狂風大作,碎肉漫天! 空地上,眾人紛紛躲避。 有些來不及避讓的,被那些黑氣碎肉沾染到,頓時變成了一團模糊的血肉。 混亂中,一個黑乎乎的干癟物事,從蛇身里飛了出來,重重摔在了地面上。 啊…… 漫天黑氣之中,獨孤泰突然大喊了一聲。 袁沐風的手一揮,青色劍光卷著無數落葉,又往獨孤泰斬了過去! 獨孤泰望著地上,那個一動不動的黑色干癟物事,眼里忽然升起了一種無邊的悲愴。 他的臉上,迸出了一條條的青筋,爆裂開來! 無數道的血箭噴出,灑在了地上的那本古冊上。古冊頓時裂成了數十張書頁,每頁都被鮮血包裹著,化作了一個個妖光血團。 “殺,我要殺光你們!!” 獨孤泰狂吼一聲,數十個妖光血團,狂暴而出! 一個血團和袁沐風的劍光相撞,都化成了灰燼,其他的血團繼續往前,全部撞在了青金兩色道光之上。 鮮血頓時灑開,染遍了整個道光光團! 袁沐風只覺得,心頭一陣血氣翻涌。 他整個人連退了五六步,身上的玄光,一下子黯淡了下去。 山坡上,趙寒雙目一凝。 血殤之法? 這獨孤泰正在施展的,乃是一種極為邪祟的妖門秘法,叫“血殤之法”。 這種妖法,趙寒他也只在那些化外異聞古冊里讀過,還從未見人使過。 這妖法的威力,只可以用兩個字來形容: 駭人。 可要使出這種無匹的妖力,也要付出極為慘重的代價。 那就是,施法者的畢生修為將會全部廢掉,壽命也會大減,減到只有不到幾個月。 所以這“血殤之法”,乃是一招“同歸于盡”的妖術。 不到絕境,絕不會有人使用。 這獨孤泰即使受了袁沐風的一劍,那最多也就是斗法失敗,身受大傷而已。 可他的手下還有兩百鐵騎,身后還有孟涼的兩千兵馬,遠遠還沒有到走投無路的地步。 為什么,他竟然會在這個時候,使出這種絕命一搏的法術? 可眼下,自己沒辦法施法。 那凌姑娘已經用過一次那個法器了,短時之內,也難以再次祭出。 袁沐風顯然也被獨孤泰的妖法所傷,更是無法與之抗衡了。 這本來已經大好的局面,一下子又變得危殆了起來。 眼前,妖光鮮血彷如一片血海,就要把道光和下方的幾個身影,全都吞噬進去。 還有什么辦法? 想,快想!! 此時,渙散的道光里,一個身影緩緩現了出來。 趙寒的目光一凝。 是那個駝背老仆。 他那張滿是皺紋、好像從沒有過表情的老臉上,突然淡淡一笑。 他那雙道光彌漫的手,握著小小的金色狼雕,掌心同時往中央一壓。 骨碎,肉爛! 狼雕貫穿了兩個掌心,把老仆的雙手連了起來。 鮮血,染遍了狼身。 口誦咒、步踏罡,狼雕爆裂而開,和鮮血一起化作了一道血色金光,瞬間籠罩了老仆的全身。 原來如此。 原來這位安師傅,真是一位化外奇人。 他也會“血殤之法”,道門的“血殤之法”,“血祭之術”!! 趙寒的目光沸騰了。 那一瞬,老仆那個彎曲的駝背,忽然一下挺直了。 他的整個身軀凌空躍起,化作一道血色金光長虹,貫入了空地上,那只金色巨狼的身體。 一聲狼叫,震耳欲聾! 金色巨狼的眼里放出赤光,狼體變得赤紅無比,向著前方的那片妖光血海,凌空怒嘯、奔流而去! …… …… 不知過了多久。 夜空上,陰云散開了些。 近圓的月亮透了半邊出來,月光灑落山谷之間。 許多人狂跳的心好不容易安靜了些,就強睜開眼,看了過去。 空地中央,妖光、道光、血海等等一切,全不見了。 