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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赤心巡天 - 第七十五章 時間迷途字體大小: 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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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什麼不太對?

      是誰在說話?

      這不僅僅是摩雲城內一眾天妖的疑問。

      也是神霄之地這些競爭者的困惑。

      但摩雲城中的疑問還在延展。諸位天妖各施神通,試圖洞穿那段隱秘。神霄之地里的這種困惑,卻並未能持續多久。

      此時此刻,分在鹿七郎、蛛猙、柴阿四身上的三本《佛說五十八章》,還在散發金色的燦爛佛光。且是更燦爛了,佛光彼此勾連,如金色的海浪一般涌動。

      蛛蘭若撫弦、熊三思按刀,幾個天妖種子各懷心思。

      羊愈已經焚身撞鐘,鼠加藍也已經凋落。知聞鐘的虛影正在消失,墜向那段隱秘中。

      信鴿正在飛回信籠,知聞鍾正在回收力量。它和它的力量,正要從此失落......

      那個神秘的聲音,發生了。

      此聲在神霄之地一眾競爭者的聽聞里,描述了「不對」。而在沒誰能聽到的、容納了知聞鐘的隱秘里制定了「重新」。

      於是重新。

      那已經凋零的,重新綻放。

      已經燃燒的,正在復原。

      墜入隱秘的知聞鍾虛影,又回到了空中。

      漫天的金光與黑光,也冰釋前嫌,不再彼此糾纏......

      鹿七郎出鞘的劍,都回到鞘中。

      甚至於柴阿四往前邁的幾步,也退了回去。

      鏡中世界的姜望並未眨眼,可眼前的一切已經如此不同。

      他看到的是深林,是豬大力與蛇沽余所行的林中路。

      而通過柴阿四看到的......

      是蛛蘭若與蛛猙仍在泉邊。熊三思正握刀與之對峙,那氣氛十分緊張,殺機正在浮沉。

      此時此刻,什麼鼠加藍、羊愈,全都還未出現。同猿夢極說說笑笑的柴阿四,也不過剛剛走出林間。這一幕太奇詭了!

      究竟怎麼回事?時光回朔?時間倒轉?黃舍利的逆旅?

      見證白霧吞食蜃龍的過程,姜望早已認識到紅妝鏡的神異,這時候也順利接受了自己在鏡中未被神秘力量影響的事實。

      外界的變化,實在匪夷所思,究竟與誰有關?

      姜望保持著緘默,在鏡中世界看著一成不變的林景,通過神印看著死氣沉沉的不老泉,觀察著在場的每一個妖怪。

      「我說這神霄之地的考驗,也不怎麼困難嘛!這一路走來,除了一招美色勾引,竟沒什麼風波!神霄大祖就拿這個考驗我?我是能被美色俘虜的庸妖嗎?」

      「那不能是!您的品德多高潔,意志多堅定啊!」

      「阿四啊,你這廝什麼都好,就是一點太實誠了!你這樣性格,很容易被排擠!」

      「那我這不是投效了猿公子嗎,所謂賢君遇良臣,也只有您虛懷若谷,才容得下我秉心直言!」一個胡吹海捧,一個照單全收。

      兩個小妖行出林間來,後知後覺地感受到了泉邊的肅殺。「打擾了!」

      柴阿四連連擺手:「想起來路上還有點事,你們繼續!」

      拉著猿夢極就往回走。

      「幹嘛呢?幹嘛呢!拔出你的劍來!」猿夢極嚷嚷起來:「沒看他在欺負我蘭若妹妹嗎?這我能忍著?」姜望默默地注視著這一切,像是看著一幕大戲重演,發現事情在這裡開始有了變化。

      先前只是冷眼旁觀的熊三思,這一次回頭看向了猿夢極,粗糲的聲音,一個字一個字地砸出來:「你剛剛說.....什麼勾引?」

      猿夢極翻了個白眼:「關你屁事?!」

      又關切地看向蛛蘭若,「蘭若妹妹,你沒事吧?」蛛猙怒道:「關你屁事?!」

      蛛蘭若柔聲道:「無礙,多謝夢極兄解圍。」

      猿夢極瞧也不瞧蛛猙,但是從蛛蘭若的聲音里,獲得了無窮的力量,扭過

      頭來,就待教訓熊三思幾句--打是打不過,但誰能不給我爺爺猿仙廷面子?

      柴阿四適時把住了他的胳膊:「主公莫要衝動!「

      更是附耳提醒:「熊三思是天榜新王第八。而且他號稱「黥面妖「,殺妖如麻。而且......羽信已經沒了主公是否發現?」

      「放——」猿夢極細瞧了一眼熊三思雪亮的刀鋒,不知為何有縷寒氣倒沖天靈。總算清醒許多,輕拍了拍柴阿四的手:「你拉著***什麼?叫不知情的看了,還以為我多衝動!」

      又對熊三思笑道:「三思兄......也對這個感興趣?」看他咧開的嘴角里,這縷***勁兒。

      羽信說早先帶他一起狎過妓,可見也非虛言!

