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天的審判終於結束了。巫師們魚貫而出。

“說真的，鄧布利多，”在鄧布利多攙扶瑪奇班教授爬臺階時，瑪奇班認真地問他：“你真的不需要去聖芒戈調養一段時間嗎？”

“謝謝你，格絲爾達，我會考慮的。”鄧布利多頷首道，“不過得等忙完這段時間，再好好休個長假。”

魔法部正廳，一大羣記者早早地等在那裡，翹首以盼。這些人沒有受到邀請，只能堵在門口，裡面甚至出現了不少外國面孔。

“我們過去吧。。”博恩斯女士說。

菲利克斯和鄧布利多自無不可，作爲當前魔法界唯二能正面抗衡伏地魔的兩面旗幟，他們的出現會安撫人心。走出幾步，記者們就將他們團團圍住，閃光燈的白光和按動快門時的“咔嚓”聲不絕於耳。

各種問題一股腦向他們投擲過來——

“博恩斯女士，第一天庭審順利嗎？”

“還算順利——”

“那些國外的觀察員是否會影響審判結果？這是否是一種妥協？”

“審判結果絕對公正。”

一些人把目光放在鄧布利多身上。

“鄧布利多教授，您能分享一下來自國際上的聲音嗎？”一個外國人打扮的記者問，“神秘人放棄他在英國的勢力了嗎？在多個魔法部組建的傲羅隊伍慘敗後，您打算如何應對？”

說話間，那些受邀參與庭審的記者也出來了，他們懷揣着更多的疑問，紛紛把矛頭指向菲利克斯——

“海普先生，能談談你和馬爾福家族的關係嗎？”

“你們的友誼是從什麼時候建立的？”

“沙菲克家族的繼承人低調回國，據說他年輕時和你有過矛盾……”

“盧修斯·馬爾福真的是臥底嗎？”

人羣之外，穆迪嘀咕說：“也可能是脫罪的手段。如果真是這樣，我得說這一招可夠巧妙的。”

菲利克斯選擇性地回答了幾個問題，重點強調他和盧修斯·馬爾福的友誼，並狠狠駁斥了某些無良記者暗戳戳的‘脅迫論調’——他瞪了一眼麗塔·斯基特。

“我和盧修斯私底下關係不錯，他是我的大客戶——是的，他在這方面一向慷慨。有次我看出他有心事，便試着開導他，他向我吐露自己非常後悔曾經的行爲……”

採訪結束後，鄧布利多返回學校。菲利克斯則留了下來。

他和博恩斯女士來到部長辦公室，博恩斯朝他使了個眼色，“他們還在裡面。”菲利克斯點點頭，推門走了進去。

沙發上坐着兩個人，盧修斯·馬爾福和納西莎·馬爾福。聽到門口的動靜，他們神經質地轉過頭，看清是誰後，盧修斯從沙發上跳了起來。

“久等了，兩位。審判結束後耽誤了一些時間。”菲利克斯輕快地說。

“你、我有沒有——”

盧修斯嘴巴蠕動半天，最後乾巴巴地拋出半截話來。

菲利克斯無聲點頭，盧修斯跌坐回去，顯然十分失望。納西莎攥住丈夫的手，厲聲對他說：“我們早就知道會有這麼一天，畢竟是公審。你應該慶幸及早退出！”

“——多虧了海普先生。”她擡起頭望着菲利克斯，菲利克斯對她微笑。他擡擡手指，點燃爐子裡的木頭，然後走到壁爐旁，抓起一把飛路粉揚上去，爐火立刻變成綠色。

“阿米莉亞暫時把兩座壁爐連在一起，那麼——誰先請？”

盧修斯嚥了口唾沫，走進壁爐，高聲說道：“馬爾福莊園，客廳。”綠光一閃，他消失在壁爐裡。

“馬爾福夫人，輪到你了。”

納西莎站在壁爐裡，翠綠色火焰攀上她蒼白的臉頰，她深深地看着菲利克斯，“海普先生，德拉科就拜託您了，你會保護好他的，對嗎？”

“我向你保證，女士。”菲利克斯認真地說。

綠色火焰跳動，她的身影消失。菲利克斯跟着走進壁爐，一分鐘後，博恩斯女士走進辦公室，裡面空無一人。她像是什麼也沒發生一樣，拿起桌上的文件仔細批閱起來。

馬爾福莊園。

菲利克斯從金碧輝煌的壁爐裡走出來，寬敞的客廳堆滿了大包小包，盧修斯和納西莎彼此站在一起。

“都收拾好了嗎？”

“還差最後一點兒。”盧修斯低聲說，從知道自己臥底的秘密暴露後，他就一直顯得十分沮喪。

“那就抓緊時間吧，誰也不知道伏地魔現在藏在哪兒，也許就在附近某個角落蹲着呢？”菲利克斯說完，饒有興趣地環顧四周，“介意我到處走走嗎？”

