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寒和洛羽兒看著,門口的那個人: “高大哥?” “是你們?” 高石遠提著長刀,有些訝異道: “我說是誰敢亂闖這地方呢,原來是你倆,那就沒事啦。” 他一笑,長刀回鞘。 趙寒問,高大哥你怎么來了? 高石遠說,是曾謙曾大人讓他來的。 今天,曾大人過來找他要人幫忙的時候,順便說了句。 說是宗大人吩咐,說裴劭留下的這些卷冊里,有許多關于上邽的地形、軍務的記載,對這次的城防布置非常有用。 宗大人已經勸散了鬧事的百姓,還允諾了,今日午間開倉賑災。 曾謙要負責這事走不開,所以宗大人就讓他叫我過來,搬這些冊子,說是讓先搬到縣衙的案房里。 縣衙,是縣令辦事的所在。 曾謙現在是代縣令,經常會在那里出入。 趙寒和洛羽兒對視了一眼。 又是曾謙。 “對了,”高石遠好像有些好奇,“你倆不辦案去了嗎,怎么會在這里?“ 他看了看趙寒和洛羽兒,兩人的手握在一起,還沒有放開: “哦明白了……不錯嘛,這里是個‘辦事’的好地方。” 洛羽兒趕緊收回了手,“高大哥你別亂說啊,我們……” “不用解釋,大哥我過來人,你倆繼續,我外頭等著去……” 高石遠一下溜了出去。 洛羽兒還想解釋,忽然看見趙寒站在那里,有點發呆。 ”在外頭等著,外頭等著……” 趙寒不斷重復著,高石遠剛說的這幾個字。 時辰不多了,唐軍的那個人,還在外頭等著…… 當年秦興殿逼宮的時候,獨孤泰說的一句話,忽然響了起來。 對了,當時明明聽到殿外,有密密麻麻的腳步聲,至少也是一支兵隊。 可最后走進殿里的,只有那些叛將十幾個人。 所以,他們逼宮的時候,殿外,肯定有一支唐軍在等著。 這些唐軍,是要給那些叛將時間,讓他們從薛仁越的口里,套出玉印的消息。 否則,如果大軍直接沖進來,那薛仁越肯定不會說的。 外頭唐軍的那個人…… 這說明,當時殿外,一定有個重要的唐軍人物在。 是那位大唐征西軍的車騎將軍。 終于對上了。 當年的大唐征西軍,又名“玄甲軍”。 這是一個,曾經威震神州、讓四方敵寇聞之喪膽的名字。 它是當今皇上當年南征北戰時,麾下最為精銳的一支人馬。 因為軍中所有的人馬都穿著玄色黑甲,所以世人都稱之為,“玄甲軍”。 當年那支軍隊里,有不少有名的大將,如今都成了大唐的開國元勛,舉世聞名了。 那么這位車騎將軍,會不會是這些“名人”中的一員? 難說。 說不定,那位車騎將軍,也像那些叛將一樣,為了玉印背后的寶物,化身潛藏至今了呢? 曾謙。 自己不是沒有懷疑過他。 驚狼嶺那晚,在山頂洞穴里,出現的那個黑影。 當時,所有的人都在山腰作戰,有可能到洞穴來的,就只能是留在了院子里的人。 曾謙就是。 所以,之前在官驛時,我才會用那些話來刺激他。 可看他的表現,又沒有什么異常。 而且聽羽兒說,侯掌柜當晚也留在院子里,確實看到了曾謙。 羽兒說的沒錯。 那位大唐車騎將軍,還是個帶兵逼宮的人物。而曾謙只是這上邽城里,一個膽小怕事的小官。 這兩個人,會是同一個人? 難道,這曾謙真的演得這么好,一直在我的眼前,卻從沒露出一絲破綻? 又或者,那車騎將軍根本不是他,而是另有其人。 洛羽兒聽明白了: “那這個車騎將軍,還有那個薛洪,他倆到底是誰啊?” 趙寒看著洛羽兒。 