      此時天地之間都染著金輝,熊三思那張漆黑的面具多少有些顯眼。他的整張臉都藏在面具下,唯獨露出一雙眼睛。

      那眼神里既無嫌棄厭惡,也無志同道合。

      只用那折磨聽者耳朵的難聽聲音道:「你遇到了什麼?說清楚些。」

      「說什麼?」太平鬼差大揺大擺地走出林間,姿態放鬆:「正好我也聽聽看!」

      蛇沽余亦在其後走出來,動作輕靈,氣息沉隱。

      「說在路上被美色所惑的事情呢!鬼差兄來的時候可有遇到?」柴阿四仍在積極地打著圓場,跟各路豪強混臉熟。

      鏡中世界的偉大古神,卻是屏住了呼吸。

      若剛才這一幕是時間回朔,在同樣的狀況下,每個妖怪的表現應該不會有太大變化。除猿夢極、柴阿四這幾個湊數的,能夠走到此地,都是一方俊彥,所做的選擇通常都是當前狀況下自己所判斷的的最優選擇。

      無論重來多少次,都是如此。

      就像當初他在觀河台對陣黃舍利,無論重來多少次,也都選擇不遺餘力地一劍定勝負。讓黃舍利逆轉了時間,卻不能逆轉勝負。

      就剛才而言,柴阿四說的話雖然不是每個字都一樣,但大致態度也都相同。熊三思的態度則是有了較大變化,以至於引起後續其他妖怪的一系列反應。

      柴阿四定是沒什麼問題的。

      是否可以說,熊三思也同樣未被時間回朔所牽引,思維和記憶跳出了時間?

      當然,現在也不能確定,這一幕定然就是時間的變化。神霄之地如此奇詭莫測,有其它的規則也並不稀奇。

      若要判斷眼前這一幕的特殊性。

      本該在接下來出場的鼠加藍,就是關鍵。

      姜望默默注視著......

      「佛爺先請!」

      猿夢極正在繪聲繪色地講述,他是如何被勾引,又是如何拒絕誘惑。同樣的順序,鼠加藍和鹿七郎再次出現了!

      在先前一幕里已經徹底凋零的黑蓮寺和尚,再一次血肉鮮活地出現在眼前。

      對姜望來說,亦是打破認知的體驗。

      這至少說明,剛才所發生的變化,並非幻象,也不止是單純修改了其他妖怪的記憶。而是的確牽涉到了時間間......

      究竟是誰在暗中操縱這一切,在黑蓮寺和古難山的鬥爭之外橫插一槓,所求又為何物?

      姜望本想指揮豬大力或者柴阿四做出一些反應,看看接下來的變化,以便找出這場波瀾的源頭。但心念一轉,保持了克制,仍是靜待發展。

      林間小道上的鼠加藍和鹿七郎,仍舊忌憚著彼此,誰也不肯先行。

      但這一次未等他們繼續你推我讓,也未等到太平鬼差的勸返。

      那立於不老泉邊的蛛猙已是說道:「鼠大師且後撤幾步,讓鹿兄先行,如此不就皆大歡喜,有甚好推讓?」

      坐於泉邊、指壓琴弦的蛛蘭若,也悠然道:「鹿兄不妨先行一步,天息荒原與神香花海是為近鄰,蘭若自在此為你壓陣......鼠大師佛法精深,想來

      也不至於做些什麼。」

      竟然是蛛猙,又有了態度的變化!

      他的記憶也跳出了時間?他也想試探什麼?

      還是說,無拘人或妖,智慧生靈本就一心千念,在相同的時間裡,產生什麼想法、發生什麼事情都是有可能的。自己對熊三思的判斷,或許並不準確。

      姜望在心中不斷地構建著認知,又不斷地推、補充、重演。

      他確然感受到一種混淆的痛苦。

      冥冥中好像忽略了什麼。問題的關鍵到底在什麼地方?

      「蘭若姑娘都這麼說了,我當先行!」鹿七郎颯然一笑,真箇就率先走出林間。這一次姜望清晰地觀察到,在看到那眼泉水時,他眸中閃過異彩。

      金光映水,泉面水紋似金鱗。

      鹿七郎自然地往泉水邊走了兩步,輕笑道:「不知諸位天驕,是誰先到的此間?」

      自認天驕的猿夢極道:「我們是第三組到的,主要是照顧柴阿四,浪費了不少時間!」

      鹿七郎只看了柴阿四一眼,那眼神是在問,都走到這裡了,你還找這個蠢貨給你打掩護?

