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林一聽這廝問話，就明白對方要下狠手了，不對，是下狠腳。
這人還沒開打，氣血已經聚集到腰上，松胯提膝，雙足虛點，腿似輪盤，腰如軸。
「不用護具，你碰到我一根毛，就算我輸。」
楊林好笑的看着眼前的對手。
姑且稱之為對手吧。
他發現，自己心血來潮的要來這裏掙點生活費，或者說是要在跆拳道館打壓一下異國武學，扶持一下本土武術的行為，本來是一時順手。
卻沒想到，等到融入這氣氛之後，心中竟然會有所觸動。
一直運行不歇的虎豹雷音煉髓術，竟然開始加速。
全身酥麻著，震蕩著，在不為人知的層面，一點點如電流般的細微勁力，貫通各處神經末梢。
肌肉一點點變得更加緊緻，有一種奇異的力量，正在細胞層面發生改變。
這是觸動了什麼機制？或許是一種憤怒，一種感動的力量。
從小處着手，從大處着眼，尋找令自己感動的東西。
並不是需要萬里山河，大馬長戈……
只要在日常生活中，找到令自己觸動的事物，堅持下去，一以貫之，武意就會純粹。
先是小溪小河，再是長江黃河，再到瀚海狂濤，一發不可收拾。
所以，別看眼前的對手弱得不行，但是，骨子裏，這場戰鬥，其實仍然是國運之爭。
強國強種，禦敵於國門之外，揚威於四海之內。
這本來就不是一杆子的買賣，需要無數代人一拳一腳，打下無邊的威風。
不能老一輩打完了，下一輩又跪下了。
苟日新，日日新，又日新。
知識的更新換代是這樣，一個人的修身進步是這樣，武術的強大也是這樣。
他突然發現，踢館的行為，也能為自己蓄勢純意的練拳日常，有着好處。
楊林一改玩鬧的態度，眼中閃過一絲精光，笑道：「還等什麼？電視台還等著拍下你們的英武姿態呢……」
「找死。」
對楊林既不擺出架勢，又不慎重以對的輕鬆寫意態度，徹底激怒。
李風再顧不得裝模作樣的保持風度。
「這可是你自找的。」
他一腿帶風，嗚的一聲就掃了出去，出腿的姿態與先前那個紅帶如出一轍。
不過，不愧是黑帶，李風的變招速度十分快。
腿掃到中途，往下一沉，落地就換了重心，擰腰、揮臂轉身。
另一條腿如毒蛇般，拔地而起，挾著旋轉力道，狂猛的掃向楊林的脖頸。
正掃踢，接轉身半騰空迴旋踢。
姿勢又帥，力量又大。
從這裏也能看出，李風的跆拳道黑帶四段，並不是浪得虛名。
還是有幾把刷子的。
『又起高腿。』
曹晶晶都忍不住拿手遮住自己的眼睛了。
沒眼看。
要知道，那位楊叔叔，可是最喜歡毆打起高腿的選手了。
為什麼呢，因為人一旦腿踢得夠高，想要重新踩回地面，就需要花費時間。
也就是說，他下盤必然就不會穩當，進退有些遲緩。
會露出巨大的破綻給人。
曹晶晶本來也喜歡這樣踢人，那次差點被王超一式八卦掌插到了腰子，就對這一招深惡痛絕了。
這是血的教訓，雖然還沒流血。
果然，曹晶晶心中念頭還剛剛升起，就見到隨着李風那式迴旋腿攻到，楊林的身形如同被風吹彎的柳葉一般，向後微微彎折。
看他雙足牢牢釘在原地一動不動的情況，只有上半身隨風而動，看上去就象一隻沒有人性的不倒翁。
往後一彈，那式兇猛踢擊就從他的鼻尖掃了過去，只是踢了個寂寞。
李風迴旋一踢踢了個空，也不在意。
以腰為軸，身體接着急旋，右腿又起，提到胸前，要變成由上至下的車輪大斧。
這是一整套連環踢擊。
