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蟾神？」

眾尊客都是見識廣博的，自都曉得蟾神二字代表的意義，非但是一位強大無比的域外神靈，更是大淵之中罕見對人族頗為友善的神。

而界內九蟾宗的道脈源頭，正也是祂。

恰好賓客中也有九蟾宗之人，乃是一位德高望重的長老，喚作【金蟾道人】，亦是極樂境真人。

其神情最是激動，也跟著施禮，姿態卻要比陶潛夫婦二人更加恭敬。

同時，金蟾心底也是忍不住酸溜溜暗道：「當年宗主大婚，迎娶道侶月蟾一族之公主，蟾神大人都借口要睡覺不願前來觀禮，卻不知陶真人如何就得蟾神這般喜愛，竟願親自觀禮，更別提先前新月事變時，蟾神還曾賜寶讓陶真人成功擊敗【域外黃衣】，這可全然不符合蟾神性情。」

便在金蟾道人腹誹不已時，更多讓眾賓客驚駭的景象接連出現。

那蒼穹又裂開豁口，一顆無比龐大，雖瞧不真切，但可見得五種純凈輝芒閃爍的星辰顯現出來。

雖是星辰，卻也是神。

眾賓客，也都識得。

「壽星？」

陶潛也露出驚色來。

他的確與壽星有過一份緣法，如今登仙島上的長生仙桃林，源頭正是這尊神秘的域外神靈。

倒是沒想到，祂也會來。

蟾神壽星這兩尊神靈，因看重、舊緣而來，這尚說的過去。

可很快的，天穹再裂。

三道明顯為人族，但無比偉岸、不可莫測的身影出現在蒼穹彼岸，祂們所溢出的氣機與人族完全融合在一起，久遠蠻荒，神聖無比，身份地位呼之欲出，尤其祂們三人身後還站著一道道同樣有著濃烈人皇氣機的身影。

「三聖皇並一眾上古人皇？」

「這怎麼可能？」

碧游宮前，所有來赴宴觀禮的賓客，此刻都有著同一種面色。

驚駭與不敢相信，認知崩塌。

曉得陶真人顏面大，但如何就能大到這等程度？

這裡面，必是發生了什麼了不得的變故。

縱是陶潛自己，此時也反應過來了。

「天尊、宗主與一眾二代祖師，還有蟾神能來，頗為合理，甚至是那位壽星，來看看撿了祂桃核去種的後輩，也無甚好說的。」

「但三聖皇，連同一眾上古人皇，並無理由前來啊。」

這疑惑剛生，後續變化接踵而至。

一道接著一道，氣機不一，源炁不同的神靈劫仙身影在域外閃現。

每一位神靈劫仙或是大能，都是隔著世界壁障瞧著陶潛，似是專門前來就是為了看那一眼。

目光中，多數為滿意、鼓勵。

儘管包括陶潛在內，無人能瞧見「神靈們」的真身本相，但大概的輪廓以及源炁卻能知曉，對照起來也可猜出顯出祂們身份神名。

一時間，驚呼聲不絕於耳。

賓客中有位從神耳宗來的，以靈兔之身得道的修士，當即感嘆道：

「當年祖龍窮搜天下資糧，邀遍修士術士，又得了太上、元始、靈寶三位至高天尊之允許，編就一冊《萬劫神仙圖譜》，內中載了一位位與人族相關，或乾脆就是以人族之身而得道成神的神靈劫仙。」

「我門中有一殘冊，存留多年，原以為貧道壽元耗盡也不可能見得圖譜上一二尊神仙。」

「卻不想在這碧游宮前，在陶真人之大喜婚宴上，能見得圖譜上三分之一乃至於近半的神靈劫仙，人族大能。」

「朝聞道夕可死矣！」

「貧道今日即便坐化，也是值當的。」

就在這位兔修因過度激動，說出一些瘋話時。

碧游宮前，包括陶潛，

許多修士在聽過這兔修說話后，心底不由自主浮現出同一道念頭來：「那《萬劫神仙圖譜》都顯出近一半了，那剩下一半呢？」

彷彿就是為了給眾人答案，新的大變故驟然發生。

只是這一回卻不在靈寶宗山門蓬萊海中，而是在另一地界。

……

長生天朝，南地，一場史無前例的聚會正在進行著。

被南方十數省公推為領袖的救國會會長余延世，元始宗當代第一真傳，號稱元始道子，天命之子，人皇備選。

於今日通電全國，召開誓師大會。其麾下已聚集包括雲滇省大都督陸千鈞在內的十幾省執政官，連同南地大大小小的修行宗門，各大道脈，其展現的勢力之盛，一躍超過張金鑾、姒洗心、陰月華三人。

