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謝宗大人和趙法師的寬容……” 侯良景這才說,侯某在這上邽城里,也待了好幾十年了。 這里的鄉親們,一向都是安安分分的。 只是這幾個月來,這城里又是鬧鬼、又是旱災,還有接連的幫會和胡賊作亂。 鄉親們也是被逼得活不下去了,這才…… 宗長岳點頭道: “鄉親們確是受了大難,侯掌柜,您說吧。 按大家的意思,要怎么辦,這次的事才可以平息下去?” 侯良景說,剛才他被抬到縣衙門外,鄉親們把事情都交代了,這才放了他進來。 鄉親們說,他們要求三件事。 這第一件,就是要衙門立即放糧賑災,讓他們能吃上飯。 宗長岳說這是當然。 他早就聽說,這次的旱災,是上邽乃至整個秦州百年不遇的大旱。 賑災安民,勢在必行。 “大人,”高石遠道,“吐谷渾大軍就要到了。咱們兵力不足,肯定要死守待援。 那糧食就是最重要的,要給了百姓,那咱們的弟兄可就沒糧吃啦。” 宗長岳道: “沒了百姓的支持,這城能守得下去么?” 他立即吩咐,放糧的事,交給曾謙去辦。 他讓曾謙隨后,立即把上邽附近三十里內,所有的余糧都收上來。收齊之后,立即撥出其中的大部分,分給城里的百姓。 剩下的部分,則留做軍糧。 宗長岳又吩咐高石遠派個得力的手下,帶上人馬,去幫曾謙。 他還特別提醒了,只能收官糧,不能動百姓的糧食。對那些商家的商糧,也要用官銀收購,不準強征。 而且一日之內,必須完成。 曾謙和高石遠都領了命。 “侯掌柜,”宗長岳道,“這只是個臨時之計,先解鄉親們的燃眉之急。 待打退胡兵之后,宗某將立即上報朝廷,從秦州各地調糧,賑這上邽的百年大旱。” 侯良景連忙鞠躬道謝。 宗長岳又問,那第二件事呢? 侯良景說,第二就是,要馬上把“惡鬼”抓拿歸案,再當著大庭廣眾的面,把“惡鬼”斬首示眾。 這樣,鄉親們才能心安。 宗長岳說,這正是宗某此行的原來目的,又有過承諾。 即便鄉親們不說,宗某也會做的。 “趙法師,”他看著趙寒,“本來這破案之事,由您和張大人一同辦理。 可如今敵軍大軍壓境,張大人有多年的邊軍經歷,又素有和吐谷渾對陣經驗,所以……” “明白,”趙寒道,“張大哥去幫大人您守城,抓惡鬼的事,我來。” “宗大人。” 一直沒說話的張陌塵,開口了: “我知道,如果上邽城落入了吐谷渾之手,那么抓鬼破案,就根本無從談起了。 所以眼下,‘城防’乃是頭等大事。 可如今離破案的最后期限,只有不到兩日,如果下官不再做此事,而由趙寒他一人來做的話……” 他看著趙寒,道: “賢弟,你有把握么?” “有。”趙寒點頭。 “為什么?”張陌塵道。 “因為,”趙寒道,“兩日內,‘惡鬼’將會再次現身殺人。” 眾人一愕。 “趙寒,你怎么知道?”洛羽兒禁不住問。 “是啊,”高石遠也有些奇怪的樣子,“那‘惡鬼’神出鬼沒的,要是到時它不冒頭,那豈不就麻煩了?” “它會出來的。” 趙寒說著,緩緩掃視著書房里的每一個人,眼神里有種深意: “而這一次,我一定會抓它個現行。” “萬一沒抓到呢?“張陌塵道。 趙寒一笑,拍了拍胸口: “那就拿我趙寒這條命來償。” 書房內,突然一片寂靜。 大家都知道,這趙法師平時吊兒郎當的,可臨到頭卻總能破解一切,似乎沒什么難得倒他。 他說能破案,大家都是相信的。 可“拿命來償”,這話說得,就有些太沉重了吧? 