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群一片嘩然。
“趙寒,”洛羽兒道,“他說這些人不是衙役,什么意思?”
趙寒笑而不語。
“你是什么人?”那邊,閻橫有點奇怪。
長衫書生沒有回答,“按大唐律令,假冒官差、欺壓百姓,乃是大罪。你們還不放下兵器,束手就擒?”
閻橫盯著那書生,片刻,忽然笑了起來:
“小子,你這么個薄身板的小白臉,也敢口出狂言,讓老子束手就擒?”
他身后,數十名衙役也哄然大笑起來。
城外的百姓人群中,也有很多聲音:
“這兄弟是個熱心腸的,可他孤碎碎的一個人,怎么跟這幫家伙斗?”
“瞧這些人的行頭,還有那張官印告示,他們明明就是官府的人,怎么這兄弟偏說不是?”
喧鬧聲中,閻橫一指長衫書生:
“給我把這個刺頭兒,拿了!”
三名衙役抬起長棍掃了過去。
長衫書生站著沒動,也不躲閃。
洛羽兒看不下去了。
這個人仗義執言,是個難得的好人。可看他的樣子就是個讀書人,怎么斗得過這些壞蛋?
她一下沖出去,一手就搶過了一名衙役手里的長棍,棍風舞動而出。
幾聲慘叫,三名衙役翻倒在地。
人群頓時哄了起來:
“這誰家的小娘子?那么標致,身手還這么厲害,了不得啊……”
“打得好!就該這么教訓這班家伙!!”
閻橫的臉色很難看。
“臭婆娘,敢管老子閑事。都給我上!”
剩下幾十名衙役舉起兵刃,沖了上去。
人群中,洛羽兒轉起長棍、前后閃動,好像萬葉叢中的一朵飛花。所到之處,衙役四散倒地。
長衫書生一直站在原地,任由刀光棍影在身旁穿過,他只是冷冷看著遠處的閻橫。
一絲兇光,在閻橫的眼里掠過,他手里的鐵棍一震,嗡嗡之聲傳出。
趙寒一直看著。
羽兒一出手他就知道,那些衙役全然不是敵手,根本用不著幫忙。
可這時候,他的手卻垂了下來,在地上摸了一把。
“小六兒,你在哪兒啊?”
百姓人群里,中年農夫的聲音響起。
一個小女孩咿咿呀呀跑了出來,看著那些刀光棍影,小臉蛋上充滿了好奇。
她一眼看到大馬上,閻橫拿著鐵棍發怒的樣子,覺著好滑稽,就指著咯咯笑了起來。
閻橫真的怒了。
“連個娃兒也敢來取笑老子。
好,我成全你!”
幾步走馬,鐵棍向著女孩的小腦袋,掄了下去!
洛羽兒一眼看到,舞棍隔開衙役的刀槍,沖了過來。
可離得太遠了,鐵棍,就要觸及女孩的頭!
鐙鐙兩聲!
金玉相撞!