不知道為什么,剛才他想對少女說、卻被打斷了的那句話,現在卻說不出口了。 薛洪是誰,其實他已經知道了。 這薛洪藏著玉首,又是那種背主投敵的人,要說他是“惡鬼”,確實很像。 可為什么總感覺,這里頭有些什么不對呢? 對了。 如果薛洪真的就是,線索指向的“那個人”的話。 那么,寧無相、孔原和獨孤泰被“惡鬼”殺死的時候,“那個人”都不可能在場的。 如果他就是“惡鬼”,那他怎么殺的那三個人? 不對,一定有什么地方弄錯了。 這個薛洪,即使他就是“那個人”,但他絕對不是“惡鬼”。 那么,“惡鬼”是那位車騎將軍嗎? 也不對。 玉首不在那車騎將軍的手里,他就算把叛將們都殺了、玉塊都集齊了,也湊不齊一個完整的玉印。 如果只要個缺頭的玉印,那他十六年前就可以動手了,何必等到今天? 那么,“惡鬼”是還活著的其他兩人,阿史那-萬鈞,或者那位“大哥”? 以我現在所知的線索,這更不可能。 這么說,當年參與逼宮、現在又還活著的四個人,都在這兒了。 他們全都不是“惡鬼”,那還會有誰呢? 究竟還有什么線索,是我忽略了的? 趙寒飛快思索著。 十六年了,原來活著的不是他,而是你啊…… 獨孤泰對著真正的“惡鬼”,喊的那句話。 這意思很明顯,獨孤泰原本以為,“惡鬼”就是十六年前,青才人的那個新生兒。 可獨孤泰看到了“惡鬼”的臉之后,卻說,“活著的不是他”。 這說明,那“惡鬼”根本就不是那個新生兒。 獨孤泰說,“而是你啊”。 這個“你”,又是誰呢? 趙寒的腦海里,無數道的光芒碰撞著。 “羽兒,”他忽然道,“記錄上邽縣官吏生平的冊子,在哪里?” “在這兒。” “不要十六年前的,要現任的。” “現任?” 洛羽兒有些奇怪,又找了另一個卷冊遞了過去。 趙寒飛快翻閱了起來。 燈下,十六年后的今天,那些熟悉的人名,關于他們生平背景的描述,飛快翻過。 吳晉,獨孤泰,曾謙,蔣懷,張陌塵,賈振…… 趙寒的目光,突然定格在一個人的描述里的,一句話上。 這句話里,有三個他剛剛說過的字: “十六年。” 難道,這“惡鬼”竟然會是他?!! 嗡…… 突然頭痛! 腦海里,光芒瞬間飄散,化作了一片茫茫。 身體里,寒氣到處滲透,那種蠢蠢欲動、撕裂的感覺,似乎又要沖出來。 偏偏就在這個時候,該死!! 趙寒雙手一捂腦袋。 “你怎么了?” 洛羽兒想扶趙寒,一種徹骨的寒冷,從少年的臂上滲了過來。 她禁不住“啊”的一聲,松開了手。 這一刻,趙寒的腦海里,無數的光又現了出來、亂竄撞擊,每一次,都激起了光爆和劇痛。 大旱,惡鬼,吐谷渾大軍…… 玉印大秘密,天劫降臨…… 最后的期限,就在今日…… 這一去,你的小命…… “發生什么事了?!” 聽到了洛羽兒的叫聲,高石遠破門而入。 趙寒忽然兩眼一睜,冷冷道: “走,去縣衙,見宗大人。” 洛羽兒很擔心,“趙寒你現在身子不好,哪兒都不要去,先把身子調好再說吧。” “沒時間了。” 趙寒凝望著窗外灰茫茫的天,他那對疲憊、深邃的瞳孔深處,一絲沒人能覺察的赤紅之色,隱隱生了起來: “我有要緊的事,必須馬上跟宗大人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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