      柴阿四笑得燦爛:「有賴主公體恤!」

      「我們運氣好,路上沒有遇到什麼危險。」蛛蘭若微笑道:「只比熊大哥快了幾息。」

      鼠加藍恰在這時走出林間,聞聽此言,看了一眼熊三思的刀,饒有深意地道:「天榜新王第八的刀,的確是快!」

      他說的當然是羽信已經消失的事實。

      熊三思的聲音毫無波瀾:「某家卻覺得還不夠快!和尚介不介意把光頭借我,磨一磨刀?」

      他沒有說之前是羽信先動手,以隱藏的厄運神通連續觸發危險,消耗他的力量......最後在漫天稻草人的圍攻下,試圖襲殺他。他也沒有說什麼弱肉強食,各憑手段的道理。

      這些話都毫無必要。

      誰要拿羽信說事,就來試刀。

      鼠加藍笑了起來:「貧僧向來小氣,當然介意!古難山那群光頭總喜歡裝良善大方,羊愈或許不介意!」

      羽信死不死,關他什麼事?

      因為少了一段拉扯的時間。

      在現在這一幕里,鼠加藍是先一步走出林間,羊愈和犬熙華則是最後來到泉邊的一組。

      傷痕累累的犬熙華,和表情溫煦的羊愈,恰於此時走出來,也恰恰聽到此句。

      犬熙華忙著忍痛。

      羊愈卻是在踏出林間的第一時間,就一步轉向鼠加藍,口吐梵音:「鼠加藍!你已入迷途,還不知返!」

      鐺!

      那懸空的銅鐘虛影響了起來。

      在場每一個聽眾的心裡,鐘聲也響起。心頭鍾!

      天外鍾!

      一切又重演!

      接下來的一幕幾乎復刻了之前。

      在知聞鐘的助力下,羊愈以壓倒性的優勢,一槌敲碎了鼠加藍的頭骨。鼠加藍假死爆發,以黑蓮為顱繼續戰鬥,犧牲自我,反過來墮染知聞鍾。

      羊愈又燃身為撞槌,撞了最後一聲響......事情在這裡,出現了關鍵的變化。

      那空中的知聞鍾虛影,至此搖搖晃晃,幾乎墜落某段「隱秘」中。

      憑空忽然探出了一隻金光大手,自無而有,捏住了知聞鍾虛影。將那巨大的銅鐘虛影,捏成了小鈴鐺也似......握在手心!

      鏡中世界的姜望,突然意識到他忽略了什麼!

      那就是一切雖然在重演,可是天地之間一直有金輝,泉水也一直被照成金色-那是此間三本《佛說五十六章》所散發的金光,一直在延續!從上一幕,一直照耀到這一幕。

      可是在這一幕里,古難山的大菩薩,卻分明還沒有降臨梵音至此,知聞鍾也還沒有喚醒「佛說」、「緣來」。

      而這麼明顯的要點,

      卻在他的認知里被抹去了。令他直到這金光匯聚成大手的此刻,才察覺到異樣。

      要麼說那神秘力量對這個要點的遮掩,力度遠勝其它,以至於連紅妝鏡都未能隔絕。要麼說這個「遮掩」,本就存在於感知層面。並不針對任何個體,但針對所有的感知。

      有所感知即有所隔絕。

      他在鏡中世界看到了,所以他也在鏡中世界裡忽略了!

      這隻金光大手的主人,應該就是迄今為止在神霄之地收局的第三位執棋者。而這位執棋者的目標,赫然亦是知聞鍾!

      在羊愈和鼠加藍相繼死去的此刻,同樣覺知了異常、且立即做出反應的,是一縷琴音。

      錚!

      此聲極鋒極銳,有一種割斷了耳朵的錯感。

      琴弦一動,立在蛛蘭若身後蛛掙.……頭顱當即滾落。

      早已被洞徹因果的他,半點反抗都沒來得及!

      但他懷裡的《佛說五十六章》,卻是跳了出來,依然照耀。「原來如此!」

      「你可以撥動時間間,可以改變我等的狀態,但是無法撥動兩位大菩薩的力量。你撥動的時間不完整,因果有殘缺,重演的戲劇......劇情根本對不上。」

      我知道了。你讓一切重演,是為了混淆神霄之地與妖界的時間,讓它們在時間上失去聯絡,製造出時間迷途。用這種辦法隔絕其他執棋者的力量,從而為你創造奪取知聞鐘的時間。」

      「你的真實目的,是要帶這口鐘走。而為這一天,你已經有許多年的籌謀。「

      「蛛猙.…犬應陽......還有什麼?」

      蛛蘭若已然明悟,指一挑弦。

      蛛猙無頭的屍體勐然站了起來,一把抓住那跳起來的《佛說五十六章》。

      天地之間,生出無數的蛛絲,穿梭此地,如織雲錦。

      把三本《佛說五十六章》,以及漫天金輝,乃至於那隻握住了知聞鍾虛影正要離去的金色大手,全都封住。卻是,千絲萬縷鎖金光!

      屬於蛛懿的雍容的聲音,在蛛猙的無頭屍體裡響起:「但是妖界並無第二個能與古難山比肩的佛門,所以......你?是?誰?「在這具屍體的心口位置,開出一朵幽蘭。

      早悟蘭因,不得絮果。

      借蛛蘭若之神通蘭因絮果的指路。

      天息荒原之主蛛懿,率先走出時間迷途,找到了與神霄之地的聯繫。作為第四位收子的執棋者,正式出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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