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選擇源氣只是入道第一關，後方的生死劫難仍舊是數不勝數。」

「這裡的修行界，根本就不是我前世所幻想的那種，其間種種殘酷，縱然是道佛之類的正道，能抗住的也不過是寥寥。」

陶潛似又想到什麼秘聞，面色有些陰鬱。

林小花的確是一位合格的引路人，短短一個時辰，往他腦袋裡灌注的知識堪稱龐雜繁多。

有些需要陶潛慢慢消化，有些卻是隱秘殘酷，又淺顯易懂。

如那源氣之秘？

不論這天底下有多少種源氣，一旦被修行者吞吐修鍊，本質上都是在改造修行者的軀體、心志、神魂，乃至於一切。

隨著改造程度的加深，修行者的力量也便越來越強大，同時修行者也將越來越非人。

修為越高，越不是人？

這便是人類向天地自然，向超凡詭異學習的結果。

正是有了這些成果，人族才能漸漸從古老時代的奴隸、血食地位反撲崛起，最終成為這片大地之上的主宰。

根本法以及無數神通法門異術，都是對源氣的不同理解和不同運用，由此人族內部也漸漸分裂成了不同陣營。

至於到了頂點后，人會變成什麼？會遇上什麼？

林小花給不出答案，恐怕修行界暫時也無人能給出答案。

陶潛不過一嫩雛兒，自也輪不到他杞人憂天。

如今都入了道，想反悔也不行，何況他並不悔，反而從這些殘酷秘聞中，延伸出了一些想法。

林小花說：修行本質上是對源氣的容納、破解、運用……只是不管什麼源氣，對於人類而言都是異常危險的。

根本法和諸多神通法門，大多數的目的都是為了從源氣中獲取異常偉力的同時，又避免自身失控，可即便如此，仍需要支付一種種代價。

說到這裡時，林小姐曾告誡陶潛：對於「術」，也就是神通、劍訣、遁法一類，不要貪多，要做出抉擇，因為每一種術都自有代價，若是堆積的代價過多，很可能在未來某一刻便異化失控，早早墮入邪魔外道。

陶潛在這時便不經意反問道：「若是有人能無視代價呢？」

林小花聞言，撐著病體嘲諷笑著回道：「世間根本無那般人，就算是我天符宗宗主，或傳說中天下無敵的太上道主，在施法后照樣得支付代價，若真有人可違逆修行界第一法則，無視諸般代價的話，那不拘是吞吐源氣還是煉法煉寶，都可多多益善，遇敵直接砸死對方即可，時日一長，成仙作祖不在話下。」

林小花是用開玩笑語氣說的，渾然沒發覺，陶潛眸中深處，異色連連。

如今在這靜室中，若非陶潛仍在等待那詭異信息梳理出來。

只怕他已經開始煉法了。

雖不能真箇開練，但陶潛心底已然盤算起來。

「如今我修為尚弱，吞吐源氣破境又非一日之功，既然我這豁免代價之異，乃是修行界中稀罕難得的天賦，那我何不多修行一些神通法門用來護道斬敵。」

「我現有捨身、斬仙兩式劍訣，兼修小先天元嬰遁法，秘魔煉神法，再多一門九真靈音……以我散修身份，外加引氣境修為，已算不俗。」

「但還不夠，那神妙無雙的《秘魔萬化術》也可練了，林小花也說秘魔宗之法門在修行界散亂傳了不少，許多正道真修弟子也都兼修了一兩門，不算稀奇。」

「那能令域外天魔驚懼不已的《異火丹卷》，尋機也練了，或有驚喜也未可知。」

「另外，我還得再找一門殺伐神通，免得我死在去往靈寶宗山門的路上……」

顯然，陶潛在知曉自己可豁免代價這一天賦有多稀罕強橫之後，想法也漸漸大膽了起來。

這諸般念頭閃爍，就在他想著何時破入「鍊氣境」更合適時。

腦海之中，驀地一震。

讓他等待許久的，那有關「林小花」的詭異信息流，終於在這一刻被梳理完全。

熟悉格式，浮現出來。

只是第一道志述，便讓陶潛面露訝色。

原因很簡單，當初在那仙境魚塘中陶潛就觸過林小花，如今再看，志述竟然完全變了。

而那志述的內容，也讓陶潛完全明白為何這次會耗費這般長的時間。

【志名：林小花。】

【志類：修士。】

【志述：人類修士，天符宗棄徒，其人法體漏盡，神魂黯淡，將於兩日後子時殞命，屆時其一身因果都將被清空……藏匿於其魂靈深處的……將接管其魂，不論其身在何處，都將指引那「無食鬼國」降臨，而此人也將作為新郎被無食國主之女迎娶，其人魂靈已提前被無上至寶……所錨定，一旦進入無食鬼國，即刻便可轉修鬼道，且修為將直入鬼將之境，代價由……所承擔。】