漫天而落的沙塵之間,有兩個身軀相隔數丈遠,分別盤膝坐在地上,雙目緊閉。 其中一個是駝背老仆。 他的背已經完全直了,直得好像一柄鐵槍。 他渾身的血肉好像被抽干了一樣,貼在身上,看得見一根根的骨頭。 另一個是獨孤泰。 他的臉,已不能再叫做一張臉了。 那就是一張干枯的紙,布滿了血色窟窿,像個剛從地獄出來的鬼怪。 他的頭發已經全部脫落,身上的道袍也不見了,露出個同樣干枯的身軀,滿是血痕。 前方不遠處,袁沐風手握長劍,指著獨孤泰。 身后,白衣少女凌若淡然而立,古木匣子已經收回了腰間。 啊…… 空地上,獨孤亮大叫著跳下馬來,跑到那個從蛇身里掉出來的干癟物事旁邊,一把扶了起來: “兄長,真的是你…… 你不是早就過世了嗎? 怎么……” 那個干癟的物事是一個人,或者說,是一條干得像咸魚的人干。 他的腮幫像魚一樣開合著,發出極為微弱的啞聲: “誰……誰叫我……” “是我,慕容亮啊!”獨孤亮道。 “慕容亮……誰是慕容亮…… 我……我又是誰……” “我是慕容亮,你的親弟弟;你是慕容昭,我的親生兄長啊! 人干緩緩睜開眼,瞥了眼扶著自己的獨孤亮: “二弟?你……你怎么來了? 這是什么地方……我……為什么會在這里……” “兄長你都不記得了?” 獨孤亮道,“十年前,父親說你修煉仙法不成,法力破體而亡,連尸骨都找不著了。 從小在家中,每個人都很忙,就只有你照顧我。 我聽了這消息,傷心了好幾日,還專門給你立了個衣冠冢。 你……怎么會在那條蛇身里頭? 是誰把你放進去的?” “蛇身……” 人干喃喃著,忽然想到了什么,眼睛忽然一瞪: “是他,是他把我放進,那條惡心的東西里頭。 是他……” 人干勉強抬起個干巴巴的手指,指著遠處的獨孤泰: “慕容安平!!” “父親?! 這不可能……” 獨孤亮搖著頭,簡直不敢相信: “打小,父親就最喜愛兄長你了。 那時候我想練仙法,可怎么哀求父親,他就是不肯教我。 可對于兄長,他從你一出世就是百般呵護,對于仙法,父親更是對你言傳身教,悉心訓誨。 他怎么會……” “仙法?呵護? 呸!!” 人干狠狠吐出了一口白膿似的液體,聲音急促了起來: “二弟,你知不知道,他從小強迫我練的,那都是些什么? 我怕,我受不了,我不愿意練。 他就打我、罵我,用妖術折磨我,弄得我死去活來,非要我練不可。 后來,我煉法終于快有大成了。 可他就是不肯再等那一年半載,非要逼著我,用秘法加速修煉。 足足七七四十九日,他不讓我喝一滴水,最后害得我陽毒攻心、內府干涸,魂散身死。 可他還不肯罷休。 他把我的魂魄和肉身都鎖住,和那條惡心的東西合成一體,把我變成了那副模樣,整天只靠喝人和畜生的血活著。 人不像人,鬼不像鬼。 你說,這樣的父親,還算父親嗎? 不,他不是。 獨孤泰……” 人干盯著那個閉眼坐著的中年人,大喊一聲: “你是個惡鬼,惡鬼!!!” 這一瞬,空地上幾雙不同的眼睛,同時望向了那個人干,望向了獨孤泰。 那個暗啞的聲音,在山谷里回蕩著,空幽幽的。 獨孤泰…… 惡鬼…… 獨孤泰,真的就是“惡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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