洛羽兒看著趙寒。 她似乎感覺到有些什么不對,可又說不上來。 “都這么認真干嘛?” 趙寒咧嘴一笑: “惡鬼還沒死,我怎么舍得死? 放心吧張大哥,兩天后,我保證把’惡鬼‘抓過來,讓你和大家伙好好瞧瞧,它到底長個什么鬼模樣。” 張陌塵看著他。 “賢弟,一切小心。”他說。 洛羽兒一愣。 從認識到現在,這位張大哥無論說話、做事、對人,都是那么的嚴肅冷峻。 這還是她頭一回聽到,他當面對一個人,說出關心的話。 宗長岳點頭稱是。 他說從此刻起,賈振就臨時升任上邽的代縣尉,負責城內治安,并作為趙法師的辦案襄助。 他會把縣衙最精干的衙役,全部撥給賈振,隨時聽候趙寒調遣。 賈振似乎有些驚訝。 他說張大人才是縣尉,他不敢接。 宗長岳說,張大人責任重大,他將另有重任交代,賈振這才領了命。 可趙寒卻說不用了。 因為抓“惡鬼”這件事,人多了,反而不好辦。 宗長岳說這倒也是,此案涉及化外法門,像我等凡俗人士,想來也幫不上什么大忙。 他就問身旁的安師傅,可否襄助一二。 安師傅的腰完全直了,皺紋也不見了許多,整個人好像年輕了二三十歲。 只是,他的身子變得更瘦更干,好像一根竹子。 “老朽一身修為已然盡廢,怕是有心無力了。不過……” 安師傅看了眼趙寒,目光悠遠: “此事交給他,老朽以為,宗大人盡可放心。 更何況,他身旁,早有高人相助了。” 宗長岳也想起了什么,就問那位凌姑娘呢,怎么不見她前來? 趙寒道: “之前,凌姑娘去官驛找過我。 剛好曾大人也到了,我就請她一起過來。可她自己先走了,后來就沒再見她。” 曾謙也說,后來他照大人的吩咐,還去了凌姑娘住的小院,想請她前來商議。 可他敲了半天門,都沒有人應,好像里面根本沒人。 洛羽兒有些奇怪: “凌姑娘她對這個案子,一直都很上心的,她會去哪兒了呢?” 曾謙又說,他還去了那位袁沐風公子住的客棧。 那客棧的掌柜說,袁公子今日入夜不久就退了房,也不知道去哪兒了。 大戰將至,這么重要的兩個人,突然同時不見了。 眾人都有些奇怪。 趙寒一笑: “他倆一向都是這么獨來獨往的,沒事。 說不定時候到了,他們又會突然冒出來,嚇我們一跳呢?” 再說了,我的身邊,還有更強的援手不是?” 趙寒朝身旁的洛羽兒眨了眨眼。 “沒錯,還有我和無懼呢。” 洛羽兒點點頭,拍了拍腰間的大刀。 宗長岳點點頭,就說人馬還是備著,隨時聽候二位調遣。 “趙法師,這‘人頭鬼案‘,朝廷極為看重。 宗某,拜托了。” 宗長岳雙手一拱,趙寒也還了一禮。 賑災和“惡鬼”的事,都有著落了。 宗長岳就問侯良景,那鄉親們要求的,最后一件事呢? “這事,”侯良景道,“侯某真是不知從何說起……” “但說無妨。”宗長岳道。 “鄉親們說,要立即那個逆賊獨孤泰,放了。“ 侯良景的聲音,有些顫抖: “而且……不只是放人,還要讓宗大人把位子讓出來,讓獨孤泰做咱們上邽的頭。 所有人都得聽他的,一起去賑災和抓鬼……” 眾人一愕。 這百姓們要求放了獨孤泰,這倒是聽說了。 可他們還要讓宗大人退位,讓這么個逆賊,來掌管上邽? 這,又是怎么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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