演天蟲在完全入侵天道本源後，已可發揮出演天妙術的全部神異，這才能提前三息窺見【藥師琉璃光如來佛】這等級別強者的未來。

  可惜，在眼前這情勢中，三個呼吸實在無有太大用處。

  只是他這一催，讓佛子身也發狠了。

  此時他駕著【妙樹寶舟】，本也已接近搜神界，奈何他畢竟是未來佛子，對於大淵源海中數不盡的邪靈孽物、詭異魔神而言，一身佛子血肉實在是香噴噴。

  驚神鍾，可替他趕走大部分。

  但仍有少部分，糾纏不休，甚至是追著寶舟而走。

  就如此時去看妙樹寶舟周遭，大量氤氳陰影、驚悚孽靈存在著，如影隨形，這些孽物的感知也極其靈敏，察覺出「獵物」有些急切，紛紛以為是機會來了，瘋狂靠攏，乃至於試圖攀爬上寶舟。

  其中不乏銅嘴婆婆、虛空大鬼、星之僧、禍母胎、天屍鬼等等在大淵都有著聲名的強大孽靈。

  在先前，佛子身只是以驚神鍾驅趕。

  這一刻聽得陶魔子傳音，終是忍耐不住，咧嘴一笑，四十顆白森森佛牙閃爍著金光碰撞在一起，隨後緩緩張開，佛音翻湧。

  「諸位也是緣法到了。」

  「既不願在自家道場靜修，那就入貧僧肚中修行吧，或有來世也不一定。」

  話音落下時。

  一臉慈悲相的陶佛子已然收回了嘴巴，佛光照耀下，妙樹寶舟周遭虛空頓時變得乾淨。

  再如何去瞧，都瞧不見任何生靈。

  這般駭人的變故，似乎將【驚神鍾】都嚇到了，忘了響音。

  倒是船上的另一人，也是陶佛子如今唯一僕人兼弟子，未來也是當要菩薩的【靈眉兒】見此，撫掌大笑道：「我佛慈悲，大肚能容天下物，能入師尊腹中修行，確是它們的福氣哩。」

  佛子身聽著靈眉兒的馬屁，一邊再點驚神鍾，妙樹寶舟也終於撞開了最後一重世界壁障。

  前方，赫然便是龐大而殘缺的搜神大界。

  陶佛子眼眸之內，似已浮現出自家分身之一陶魔子的身影。

  同樣的，也瞧見了已然誕生的慈垢佛祖，以及即將徹底毀滅的搜神殘界。

  面色一肅，即刻傳音道：

  「道友莫慌，貧僧來也。」

  ……

  三個呼吸，足夠陶佛子施法從源海闖來搜神。

  自然也夠藥師如來動手，加速【慈垢佛祖】降生。

  原本仙佛大戰停歇，諸多神魔、道脈都覺此間事了，包括元始宗一方也是如此。

  燃燈道祖甚至已要開口，對著藥師如來便道：

  「藥師道友，如今既然勝負已分，還請靈山……」

  這尊得道於地仙界，在諸天萬界都留下了道脈的遠古劫仙，話還未說完，就遭了打斷。

  就見那尊壓陣於小靈山之巔的藥師琉璃光如來，倏然對著包括元始宗一方在內，搜神界所有生靈開口道：

  「阿彌陀佛！」

  「貧僧曾發十二大願，只求眾生脫離苦海，得大自在，大解脫。」

  「如今已見得解藥，貧僧怎可棄之不理，縱使取藥須舍貧僧半數金身，又算得了什麼。」

  「佛曰：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

  這幾句，既是佛音，也是佛念。

  響徹之時，包括燃燈道祖在內，盡數變了面色。

  只要不是傻子，都能猜出來這藥師如來光琉璃佛只怕要動什麼陰謀手腳。

  而且，已來不及阻止。

  事實還真就如此，藥師如來在傳出佛念一瞬，其原本金光閃爍，澄澈無暇，好似琉璃般的【佛祖金身】驟然開始變色、異化。

  漆黑！

  腐爛！

  斑駁！

  污穢！

  數不盡的惡物翻湧出來，使得原本好好一尊佛陀竟膨脹臃腫成了大淵中最噁心的孽神一般，且從其軀體中溢出的那種肆意放縱、無窮異化的獨特炁機，也令搜神界內所有修行者感到無比的熟悉和噁心。