【注一：此人軀體神魂皆被無食國主所注視，旦有意外，如傷勢治癒之類，無食國主便可能提前降臨。】

【注二：此人與無食國長公主裴念奴間已有姻緣之聯，不論旁人有任何干涉，最終二者都將成親，若要斬斷聯繫，必須親往無食國，摧毀那無上至寶……中的相關烙印。】

【注三：此人天賦資質，極度契合鬼道大冊《元靈秘魂經》，有成就鬼仙之潛力。】

……

「嘶」

再次，陶潛只覺自己受到了驚嚇。

他無意間，竟是又窺見了一樁大秘密。

而且，對於這些內容，陶潛一時之間也不知該給出什麼反應。

為林小花高興？

還是說，唾棄這廝無意間吃到了這種級別的軟飯？

亦或者，將這秘密泄露給林小花，看他自己如何抉擇？

可惜從註釋來看，林小花的命運已經註定了，根本反抗不得。

「那些關鍵處的空白，顯然是等級極高的信息源，如那可以錨定林小花魂靈，還能強行安排姻緣線的無上至寶。」

「也不知是什麼名字，如此恐怖。」

「要幫助林小花反抗這安排的話，不論做什麼，似乎都需要和那位『無食國主』對上。」

「從志述形容來，這根本就是個強橫到離譜的大能存在。」

「別說我這小胳膊小腿的萌新修士，就是那蕭真人，恐怕也擰不過人家的大腿吧？」

陶潛一臉愁苦糾結，心底嘀咕不斷。

他反覆看了幾遍腦海中的志述註釋，對於林小花的遭遇有了粗略判斷：這分明是個丈母娘替女出手，強捉夫婿的故事。

「都是浪蕩修士，旁人是拈花惹草，小花道長卻是專門挑戰美艷鬼魅。」

「沒想到一不小心惹上了這般恐怖的女鬼，要強捉了去當夫婿，儘管安排的前途極好，讓人艷羨不已啊。」

陶潛心中暗道數句后，卻也有了打算。

明日再見，故意提醒一些，總要讓小花道長猜到真相才好。

至於猜到后能做什麼？

他修為太弱，也幫不了什麼，且看林小花自己如何抉擇便是。

念頭一定，陶潛也沒再糾結。

見時辰早已過了大半夜，煉法是來不及，索性便寧心靜性，摒除雜念后開始修鍊靈寶妙法。

有「先天道種」之助，陶潛的修行速度暴漲何止一倍。

每每完成一次頌念，體內靈寶源氣便要暴漲不少。

距離那鍊氣境，也就是愈加近了。

修行之中，時間最是不值錢。

陶潛醒轉過來時，天色已亮，簡單洗漱一番，期間透過這高樓之窗俯瞰整個縣城。

許是因昨日解了人面蟲災，遭災多日的尋仙縣終於有了些許生機活力。

那很久未見的渺渺煙火氣，終於再次映入陶潛眸中。

這讓陶潛由衷笑了笑，沒再耽擱，轉身便往林小花和兩個小東西所在居所而去。

剛一入門，陶潛便聽見兩小隻低低的哭聲。

心中頓感不妙，踏入裡間，果然見到那床榻之上，僅一夜未見的林小花，竟大變了模樣。

昨夜，林小花雖軀體虛弱，面色蒼白，好歹還能走動一二。

可現在，他只能勉力依靠著數個軟枕，半躺著，身軀肉眼可見變得乾癟瘦弱，形容更是枯槁。

任何人見了都會下意識覺得這是個重病垂死的老者，而非一個三十有九，正當壯年的天符宗弟子。

顯然那法體在漏光源氣后，開始漏他體內的生命精元血氣了。

這般漏法，也怪不得他自己算定兩日後必死。

雖然陶潛此時已經知道林小花不會有事，縱然殞命，未來也被安排了一個鬼國駙馬，甚至可能一路修鍊至鬼仙之境。

可驟見此景，仍是被嚇了一跳。

「好狠的丈母娘！」

陶潛心中吐槽時，人已是走了過去。

也沒與林小花寒暄，只皺著眉頭看著他的病體，而後露出思索之色，似想到什麼，然後按照腹中預案提示道：

「小花道長，昨夜聽得你之遭遇，細思一番后感覺有些蹊蹺之處。」

「你與你那老情人想必是兩情相悅的，只是因了某種緣故而分開，若真是因愛生恨，她要害你性命的話，事前不該先見你一面，嘗試挽回一二么？」

「又或者在你死前見一面，耀武揚威一番？」

「另外我有一秘法可觀人入微，你法體漏盡，神魂黯淡，但你魂靈本真卻絲毫無損，甚至有愈加強壯之勢。」

「我看你殞命之後非但不會魂歸冥冥，反而有可能化作那……」

「轟隆」

陶潛說到後面，每一句話都好似一道霹靂般，擊在林小花腦海。

很快，他那面上便露出驚訝、恍然之色。

垂死病中驚坐起般，雙眸越來越亮，而後猛地支起上半身，欣喜道：

「對，你說得對，這不合理，太不合理了。」

「念奴不至於這麼害我，她這麼做是想，是想……？」

林小花卡殼半天，很快似想起什麼關鍵。

面上欣喜立刻轉為悲傷，愈加慘白，直接驚呼道：

「不好，她是想娶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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