運河上,‘女鬼沉江’一案而來。 這一點,想必李大人也猜到了吧?“ ”不敢,”**愚道,“既然大人您提到了這案子,李某眼下正有幾位相關的重要人等,想為大人引見一下。” “李大人要引見的人,自然是高才大德之人,當然要見上一見。” “惜月,把趙法師他們請進來吧。” 門外,曹惜月應了一聲,領著趙寒等人走了進來。 趙寒等人一進了正堂,和那中年文官和年輕官員一個照面,幾個人幾乎同時一愕。 眼前這位中年文官、揚州黜陟大使大人,正是趙寒等人半路上救的那位穆云行穆公子的管家,杜管家。 他叫杜松云。 而旁邊的年輕官員,正是之前和趙寒比試輸了的,那位房姓公子。 他叫房遺直,乃是這揚州之中,管轄一州事務、官位僅次于**愚的,揚州刺史大人。 一時間,堂內的氣氛,變得有些怪異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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