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寒回想著那個青年公子的各種情形。 這穆云行,當然也不是個一般人。 不過,長安城里盡是天下的能人異士,一個富家子弟從小受到各種培養,有些能耐也不出奇。 可假鐵匠這幫人,遠在這江南揚州之地。 穆云行一個長安來的富家子弟,為什么會落入了他們的“法眼”?他們又為什么要抓他個活的,還弄了“屠鎮”這么大的陣仗? 這穆云行,真的就是一個富家子弟? 假鐵匠那幫人,又究竟是些什么人? 趙寒正思考著,洛羽兒就發現了這個地窖入口。 姜無懼氣喘吁吁地把箱子挪開,掀起了入口小門,一股潮濕的水氣散發了出來。 眾人打起火折子,走了下去。 這地窖里是一層小木臺階,昏暗暗的,一直往下。 走了不久,就到了地窖底下。 這里地方不太大,四周掛了些廢棄的鐵器和打鐵工具,還有幾個破爛的酒缸。 酒缸后,有個長長的麻袋,斜靠在墻上。 “這也沒啥啊,”姜無懼道,“敢情我白抬那些箱子了,重死個人……“ 嗯…… 麻袋里突然響起了個聲音,像是人聲,沉悶悶的。 姜無懼嗖地跳開。 趙寒手一抬,示意眾人退后。 他輕步走到麻袋前面,手一拉,解開了麻袋的繩子。 一個女人的頭露了出來。 那是一位年輕嬌美的少婦,身姿婀娜,容顏清麗脫俗、世間少見,還帶著一種溫婉才情。 她臉上有些塵霜,可神情卻是決然: “你們殺了我吧。 我方氏清白一世,絕不可能,做你們這些水賊的壓寨夫人。” 趙寒看著少婦,半晌,他道: “這位夫人,我們不是水賊,我們是來救你的。“ 那年輕少婦一愕。 她看了看趙寒,又看了看后面的洛羽兒等人。 半晌,她忽然感慨一聲,溫婉清麗的臉龐上,有淚花泛出: “蒼天有眼啊…” …… …… 原來,這位年輕少婦姓方。 她竟然就是那位民間傳聞里,在山陽瀆運河上、隨船沉沒了的,揚州大都督府長史的夫人,方念鶯。 那個“女鬼沉江”的傳聞,整個淮南道里,都傳得沸沸揚揚的。 趙寒等人一路上,當然也聽到了不少流言蜚語。 此時一聽,眼前這女子竟然就是那位方夫人,大家都不僅問了起來。 方念鶯嘆了口氣,就說了。 她本住在揚州城中,是個信佛之人。 前些日子,因聽說北邊樊良湖畔的大梁寺里,有高僧前來開壇講經,她便向她夫君、揚州大都督府長史**愚,請了個準。 然后,她由幾個丫鬟下人陪著,坐船沿山陽瀆運河北上,前往樊良湖聽經。 一日夜里,到運河中段的時候。 她正在船內的小廂房里歇息,忽然聽到外頭有人叫了一聲什么,然后突然又是一聲慘叫,就什么聲音都沒有了。 當時在她出發前,就已經有好幾艘船,在這夜里的河上沉了。 謠言,已經開始在民間到處流傳。 這時深夜突然來這么一聲,方念鶯當然也覺得害怕,就想著出去看看怎么回事。 可她才剛走出房門,船體突然一陣巨大顛簸,竟然翻了過來。 她還沒來得及反應,整個船身就浸入了河水之中,她也就不省人事了。 再后來,她醒了過來。 就發現自己被一伙水賊救了,硬說要逼她做壓寨夫人。 她不肯,卻又不敢透露自己的真實身份,就說自己是個,趕路不幸落水的尋常人家的婦人。 可說也奇怪,一般的水賊,如果見女子不肯就范,都會強行逼迫,單刀直入的。 可這幫水賊沒有。 他們見方念鶯不肯,也不強迫,就把她綁了、用個麻袋罩著,只留些小孔透氣。 時不時,水賊就給她些吃的喝的,其他什么都不讓她看到。 后來,方念鶯就隱約感到自己坐在一艘小船上,到了個什么岸邊。 那些水賊上了岸好一陣子之后,又匆匆跑回來,把她抱了過去。 之后,水賊們好像進了個屋子,一直往下走,就把她放了下來,那些水賊就不見了。 再后來,就是趙寒等人過來,救了她了。 “方夫人,”趙寒思考著,“您確定,那些人真的是水賊?“ 方念鶯點點頭,溫婉清麗的臉上,有種遇事不驚之風: “妾身一路上,曾聽他們說過,說近日要做一單大買賣。 