盧修斯嘟囔說：“當然不。”於是菲利克斯在馬爾福莊園走動起來，這裡的一切裝潢都很精緻考究，只是空蕩蕩的，看不見一個人。他猜測所有僕人都被遣散走了，大約半個小時後，他返回客廳，手裡拿着一個相框。

“在一個房間發現的，可能不小心落下了？”菲利克斯問。

盧修斯盯着相框裡的照片，沒有動彈，但臉上露出厭惡的表情。納西莎望了自己丈夫一眼，走過來接過相框，她低聲解釋說：“是我姐姐……我、我們和她沒有聯繫，自從、自從……”

“我知道。”菲利克斯說：“伏地魔把她帶在身邊呢。”

他望着小山似的堆滿半個客廳的大包小包，一些金銀擺件、器具像是垃圾似的粗糙地塞在包裹裡，顯示出主人的心不在焉。“東西有點兒多，不過——”他盯着自己左手戴着的綠寶石戒指，“幸好我有備而來。不過需要挪挪位置，不知不覺就攢了很多東西。”

他開始使勁搖晃左手，從那枚小小的戒指裡傳出與自身體積毫不相干的低沉的“嘩啦”聲，“還有新入住的小傢伙兒，我得給他們留出一些空間，保證住得舒服……嗯，好了！”

菲利克斯伸出手，將地上的木箱、包裹、龍皮口袋、天鵝絨布包逐一收納進去，很快，地面被清理一空。

盧修斯和納西莎最後看了一眼自己的家。

“等到事情結束，你們還可以回來。”菲利克斯安慰說。

“我可不會這麼樂觀。”盧修斯情緒低落地說：“也許要不了多久這裡就會變成廢墟。”

十幾分鍾後，他們出現在倫敦郊區的一處空地。

菲利克斯遞給兩人一張小紙條，他們認真閱讀一遍後，從眼前的空氣裡擠出一座漂亮的獨棟小房子。

“你們應該知道我和尼克·勒梅先生的關係，這裡是他在英國的一處安全屋。他去世後，原本的保密魔法失效，當地政府本來打算當做違建建築拆除……後來我又施展魔法把這裡保留了下來。”

兩人用挑剔的目光打量灰撲撲的房子，這和他們原本的家差了不是一星半點。

“安全性更是不用擔心——房子施了赤膽忠心咒，我本人親自做保密人。你們大可以放心。”菲利克斯說着，朝房門走去，“進去看看吧。”

盧修斯和納西莎夫婦多少鬆了口氣，至少菲利克斯·海普打算信守承諾，他們不用擔心過河拆橋……馬爾福家族歷代的財產——除了放在古靈閣的部分，其餘都在那枚小小的戒指裡。還是很有誘惑力的。

他們跟在菲利克斯身後，跨過前門的臺階，進入房子內部。裡面的佈局很簡陋，似乎已經很久沒有人居住了，四周落滿灰塵。他們走進來時，在地板上踩出清晰的三串腳印。

“條件有些簡陋，比不上你們的大莊園，但各種設施齊全——房子總共三層，擁有十個房間，並附贈一個小花園。作爲臨時居所還是不錯的。我也會定期過來，送些生活用品，如果你們想換換口味，幾百米外就有麻瓜商店，不過得用紙幣。”

菲利克斯隨手一揮，客廳裡的灰塵瞬間消失了，他拉開窗簾讓陽光照進來，看上去順眼不少。

“嘩啦啦，嘩啦啦。”

行李像是潮水般從菲利克斯手上噴涌出來，眨眼間堆滿整個客廳，盧修斯和納西莎半個身體都被埋進裡面。他們艱難地爬出來，站在一張搖搖欲墜的細長腿桌子上，盯着差不多和桌子平齊的行李山發呆。

“需要我把德拉科帶過來嗎？”菲利克斯輕聲問。

“不，不需要。”納西莎說，“就讓他待在學校。”她從口袋裡掏出一封厚實的、皺巴巴的信，“海普先生，幫我交給他。”

菲利克斯接過來，收進口袋。

“那麼，兩位，想必你們有很多話要說，我就不留下來了。”

他朝兩人點頭示意，轉身走出房子。這時，身後傳來“乒乒乓乓”的聲音，他回過頭，看到盧修斯·馬爾福從後面追了上來。

“還有什麼事嗎？”

“我、我有幾個問題，一定要問清楚。”盧修斯氣喘吁吁地說。

“請講。”

盧修斯瞪着他，猶豫半天，還是問道：“我想不通——以你現在的地位，完全可以說服魔法部推遲審判，或是秘密審判——再不濟，你也可以隱瞞我的臥底身份。你不是一個守規矩的人，海普先生，你完全可以做到，但你最後什麼也沒有做！”

菲利克斯望着他，說道：“因爲不需要了。到了這一步，你能發揮的作用已經很小了。”馬爾福嚇了一跳，差點以爲下一秒菲利克斯就會舉起魔杖念出殺戮咒，愣了幾秒他才意識到眼前這個人不是黑魔王。