他的右腿剛剛提前，還沒開始發力，就見到楊林那張臉，竟然面對面對靠近自己不過三尺，只有一臂距離了。
也看到了對方嘴角的那絲嘲諷。
「腿法不錯，可是，只適合去表演。」
比這句話更快的是一隻蒲扇般的大手，一巴掌就扇在他的左臉頰上。
啪……
一聲清脆至極的炸音，如同放了個鞭炮。
李風眼神錯愕的被這一巴掌扇得側飛而起，摔出五米來遠，嘭的一聲，摔在地上。
他愣了好一會，搖搖晃晃的爬起來，在眾人目瞪口呆的視線中，歪歪斜斜，一腦門轟的又栽倒在地。
這一下，李風也不掙扎站起了，只是跪伏在地上，嗚嗚嗚的哭了起來。
這一巴掌，把他的自信，把他的榮耀全都打碎了。
肉眼可見的左臉之上出現五條青黑指痕，半邊臉腫得跟饅頭一樣，讓人看着就觸目心驚。
傷得倒不是很重，侮辱性卻是十足十。
「這就是黑帶？」
楊林滿臉疑惑的看向李萬姬。
朱佳這一次再沒有先前的不專業，眼中爆發出驚人的神彩。
悄悄的打着手勢，讓幾個攝像和燈光，找出最好的位置，還在腫著臉哭泣的李風身上，拍出了幾個大大的特寫。
什麼是大新聞？
這就是大新聞。
這時候，她其實也明白了楊林先前說話的意思。
我送你一個大新聞，你要不要無所謂，反正我是要開打了。
「他難道真的從來沒有想過自己會輸？」
想到那一日楊林站在天星別墅小區大門前，腳下就是二死一傷的三個國際殺手，他在那裏侃侃而談，看起來就很好笑，像個小丑。
現在想來，原來自己才是個小丑。
人家說的一直都是實話，那幾個殺手，的確是他抓住的。
並不能因為不敢置信，就以為別人在胡吹大氣，搶攬功勞。
有眼不識金鑲玉，就是這樣子了吧。
朱佳心裏升起一股歉意，看着楊林的目光就有些古怪起來。
他到底有多強？只是如同不倒翁一般前後擺了一下，一巴掌把跆拳道館黑帶打得跪地哭泣。
甚至連武術架子都沒擺出來。
這肯定不是不會，而是對方的實力，並不值得擺出架子來。
他還有什麼手段？
想到這裏，朱佳的心臟忍不住怦怦亂跳起來。
……
韓國人和日本人，在中國大肆開館傳藝，開遍中國所有的大中型城市。
導致世人全都知道空手道和跆拳道之名，一想到要學武，就算是社會上最精英的那群富人和白領以及官員，他們也會把子弟送去學習這兩門武道，姑且算是武道吧。
至於中國原本的武術，早就被淹沒在了歷史長河之中，傳出來的都是些什麼東西？
今天不是這個大師被打假，就是那個大師被一個身體強壯的普通人一拳撂倒。
你說你武術不能打，你早說啊，有點自知之明好不好？
不要去上擂台，也不要丟臉丟到全世界的面前。
結果，當最後一塊遮羞布被撕掉之後，所有人都能看到，那些練傳武的，打起來如同潑婦亂舞一樣的拳腳。
打着打着，就被一拳悶在臉上。
暈了。
暈了，抬醫院。
你說，在這種情況下，別人還去學武術，那不是有病是什麼？
反倒是空手道，跆拳道，一個個踢得比跳舞還好看，嘴裏喝喊得震天響。
穿着統一的服裝，男的帥氣，女的靚麗。
打起來既好看，又有力。
然後，最離奇的是，也沒誰敢去踢他們的館。
甚至，連國家都不會理會這種正常的商業競爭。
其實，國家也沒說過，你不可以去踢空手道和跆拳道的館。
奈何，國人之中，多的是捧臭腳，恰爛錢的傢伙，沒有一個願意吃力不討好的去踢這種大勢力的館。
沒本事的打不過，有本事的，因為種種原因，也不願意無端端得罪人。
到後來，跆拳道、空手道就成了年輕一代的國學……
去任何一家高初小去看看。
