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鴻胥謀反,定然是要削了部落的鴻胥名號,進行改制,如何改制,請甘公及諸位大夫商討之後,拿個奏章給我。」
嬴開直接將鴻胥部落改制之事,甩給了甘公和六位大夫,不讓他們置身事外,也好封了他們的嘴,以免日後亂髮議論。
「王上,臣早已老眼昏花,腦袋遲鈍,怕是擔不起如此重任。」一向老謀深算的甘公不想蹚進這個渾水,第一時間推辭。
「甘公,你若真是老眼昏花到了如此程度,怕是連管理一個部落的重任都擔不起來了吧?不如傳位後輩,免得引起混亂。」嬴開冷冷地說道。
「這。」甘公沒想嬴開會拋出這麼一句話,卻又找不到理由反駁,只好尷尬地一笑,「王上既然如此說,那老臣就只能勉為其難了。」
「三天之後,給我一個奏章。」
「諾。」甘公無奈領命,接過了一個燙手山芋。
「嬴沐。」
「臣在。」
「方才聽王兄說,短短數日之內,甘公已經徵集新兵兩萬三千餘,加上前期的新兵,部落軍隊總數已達五萬。一個月內,你要完成軍隊舊制變革,組建五個軍,車兵、騎兵、弩兵各一個軍,步兵兩個軍。嬴黍子在南山道一戰中表現勇猛,可任一個步兵軍的將軍,白巫橋、莫柯、嬴昺、嬴無忌任職不變,將軍以下各級軍官的選任,你與眾將軍商榷后拿出一個奏章給我。」
「王上,征鴻胥之前,臣已經完成了大部分的舊制變革,此次變革,無需一月,十日就可完成。」嬴沐說道。
「好。新兵入營之後,戰力極弱,需大力練兵,一年之內,你要給我練出一支虎狼之師,可與西戎部落的軍隊抗衡。」
「請王上放心,臣保證,一年之後,軍隊定成虎狼之師,無需再懼西戎軍隊。」
「還有一事,此次遠征鴻胥,士兵作戰勇敢,應予嘉獎。嬴沐、嬴坤,你二人速擬一個奏章,亡者,無論是貴族、平民還是奴隸,均以勇士待遇厚葬。凡是作戰之中表現勇敢的奴隸,應給予平民身份,劃出土地,租其耕種。」
「諾。」嬴沐與嬴坤齊聲領命。
當天天黑之時,世父帶着三名侍衛,提着兩壇老刀子酒,幾個小菜,來到了法司的牢獄,見到了鴻胥。
鴻胥坐在地上,背靠着牆壁,一頭亂髮,面容憔悴。
見到世父,目光陰冷,未出一言。
世父令侍衛將一張小桌擺放好,小菜擺放到桌子上面,再在壺中倒滿酒。
然後世父自己跪坐到桌子前,提起酒壺在酒杯中斟滿酒,一飲而盡,完了拿起筷子,挨個碟子夾一口菜,放在嘴口嚼著。
「世父,你這是想告訴我,這酒中和菜中都沒有毒是嗎?」鴻胥面無表情地說了一聲。
「有沒有毒其實沒有多大關係。想殺你,何必非得用毒?」世父又夾一口菜塞進嘴裏。
鴻胥冷冷一笑,滿不在乎地說道:「嬴氏部落先祖有規定,十大分支部落的族長不可殺,嬴開想殺我,恐怕沒那麼容易。」
「是嗎?」世父又喝了一杯酒。
「你說得沒錯,嬴氏部落先祖的確有規定,十大部落的族長不可殺,卻沒說不可以關押。而且,也沒說貴族不可以殺。」
「世父,你這話是什麼意思?」鴻胥頓時警覺。
「你一人謀反,牽連整個家族。但族長只有你一人,你不能殺,他們未必不能殺。」世父的話語不急不緩,卻字字敲震人心。
鴻胥騰地一聲站起來,憤怒地說道:「世父,你敢殺我的族人?就不怕他們群起叛亂?」
「你的族人並未隨着你謀反,但你的家人卻不能逃脫罪責,族人太多殺不完,殺盡你的家人還是很容易。就算不殺,也可以將他們盡數貶為奴隸。」
「你敢。」鴻胥幾乎吼叫着喊道。
「你看我像不敢的樣子嗎?」世父抬起頭來,看着暴怒的鴻胥,微微一笑。
鴻胥急行幾步,一副要跟世父拚命的神態,未走幾步,卻被侍衛以刀逼停。
「世父,你好歹毒的心腸。」鴻胥咬牙切齒地說道。
「放着好好的王庭太師和鴻胥部落的族長不當,非得去搞什麼西王部落,鴻胥啊!你是怎麼想的?」
世父端起一杯酒,卻並未喝完,而是將酒杯舉在面前,看着酒杯,也看着杯中的酒。
鴻胥的戾氣與傲骨被世父的舉動一點一點地消磨。
世父說得沒錯,嬴氏部落先祖的確立下了不殺部落族長的規矩,卻也的確沒有將部族族長的族人和家人包含在裏面。
「說吧!你今日來,究竟想幹什麼?」鴻胥有些無奈地問道。
世父伸手做了個請的姿勢,「不想坐下喝一杯嗎?」
事已至此,鴻胥也不客氣,跪坐於世父對面,端起一杯酒,一飲而盡。
「你犯了謀反大罪,定然是不可活。族中之人的貴族身份能不能保住,就看你是活着還是死了。」
「你是想用我一死,換取族人的貴族身份不被剝奪?」
「嬴氏部落的律法你很清楚,雖然殺不了你,卻能把你關一牢獄中一輩子出不來。若是你的族人被盡數貶為奴隸,你一個牢獄中之人,留着個貴族身份還有什麼用?」
鴻胥慘然一笑,「世父,你今日來,就是想說服我,讓我自己殺了自己是嗎?」
「想殺了你,不就只有這麼一個辦法可行嗎?」
「我死了,你能保證不追究我的族人?」
「如果不能,我何必來找你?」
「你是王爺,一向受嬴開尊重,想必你的決定便是他的決定。」
「你死了,你的族人身份地位不變。」
「我的部落呢?」
「甘公等六位大夫會給王上一個奏章,提出關於鴻胥部落的改制建議。我會說服王上,鴻胥部落仍為十大分支部落之一。族長一職從你的族人中選一人擔任,但不可由你的後人擔任,免得像你一樣,再生野心。」
鴻胥聽完,輕嘆一聲,未再要求什麼。
鴻胥部落仍為十大分支部落之一,已經是出乎他的意料之外,至於由誰來擔任部落的族長,已不是他考慮的事。
能使自己的族人和後人保住貴族身份,作為謀反之人,他已經心滿意足了。
一念至此,抓起酒罈,一口氣喝盡壇中之酒。
然後「哈哈」一笑,「都說世父親調的老刀子酒剛烈無比,今日得已痛飲一場,的確不虛。」
鴻胥本是梟雄,早已無懼生死。
以一己之死,換得家人平安,貴族身份保留,他已無話可說,也無事能爭。
成者王候敗者寇,這一輩子,就這樣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