鐵棍凌空打了七八個轉,插在了泥地上。閻橫的手停在半空,像篩子似的不停打顫。
小女孩還站在那兒、完好無損,可響聲把她嚇著了,哇的哭了出來。
四周眾人都愣住了,不知道發生了什么事。
人群中,趙寒把手收了回來,望著女孩身旁不遠的地上。
那里躺著兩塊碎石,是他剛才隨手拾起來的一塊石頭,碎成那樣的。
碎石旁邊不遠,還躺著一顆珠子。
通體銀色、晶瑩剔透,顯然非常珍貴。珠面上有道擦痕,表明它剛剛和什么硬物撞擊過。
剛才,石頭和珠子,從兩個不同的方向,幾乎同時飛來,把鐵棍打飛。
官道上,馬蹄幾聲飄來。
百姓們轉頭看去。
一匹白馬緩緩行來,皓白的馬身上,沒有一絲雜色。
馬上,坐著一個少女。
白衣似雪、冰肌如玉,柳腰堪握、身姿修長,一頭長發灑在身后,烏黑如瀑。
一張絕色的臉龐,眼神秋水如霜,縱然只是淡淡一瞥,已是傾倒眾生。
白衣少女身后的馬鞍上,放著一個細長的木匣子,木頭古色古香,不知經歷了多少歲月。
匣身上,雕著一只不知名的青翅靈禽,引頸長鳴向天。
一種出塵仙氣,從這個少女的身上隱隱透出,似乎不染一絲人間塵埃。
喧鬧的城門,一下變得鴉雀無聲。
白馬沒有停步,穿過人群,來到那個小女孩的身邊。
白衣少女下了馬,伸出手,把一件物事遞到小女孩的面前。小女孩一看見那物事,哭聲停住了。
那是一只羊脂白玉雕成的飛鳥,一看就是異常貴重之物。
小女孩把白玉飛鳥拿了過來,玩耍著,破涕為笑。
百姓們都沒弄明白怎么回事。
中年農夫從人群里跑了出來,一把抱住小女孩,差點沒哭出來。
雖然不知道發生了什么事,可女兒沒事,這白衣少女又送她東西哄她,這些農夫都是看見的。
“小娘子,太謝謝你了。這東西瞧著挺稀貴的,您快收回去吧。”
白衣少女好像沒聽見,也沒看農夫一眼,衣衫飄處、又坐回馬上,白馬徐徐往城里走去。
就好像那農夫,還有其他眾人,都不存在一樣。
洛羽兒見白衣少女安慰小女孩,覺得這人真是不錯。可看她對人那么傲慢,又忍不住說:
“這位姑娘,阿叔向你道謝呢,你好歹也回一聲吧。”
白衣少女理都不理她,依然前行。
趙寒看著地上,那個銀色珠子:
“湛銀珠都不要了,有錢人家的姑娘啊……”
白馬一停。
白衣少女看了看地上,銀色珠子旁邊的碎石,又瞥了眼對面的青衫少年。
她輕一縱馬,白馬又往前走去。
閻橫的手酸得要命。
他的水火鑌鐵棍很重,剛才那一棍也是勢大力洪。究竟是什么高手,一記暗器,就把棍給打飛了?!
他四處張望,一眼看到了,正在離開的白馬和白衣少女:
“你們幾個,把那個白衣小娘兒們,給我攔下來!”
那些衙役本來看著白衣少女就口水直流,當即七八個人,往白馬沖了過去。
呼……
一個老鷹般的身影從天而降,嗖嗖幾聲,那幾個衙役不動了。
“愣著干嘛,還不快上?!”
閻橫催促著,可那些衙役還是不動,個個臉上都很痛苦的樣子。
這些人身前不遠,站著個中年婦人。
她拄著根枯木拐杖,右腳有些殘疾,滿頭白發如銀,身材異常高大,比一般的男子還高出一個頭。
閻橫一摸腰間,想把隨身的樸刀抽出來。
啪。
不知何時,銀發婦人輕飄飄地站在了馬頭上,抬起拐杖當巴掌,給了閻橫一個耳光。
閻橫臉上火辣辣疼。
“你竟敢打我……”
啪。
又一記耳光,閻橫的臉歪向了另一邊。
“你個瘋婆子,我……”
啪,啪,啪……
拐杖左右開弓,把閻橫的臉打得好像撥浪鼓,搖來搖去。
連打了足足二十余下,閻橫臉青鼻腫、鼻血都流了出來,從馬上摔到了地上。
馬頭上,銀發婦人站得穩穩當當,沒有一絲搖晃:
“都給我聽好了。”
她掃了眼所有的衙役,低沉的聲音像個男人:
“誰再讓我聽到一句,對我家少主不敬的話,我就把他的下巴打掉。”
看著兄弟們和閻橫的樣子,衙役們吞了吞口水,沒人再敢出聲。
“還有你們兩個,尤其是你……”
銀發婦人一瞪青衫少年,好像蒼鷹看著獵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