  那模樣，分明就是先前肆虐搜神界的慈垢孽毒。

  只是如今這藥師如來所中之毒，比任何人都要濃烈上億萬倍。

  不過見得這一幕，眾人還是驚疑不定，猜不透藥師如來意欲何為？

  莫不是瞧見靈山已戰敗，索性來個成人之美，犧牲自己的金身將搜神內殘存的孽毒全部吸走？

  雖說這般做，倒的確應了那【金蟬子聖僧】化作旃檀佛香時所說的話。

  然而，信者寥寥。

  尤其是元始宗一方，非但不信，更覺不對勁，燃燈道祖顧不得撕破臉面，直接道了一聲：「藥師道友，得罪了。」

  話音未落時就要出手，打算施一個大神通，將藥師如來金身打碎。

  可惜，後者不給他機會。

  神通未至，其金身赫然崩解。

  隨後變作無數尊漆黑腐爛的【琉璃僧】，眨眼融入搜神界天地之中。

  下一息，真正讓所有觀戰者以及搜神界所有生靈都恐懼萬分的畫面，誕生了。

  佛祖！

  真正意義上的佛祖，毫無預兆顯聖。

  那是一尊龐大到真正「頂天立地」的佛陀，祂盤坐於大地之上，不論在搜神界的任何角落，只要抬頭都可瞧見那匪夷所思的身軀，更可瞧見那已經充斥搜神界的億萬條由慈垢佛子組成的漆黑臍帶。

  也在瞬間紛紛意識到：搜神界只怕已成為醞釀邪佛孽祖的佛母胞宮。

  神聖？

  不，是瘋狂。

  之前陶潛所瞧見的，就是他們如今能看見的。

  之前陶潛所經歷的，也是他們此刻要經歷的。

  而且，會更嚴重百倍、千倍、萬倍。

  即便是此時的陶潛本尊，以及陶魔子。

  對此也只能眼睜睜干瞧著，儘管二人都已經預料到了會發生，卻沒有任何餘力去阻止。

  不管是孕育中的慈垢佛祖，還是犧牲半數金身的藥師如來，道行法力都遠遠不是一尊即將道化的魔子身能比擬的，哪怕他將【萬魔伏淵大陣】祭出也是一樣，跨境界鬥法也不是這般跨越法。