還有他們那些說話的語氣、各種行為舉止,和那些道上的賊人,很相似。 所以妾身才想,他們應該就是一幫水賊。” “水賊,大買賣。”趙寒咀嚼著這些字。 “趙寒,”洛羽兒道,“這大買賣,說的肯定就是那些人假扮鐵匠,在這里等那穆云行的事了。 這對上了。” 方念鶯有些愕然: “這位洛姑娘,什么對上了?您說的是什么意思?” 趙寒就把之前屋里發生的事,向方念鶯都說了。 方念鶯奇怪道: “這么說,這些人不是水賊,他們到這里來,是有什么別的目的? 那,他們把妾身抓到此處,又是為了什么?” 趙寒若有所思。 “方夫人,”他問,“您在沉船的那晚,說聽到外頭有人說了聲什么,然后一聲慘叫,船就翻了。 那人說的是什么,您聽清楚了嗎?“ 方念鶯點頭,美臉上,隱隱露出了一絲恐懼: “那人好像是在說,‘女鬼,女鬼啊’。” 女鬼。 女鬼沉江。 “趙寒,”洛羽兒道,“難道那鄉間的傳說是真的,真的有女鬼,那些船真的就是那女鬼弄沉的?” “可為什么啊?“ 姜無懼道,“那女鬼沒事跑去弄人家船,吃飽了人,她撐著啊?” 趙寒道: “我以前辦案時,有些入水而死的冤魂,怨氣經年不散、化作鬼身,在水里江面上作惡,那也是見過的。 魏晉時的《百水異卷》里,就曾記載過。 一個青年男子被債主逼得跳河自盡,后來化成水鬼,把那走船的債主一家,全部害死在了江上。” 趙寒摸著下巴思考著。 本以為,到這揚州來,是開開心心的江南一游,再順道幫羽兒找個親人。 可沒曾想,剛一腳踏進這淮南道揚州境內,就碰上了這么一樁詭異的沉船案子,這么多的神秘人物。 富商公子,假鐵匠,一群不是水賊的水賊,還有這“女鬼沉江”。 看來這次揚州一行,又要有點意思了。 趙寒又想起了,之前和那邪邪聲音的對話。 靈臺天地里,又只剩下了那片茫茫的大霧,其他什么都不見了。 看來,那邪邪聲音,那個不知名的存在,就隱遁在這片大霧之中。 聽那聲音的口氣,他送給自己的驚人“小禮”,還有十幾年來、上邽洞穴之中,自己身體里,那種恢弘涌動的感覺。 這一切,都讓趙寒不禁想起了,在上邽地下出世的,那個狐貍般的可怕存在。 難道,自己身體里的這個存在,也和那東西一樣,是那上古八大血脈之一? 可這不對。 因為,據自己從古冊里看到的,還有某人告訴的,那些極其稀有的消息里。 這上古血脈,乃是自盤古開天、女媧補天以來,就流傳下來的,天地乾坤間的無上大力凝成之物。 就像那個狐貍異物,也只有那個恢弘無比的地下法陣,才有可能鎮壓得住。 可就是這樣,最終還是被它破陣而出了。 而自己這個身體,頂多就是個,有些天賦的化外修行之軀。 上古八大血脈之一,就在自己身體里藏著,還藏了十幾年。 那自己怎么還沒爆體而亡? 是因為,有那股寒氣鎮壓著? 就算如此,可那寒氣如今已經消失了,那自己怎么還活得,如此的滋潤無比? 難道這個存在,又不是什么上古血脈? 想到這里,趙寒忽然想起了,自己小時候那段“難忘”的經歷。 在那一片巍峨群山之中,那些睥睨世間的人物,他們曾把自己當做一塊天材異寶,使盡了各種玄妙手段,折磨了自己不知多少歲月。 可最后,他們不僅什么都沒得到,反而還遭遇了一次,驚世駭俗的“天災”。 當時自己還小,并不懂得這些,以為那就是場意外。 如今看來,難道那次“天災”,會和自己身體里的這個存在,有關? 趙寒又看了看自己的左臂。 一切如常。 那種虛脫的感覺,好像漸漸消失了,手臂里,那個似乎正在生長的東西,也感覺不到了。 好吧。 我趙寒,從小就有過那么多“有趣”的經歷,管他什么上古血脈、天災**、鬼界妖氛的,還難得倒我么? 揚州,你小寒爺我,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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