十個課外興趣班練武的孩子，有九個半是學跆拳和空手道的，這算什麼？
這時候，你可以再吹吹武術的厲害……
下一代都被人家全面洗腦，全部攻克了，就憑一些老一輩在那裏記掛着往日的榮耀，又有什麼用？
這一刻，朱佳深刻的明白了那個身着白襯衫，看起來斯文俊秀的年輕警官眼中偶爾飄過的一團熊熊火焰，到底是怎麼一回事了。
嘻皮笑臉之下，藏着的其實是一股怒其不爭，哀其不幸的憤怒。
他出手雖然不重，但是，侮辱卻是至深至重。
隨意出手，就是要從這間跆拳館開始，把對方的國學脊樑打彎打折。
「拍，好好拍，不能放過任何一個精彩的鏡頭。」
朱佳鼻尖冒汗，這不是熱的，而是激動得。
至於曹晶晶，這時候眼中只剩下小星星了，差點就沒化身成迷妹在那裏舉手歡呼。
事實上，她還真的舉手了，只是叫了一聲，又有些不好意思的放下手來。
只是看着跆拳道館李會長那黑沉的臉，以及從黑帶教練團中走出的另一個人。
這人三十一二歲的模樣，身形沉穩，四肢粗壯，走起路來大步流星。
只是幾個跨步，就到了楊林身前七米處站定。
「我是劉文軍，黑帶評級六段，職業出身，一級教練資格證，前來討教閣下高招。」
就算是看到了同僚李風敗得凄慘無比，劉文軍神情也沒有什麼波動，仍然沉穩得一批，顯示了極強的自信心。
「劉文軍這就動手了嗎？他可是S省跆拳道館的台柱子，如果他也敗了，這裏還有誰可以上場？」
「他不會敗的，你不知道六段黑帶意味着什麼？
劉教練不但授拳經驗十分豐富，早年間，更是參加了數百場比賽，曾經奪得過一次錦標賽的銀牌，實戰也很厲害。」
一個大腹便便的胖子笑着說道，看着李萬姬的目光一直有些移不開。
這位是本省著名的房地產商吳董事長，一年在跆拳道館扔下幾百萬會費，是李萬姬的頭號鐵桿粉絲。
他也介紹了不少富豪前來道館休閑。
練拳也好，減肥也罷，或者說是泡妞。
反正，這點會費對他們來說也算不得什麼，只是玩玩而已。
張彤卻是沒有理會吳董的笑談，只是晃蕩著酒杯，腥紅的酒液在杯中搖晃着。
她坐在高凳之上，一雙美腿也在微微晃蕩。
這是輕鬆看戲的心情。
與吳董事長相同的是，她的身份也不簡單，是法國香奈爾集團在華南五個省的總裁。
不同的是，她是個內行。
曾經跟隨高手學過厲害劍法，眼光可是厲害得很。
早就看出了楊林隨便出手，不顯山不露水的強大。
強大的不是什麼招式，而是精準的眼光和對時機的把握，以及對空間距離的掌控。
別人看不明白，她是看得懂的。
知道這種人的實力，往往不能從表面來看。
對方就是一本書，厚重淵深，沒有表現出來之前，你永遠不知道他到底有着什麼樣的底牌。
「是個警察嗎？這下有好戲看了。」
張彤抿嘴喝了一口，鮮艷的紅唇微微彎出弧度，嫵媚的雙眼全是笑意。
……
李萬姬身為會長，此時卻不像表面上那般平靜。
她看着劉文軍上場，心裏仍然有些不安，低聲安排道：「快打電話，讓王超速速趕來跆拳道館，需要他出手的時候到了。
每個月四萬多的工資，坐館應對挑戰，不就是為了這一天么。
告訴他，這次要狠狠的打，不然，隔三差五的都有人前來挑戰，那我這道館還開不開？
國內怪罪下來，我也擔不起的。」
安排下去之後，她又打了一個電話：「喂，曹局長嗎？你到底是什麼意思……」
……
「倒是像點樣子，不過，還是不夠。」
楊林上下打量了一眼上台應戰的劉文軍。
搖了搖頭又道：「我勸你們，還是一起上吧。