之後余延世宣讀天尊諭旨，其內容較先前多了一些內容，且不再有任何遮掩。

宣稱要完全推動凡俗、修行兩界合一，要締造出前所未有的「長生仙朝」。

此舉乃是為了人族氣運，不論是誰來阻止，界內魑魅魍魎也好，界外邪神孽物也罷，統統要一掃而空。

要張金鑾、姒洗心等人看清形勢，速速臣服，歸於一統。

這些，尚算不得什麼，尋常手段罷了。

真正震撼人心的，是余延世宣讀天尊旨意后，那接連裂開的天穹，以及那一道道從大淵深處投影過來的神靈虛影。

而居中一位是誰，更是不言自明。

元始天尊！

任是誰也想不到的展開，靈寶天尊出乎意料觀禮自家真傳徒孫的婚禮時，元始天尊竟也屈尊為余延世站台。

此時此刻，長生天朝，不，應該說是整個長生界。

每一片天穹、大地，每一個角落，都在震顫著。

緣由？

有心人一看便知，因陶真人、余延世二人而來的神靈虛影。

湊一湊，幾乎便是那完整版的《萬劫神仙圖譜》。

不過瞧見與人族相關的眾神現身後的震撼與欣喜，僅僅持續了數個呼吸。

自第五息開始，當眾神們的投影一一顯現，長生界便開始扭曲，各種難以想象的天災，恐怖且無解的現象無法遏制的迸發出來。

其餘修士、凡民只感覺有大動靜，似是要大難臨頭。

而陶潛，體會更甚。

在他一雙靈機雙眸內，眼前長生界正在傾覆，那一尊尊偉岸恐怖的神靈虛影，祂們所溢出的源炁，哪怕只是一縷一絲，對於長生界而言都是駭人災難，是異化之源，是墮落之根。

匯聚起來好似一條七彩斑斕，融入億萬污穢色彩的天河，從域外大淵倒灌而來。

南北兩條污穢天河，須臾就要碰撞在一起。

陶潛雙眸立時感受刺痛，心底大呼不妙：

「必是域外生了什麼變故，致使眾神分了陣營，我的婚禮，還有餘延世的誓師大會，倒成了對抗的契機。」

「修士一旦踏足道化境，其所修的『大道』便會對周遭造成污染，這也是道化大能無法以真身本相進入長生界的緣由，世界本能排斥這些強大個體，更遑論道化之上的劫仙境，還有與劫仙相當的這些或是先天，或是後天的神靈。」

「眾神一起投影過來，所攜帶的污染，哪怕只是一次碰撞，就足夠對長生界造成不可逆的傷害。」

就在陶潛因此心急時。

忽然，那兩條無比浩瀚、污穢的天河在碰撞前驟然回卷，並消失無蹤。

這自然意味著，眾神正在離去。

走之前，兩邊眾神的動作倒也是極為默契。

陶潛這頭，偌大蓬萊海上的天穹徹底敞開了般，數不盡的寶物、資糧、秘冊從域外降落。

暴雨傾盆！

不過是喜氣洋洋，震撼無比的寶物雨。

所有賓客都因此愣在當場，這絕對是史無前例，從未發生過的盛景。

同樣的在余延世那邊，元始天尊陣營的眾神在離去前也紛紛往界內擲來了大量資源寶物。

這景象！

這動靜！

讓張金鑾、姒洗心二人瞧的惱怒不已。

顯然，他們已被徹底比了下去。

縱然二人都有著非凡智慧，有著爭奪人皇尊位的雄心壯志，根腳靠山也都強橫無比，可如何能與陶潛、余延世相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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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他們身後，各站著靈寶天尊、元始天尊這兩位。

而這一日更是展露的明明白白，兩位天尊都支持各自弟子去當人皇。

……

瞧著鋪天蓋地的寶物資糧暴雨，余延世自是欣喜不已。

反而是陶潛，頗為煩惱。

此時他倒是無需任何人的指引點醒，驟然再度翻捲起來的人道氣運，滾滾劫氣，推動著他，裹挾著他，讓他得以在眾神離去的一瞬，透過眾神縫隙，隱隱窺見了域外大淵深處的驚人變故。

靈寶度人經，秘辛卷有載：「太初有道，源海無垠，萬神長眠……人若微塵，可截道而長存。」

簡短數言，實則已言盡了人族崛起的奧秘所在。

同時，也描繪了大淵深處那無垠源海的真實景象。

當是平靜的，安寧的，方可令萬神沉眠其中。

萬神沉眠，便給了大淵諸天內的億萬種族機會，其中也包括人族。

太上說無為得道，元始說順天得道，靈寶乾脆便是截道。

又有佛、魔、妖、旁門等諸道脈，皆有成就神靈，與世長存之人。

細究起來，實則又回了原點。

吃！

不過這一回，是人吃神。

初始許只是吃神靈身上流淌出的源炁，繼而是祂們的子嗣，之後許是肢體，再之後該是……神靈本身。

「人族先輩們，用盡各種『吃』法，從源海內沉睡萬神身上得了道。」

「如今，也到了償還代價之時？」

陶潛心念至此，腦海中立刻浮現出剛剛那一瞬，瞧見的源海景象。

原本寧靜的無垠源海，分明有了沸騰跡象，一個個從源海深處翻捲起來的，巨大如同世界的「泡泡」昭示著變故為何。

「源海正在沸騰，沉睡其中數不盡的，不可直視的億萬邪神正在醒轉。」

「三位至高天尊允許兩界融合，同意締造出一個以近百億人族為基底的長生仙朝。」

「只是在仙朝領袖這一環上，靈寶、元始二位有了分歧，這才有了剛剛那一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