  說一句螳臂當車，毫不誇張。

  所以此時，儘管慈垢佛祖徹底由虛轉實，真正顯聖后，陶魔子腦海中即刻觸發志述：

  【正在遭受慈垢佛炁侵蝕……此炁如今尚未圓滿，仍需養料供給，若可鯨吞一界為資糧使得佛炁蛻變，將跨越劫仙之境。】

  【若放開心魂，主動接納「慈垢佛炁」，可即刻變作慈垢弟子，可無限制從慈垢佛祖處獲取力量，當場證悟道化。】

  【代價為腐爛變質，放縱心魂……不可豁免！】

  陶潛之前已經歷過一遭，仍有這些。

  何況其他人？

  難以想像的災殃，眨眼就發生在了陶潛面前。

  慈垢佛祖降世第一息，所有瞧見其金身的人族，以及其餘凡俗生靈，無一例外盡數沾染慈垢孽毒，整個世界，剎那慈垢化……。

  先前兩回慈垢劫！

  還有天道本源激發的十災滅世！

  加起來，破壞力都不如這一息發生的事。

  若嚴格計較，意味著從這一刻開始，搜神界就不復存在了。

  如今眼前的世界，該喚作【慈垢劫】才對。

  不止是陶潛沒有任何能力阻止，其餘神魔、道脈也是一樣。

  且從第二息開始，祂們也開始紛紛遭殃。

  ……

  這等變故，實在是過於突然，令人驚悚莫名。

  不過大淵神魔和諸天道脈都不是傻子，見得這些，再聯想到開戰前元始宗的指控，以及藥師如來犧牲金身前的話。

  所有人，紛紛反應了過來，將諸天佛教的陰謀毒計徹底洞悉。

  一時之間，極其難聽的喝罵聲響徹搜神界。

  甚至於各大神魔、道脈修士遠在諸天萬界的「本體」，也都大肆開罵，有些衝動的，當場就打算出門去打殺了本世界的靈山道統。

  「無恥禿驢，嘴上喊著救濟蒼生，原來是這般救濟法，便是孽宗、魔佛寺這些邪魔孽種，惡鬼變態，都沒有你們這些禿子噁心。」

  「倒也是奇了怪了，你們下毒謀害一界生靈，好煉出這麼一尊【腐爛佛祖】，強大是強大，為何你們會不入魔異化？」

  「確是詭異，行這等孽事，靈山諸佛們如何支付得起代價？如何過得了心魔一關？」

  「只怕是拆東牆補西牆之策，唯有更大的代價，才能讓諸天佛教願意支付小代價，做下這等惡事。」

  「靈山只怕出了大問題，否則不至於如此瘋狂。」

  聽著這些喝罵，陶潛也忍不住點頭。

  顯然，這眾多神魔與道脈之主，都是法眼可洞察萬物的存在。

  雖無比驚駭，但很快也都猜出了更深層次的緣由。

  而看得最為精準的，自然是如今界內最強者【燃燈道祖】。

  這位靈柩一脈的祖師，在慈垢佛祖誕生後也忍不住一怔，面上露出訝色，隨後掐指一算，無了靈山萬佛的遮掩，前因後果便盡數浮現在這道祖心頭。

  隨後觀瞧著那醜陋不堪，但位格正在瘋漲的慈垢佛祖，忍不住嘆道：

  「靈山諸位，如此施為，雖可解一時厄難，但難除根源之污。」

  「代價將愈加多，無異於是飲鴆止渴。」

  「若諸位提前與貧道明言，需此界資糧來成全慈垢道友，以解【苦界】之難，我等皆是正修同道，自願意拱手相讓，更可提前安頓好這殘界中億萬人族和萬族生靈。」

  「如今這般，他們何等無辜，要為此界陪葬。」

  燃燈道祖這幾句。

  好似是個提醒，又或者靈山早有準備。

  祂道音剛一落下，就見得億萬丈佛光從域外前來，十萬億極樂佛土再現，生生撞開本就殘缺不堪的世界壁障。

  佛土之前，這一回站著的竟不是當代佛尊，赫然是那剩一半金身的【藥師如來】。

  就見這佛祖面上的悲憫之色，比先前濃烈了不知多少。

  祂再道了一聲佛號，並未回應什麼，而是徑直對著搜神界內包括人族在內所有眾生開口道：

  「眾生皆苦，此界將沉淪破碎，不管是否為我佛信眾，皆可就近入宮觀寺廟，自有靈山佛徒接引，飛升至極樂佛土。」

  「若近處無宮廟，頌一聲阿彌陀佛也可。」

  「飛升佛土後，體內孽毒，將由貧僧祛除乾淨，還眾生潔淨之軀。」

  畢竟是能克制慈垢孽毒的藥師如來，祂的佛音竟令得界內眾生短暫清醒。

  同時，也令搜神界再度沸騰。

  人族以及其餘族群蒼生，勉強算是劫後還生。

  而大淵神魔、諸天道脈，乃至於元始宗一方，則都是吞了屎般難受噁心。

  這算什麼？

  吃干抹淨，依舊想要一個好名聲？

  奪了人所有家產連帶著故鄉，卻還是慈悲為懷好佛陀？

  一時間，哪怕是燃燈道祖都不知該如何回應。

  誰都瞧得出來，搜神界最有價值的是蘊著無數靈材、資糧的「世界」本身，可如今整個搜神界都被【慈垢佛祖】所占據，所污染，那無窮無盡的腐爛臍帶，沒有給其餘神魔道脈留下一畝乾淨地方。

  哪怕燃燈道祖不顧兇險帶領元始宗上前爭搶，奪下來的也不過是無用之地。

  知曉這點，於是便只得用此界眾生為名，試圖徹底污了諸天佛教的聲名，哪裡料到禿驢們就等著呢，即刻就站出來表示要收容「界破災民」，還附贈清除孽毒的好處。

  就算是陶魔子這樣的噴子，暫時也找不到合適的罵處。

  ……

  好在此時，真正的「正主」來了。

  陶魔子眸中驟有佛光閃爍，耳邊驚神鐘響。

  藉由演天蟲之視角，陶魔子果然立刻瞧見了那妙樹寶舟出現在破碎不堪的搜神界外。

  寶舟之上，正是一臉笑意，肚腹微隆的陶佛子，牽著已有菩薩像的靈眉兒。

  佛魔二身，就此隔空見面。

  各自觀瞧一番，若在他處他時，二人該互吹一番。

  不過畢竟是這個當口，陶佛子也懶得客氣，直接開口道：

  「慈垢佛祖金身仍須吞吸搜神一界方得圓滿，那【慈垢佛心】正脫離苦界，朝此間飛來。」

  「貧僧將在界外將之攔住，並以未來佛法度化，有大愚禪師相助，當可成事。」

  「只是為免被靈山諸佛察覺，須道友攪混些水，令諸佛觀瞧界內。」

  「好說好說！」

  「此等事，本魔子最是精擅。」

  見到陶佛子終於趕來，魔子身頓時興奮莫名。

  畢竟按照先前定計，一旦事成，最大好處將是他陶魔子，道化境、搜神全界、宗主尊位、諸天秘魔巢……皆唾手可得。

  有這些作為動力，魔子身腦海中靈感爆棚，心念翻湧，剎那就有了動作。

  於是乎！

  就在搜神界內，包括元始宗在內所有神魔、修士都對靈山無可奈何時。

  消失許久的本土道君「太虛真人」忽而冒出來，這仙風道骨的老者，此刻滿臉通紅，怒不可遏，近乎是跳著腳。

  對著那藥師如來，以及極樂佛土中林立的萬佛喝罵道：

  「呸！」

  「無恥賊禿，吃干抹淨又站出來做好人，我太虛道人作為搜神界人士，今日就算死在那腐爛佛祖之口，變作膿水，化為黃土，也絕不去你那勞什子極樂佛土做泥塑傀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