這麼幾手三腳貓功夫，在國內玩玩泥巴就算了，何必來中國授徒呢？
以往大傢伙兒懶得理會你們跳來跳去的，卻不成想，讓跆拳道倒是抖了起來。」
「豈有此理，先打贏我再說。」
就算是劉文軍再怎麼沉穩，面對楊林赤果果的輕視和嘲諷，他也是忍不住了。
沒個脾氣，那還練什麼拳。
安安心心的教書不好嗎？
他不動之時，安靜如松。
一動起來，就如狂奔的老虎一般。
雙臂急速划動着，高抬腿急奔，身體前俯向前，轟轟轟踩着擂台前進。
看看離著楊林還有三米遠，身形猛然騰空起來。
先前李風起高腿，迴旋踢的下場他是看到了。
但他認為自己不一樣。
的確是不一樣。
他的腿更重，更快，更狠。
兩腿在空中，時屈時伸，隨着身體旋轉，掃踢勾點……
一瞬間，連變四式，直攻楊林的腦袋。
這一位不愧為六段黑帶，基本功的確是強得驚。
大腿之上粗壯的腱子肉高高隆起，已經撐得褲腿都快要爆裂開來。
雙腿踢擊有如鍘刀，切割厲風尖嘯。
這是已經達到斷木裂石的境界了。
在場人全都明白的。
一般到了黑帶高段的跆拳道拳手，基本上都能做到踢斷碗口般大小的木樁子而腿部不傷。
常年練起來，一旦對拼掃腿的話，不亞於粗壯的鋼棍打擊。
看着他兇惡的攻擊，這時，就連那些學員中，也不由得有些人提心弔膽起來。
他們知道，教練們的拳腳到底有多重。
「起跳？」
楊林突然就笑了。
「的確是很好看，可以去演電影了。」
勁風撲面，他這次倒是沒有站在原地不動，而是穿花繞樹一般。
貼著那腿的鋒芒，盤身一繞，就到了飛在半空的劉文軍身後。
四周響起一片驚呼聲。
完全想像不到，還有人這般對付跆拳道。
正面相對，腿勢如潮，難道還可以不格擋，不擺開架子應敵，還可以跑到人家身後去的嗎？
這是哪門子打法？
楊林腳下如踩梅花般交錯行進，風行水上優美無比。
劉文軍一動，他也動了，就如錯身而過的交誼舞，匪夷所思，卻又恰到好處。
驚呼未落，所有人的心裏都升起一個想法，劉文軍騰在半空，轉身不能，他要怎麼應付。
事實就是，沒辦法。
楊林兩步一繞，到了劉文軍的身後，反身就是一個巴掌。
反抽了回去。
一個往前飛，一個往後抽。
啪……
這一次的聲音更大。
巴掌聲響在所有人的心裏。
嗚嗚……
劉文軍還在半空飛著，腦後就來了一個大大的巴掌。
打得他身形一歪，身體就如失事的飛機一般，翻翻滾滾的手腳支舞著。
嘭的一聲，摔了個臉着地……
抬起臉來，鼻子全是血，左臉腫得像是豬頭。
「你……」
他吐了一口血水，也吐出了被撞斷的門牙，怒聲道。
「我什麼？沒有按你的打法來打嗎？是插眼了，還是撩陰了？
我只是打了你一巴掌而已。
哦，對了，我沒戴拳套。要不，咱們戴起拳套來，再打一次可好？」
楊林站在場中，白衣飄飄，嘴角全是譏誚。
「李會長，如果都是這種貨色的話，我可以毫不客氣的講，這些黑帶教練們，我要打十個。」
楊林眼神睥睨，「一起上吧。」
……
PS：寫這章也沒別的意思，就是看到朋友家孩子，親戚家孩子全都在學跆拳道，回來還跟我嗚嗚哈哈的揮拳踢腿，心裏直膩歪。
別說，學費還很貴。問他（她）們為啥不學武術，反問我，武術是啥？
心有所感，在書里過過癮，別上綱上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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