他冷靜下來，在心裡一陣琢磨，一個念頭突然浮現。

他試探地問：“黑魔王——黑魔頭的勢力大打折扣，食死徒核心成員剩下不到十分之一，可以說是損失慘重。你認爲他會懷疑有內鬼，我再待下去有暴露的危險？”

“有這方面原因。”菲利克斯慢慢地說，“我們應該體諒他，你說呢？允許他爲自己的失敗找藉口，再豎立一個靶子，這樣他就不會把懷疑的目光對準其他人……”

顯然盧修斯·馬爾福就是那個靶子，他自己也很不愉快地意識到這點，此刻瞪着眼睛，但菲利克斯沒有多少心理負擔，盧修斯的大腦封閉術在他看來也就勉勉強強，眼下脫身，逃出是非的漩渦，正是時候。

盧修斯的灰眼睛露出震驚的神色。

“我明白了！你要保護的不是我，不，應該說不只是我……”他嘶嘶地吸着冷氣，四月初溼潤的空氣讓他的五臟六腑都凝在一起，他用微弱的聲音耳語：“你要保護真正的間諜。”

菲利克斯眨眨眼睛，沒有作出迴應。

盧修斯·馬爾福的猜測很接近真相：到了現在，所有的舞臺都搭建好，無關人物——比如那些食死徒，已經沒有多少戲份了。不管是菲利克斯這邊，還是伏地魔，都不再重視他們。

唯一還能插得上手、甚至在其中發揮重要作用的人只剩下西弗勒斯，因此他的安全也就成了最大的問題。

斯內普真的瞞過伏地魔了嗎？菲利克斯不確定，他只知道上次伏地魔賭上了全部力量，結果卻輸得一塌糊塗，伏地魔只要稍微有點腦子，就會進行反思。

懷疑有內鬼是一道繞不開的門檻，何況還可以把責任推給其他人，讓自己顯得不是那麼廢物。

伏地魔一旦把懷疑的目光對準這些人，盧修斯第一個跑不掉，而被他親手釘進霍格沃茨和鳳凰社心臟的斯內普又怎麼可能例外？斯內普至今安然無恙，除了和他精湛的演技有關，最重要的一點是他對伏地魔很重要，重要到無可替代，就像那個貝拉特里克斯一樣。

這時候打消伏地魔的疑慮——哪怕只是一部分，或是轉移視線——就顯得很有必要。最理想的情況下：伏地魔恨盧修斯恨得咬牙切齒，而西弗勒斯的日子變得更好過，傳遞情報被取信的可能也更高。

菲利克斯什麼也不用做。

他之前做得已經夠多了，那些身在局中的人自然會評估戰爭雙方的形勢，有軟骨頭跳出來投誠也不意外，甚至菲利克斯可以自己安排一個。只是沒想到運氣不錯，第一天就碰到塞爾溫。

“我差點忘了一件事，”半晌，菲利克斯開口道：“請把手遞給我，盧修斯。”

盧修斯茫然地伸出右手，這是要和他告別嗎？“不，是另一隻。”菲利克斯說。盧修斯身體一顫，他知道接下來要發生什麼了！他顫抖着舉起左手，用另一隻手撩開袖子，露出裡面紋身似的黑魔標記圖案。

“可能有點疼。”菲利克斯說着，一把抓住他的胳膊。

手掌接觸黑魔標記的地方冒出濃濃的黑煙，那塊皮膚變得滾燙，火燒火燎似地疼，盧修斯的表情痛苦不堪，不由自主地發出“嗬嗬”的呻吟聲。

“忍着點，黑魔標記裡藏有伏地魔的魔力，必須保證沒有任何殘留。”

幾分鐘後，菲利克斯手裡捻着一縷漆黑、邪惡的魔力，小心翼翼地把它蒐集起來。加上在馬爾福莊園裡的收穫，他這次的目的就全部完成了。

站在門口的納西莎悄悄收起魔杖，走過來攙扶起自己的丈夫，兩人瞪着他左手胳膊上的皮膚——那個骷髏標記已經完全消失了。

“謝、謝謝。”盧修斯咬着牙說。

“不用客氣。從今天起，你就不是食死徒了。”菲利克斯說。

……

從安全屋回到學校後，他把信交給德拉科。

“你的父母現在很安全，他們被轉移到安全屋裡，你知道安全屋的意思吧？”菲利克斯不失溫和地說：“他們希望你留在學校過節，剩下的你自己看吧，你媽媽寫了很多……”

德拉科接過皺巴巴的厚實的信封。

“等到明天報紙出來，你可能會承受一些議論，包括你的友誼也會經受考驗——你和克拉布、高爾還是朋友嗎？哦，好吧……我相信你能處理好。如果有想不通的地方，我很樂意解答，或者找斯內普教授也行。”

他想了想，沒什麼要補充的了，“嗯，就這樣，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