隴山,鬼哭峽,上邽城,秦安谷…… 縣衙,青玉院,永安澤,驚狼嶺,秦安殿…… 黑衣妖道,禿頭人,孔原,獨孤泰…… 惡鬼,幽光,小東西…… 廢物,怪胎,害人精…… 一張張慈祥、帶著陰笑的臉,一只只手,向自己伸過來…… 金色真氣、徹骨寒氣,寒氣里,那個無比可怖的存在…… 邪笑…… 嘿嘿…… 火,燒了起來。 燒身燒面,燒盡筋骨脈絡、五臟六腑,仿佛墜入了八熱無妄獄!! 趙寒猛地睜開了眼。 呼……呼…… 他大口喘著氣,渾身都是汗。 他想站起來。 可雙腿軟軟的,身體里一陣空落落,什么力氣也沒有。 運氣念咒,都沒用。 內府周天里一片虛空,一點元氣游走的跡象都沒有。 神識想要內視,看看內府里,那些殘余的金色真氣和鎮壓著的那片寒氣,也沒有辦法。 唯一感覺到的,就是一縷縷的冰冷,就像個冰海,浸泡了全身。 喂喂喂,我說你可想好了啊…… 這一去,你這條小命,就不知道還能不能回來咯…… 此刻,某人的聲音,又在耳邊回蕩了起來。 難道,竟然會來得這么快? 就在這里了嗎? 不。 不會。 小寒爺我還有事沒做完,就算是閻王親自來了,也得等。 趙寒,你給我起來!! 不知哪里來的一股元氣,貫入全身,寒氣似乎下去了些。 趙寒一下站了起來。 一個白色影子閃過。 他猛地轉頭。 一雙絕美的少女的眼,淡然看著自己,白衣如洗。 耳邊,洞外隱隱傳來了喊殺聲。 “我遲了?”趙寒看著少女凌若。 凌若不答。 趙寒往四周看去。 薛仁越“魂印”里的那些幻境,坍塌的秦興殿,慘叫著的黑影,冷焰蒸騰的火海,都不見了。 眼前,又是驚狼嶺上,那個黑沉沉的洞穴了。 這洞穴里原有的一切,柱子、雕像、寶座等等,已經全部坍塌,化作了一堆齏粉。 那個干枯人頭,也變成了一堆灰。 那些陰光觸角和陰氣野鬼,也全部消失了。 只有自己,孤零零地站在廢墟里,身上的青衫裂開了一道道的縫。 看來自己在這洞里,被那個古怪的佛門招魂法陣,耽擱了不知多久了。 聽洞外的聲音,山腰的大戰已經開始,而且激戰正酣。 照原先的計劃,這凌姑娘應該在下面壓陣才對。可她卻出現在了這里,還是一個人,那原因只可能有一個。 “惡鬼現身了,在這洞里?”趙寒問。 凌若一指腳下。 在趙寒跟前幾尺遠,廢墟的地上,有兩個腳印。 趙寒立即查看了起來。 看這腳印的長寬,應該是個成年男子的腳印,穿的是雙尋常的布靴。腳印的邊沿,已經被碎石泥塵弄模糊了,辨認不太清楚。 這絕不是我自己的腳印。 是“惡鬼”的? 腦海里,在薛仁越的魂印里的種種遭遇,浮上了心頭。 之前的種種推斷,終于得到了證實。 原來十六年前,唐軍破城,那十七位西秦將官人等叛變了,引唐軍入宮。 他們讓唐軍的大隊在秦興殿外等候,自己進殿逼宮,表面上是為了殺主邀功,其實是為了薛仁越手里的那塊鎮國玉印。 可薛仁越使了詭計,把那些西秦叛將都困住了,然后再運起一種奇異的法術,想把那些人一網打盡。 而這個法術,似乎要依靠那塊鎮國玉印作為法器,才可以施行。 可那玉印沒了頭,法力失了周全、沒能成功,薛仁越也法敗身亡了。 趙寒這么想著,當時身上那股無比強大的力量,那種爆裂無度、痛不欲生的感覺,又涌了上來。 還有,蓮花座的那個佛印下面,那個仿佛來自萬丈深淵的存在,也浮現了出來。 這薛仁越用的,究竟是個什么法術? 那佛印下封印著的,又是個什么可怕東西? 趙寒看了看眼前的廢墟。 那個干枯人頭,毫無疑問,就是薛仁越的。 可當年在秦興殿上,他已經法敗身亡了,那他的人頭,又為什么會出現在了十六年后的這里? 只有一種可能。 當時,有人割下了他的頭、藏在了這里,直到今日。 是誰這么做? 當年在那個殿上,除了薛仁越,就只有逼宮的那十七個人。 那些人,當然都逃過了那一劫。 所以后來,他們才能“假死”潛伏、活到了今天,才有了十六年后,這十幾名“人頭鬼案”的受害人,和這一切的事。 所以,薛仁越的頭,當然就是被那些叛將割下了的。 一般叛變的人,割了舊主的頭,都是拿去邀功的。 可這些人拿了頭不邀功,還擺了個招魂法陣,想把舊主的魂魄招回來? 他們想干什么? 明白了。 他們肯定是,想在薛仁越的魂印記憶里,尋找些什么。 “這東西,背后的秘密……” “上源千古,下鎮萬方,得之者,可得天佐神佑,既世永昌……” 薛仁越說過的話,又回響了起來。 聽這個說法,那塊鎮國玉印的背后,一定藏著某個非常重大的寶物。所以薛仁越才會那么說,那些叛將才會那么貪婪。 恩,之前我就推斷過,這個“人頭鬼案”的背后,必定藏著某個重大的野心。 現在終于明白了,這個野心,肯定和這玉印背后的寶物有關。 所以說,這些叛將想找的,就是那塊玉印的下落? 不。 當年,薛仁越手持玉印、在秦安殿上身亡,那玉印當然也遺留在了現場。 那些叛將這么貪圖它,他們醒來之后,肯定會到處搜尋。他們既然能找到薛仁越的頭,那玉印,當然也被他們找到了。 所以,他們要在薛仁越的魂印記憶里找的,不是玉印本身的下落。 而是玉印的頭,“玉首”。 因為,那“玉首”早前被薛仁越掰了下來,讓他的手下薛洪轉交給太子薛定南。 所以,即使那些人找到了玉印,那也是個沒了“頭”、不完整的玉印。 但是那薛洪也叛變了,照理說,玉首應該就在那些叛將的手里才對。 既然如此,他們為什么還要留下薛仁越的頭,還設這個招魂法陣? 看來,那玉首,他們并沒有拿到手。 為什么? 只有一種可能。 玉首,被那個薛洪私自藏起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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