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景珩這人不說話的時候,總會給人一種很難相處的樣子,可相處下來就會發現,少年挺好說話的。
不過好說話是一回事,他不是那種事事都往外說的人,就好像有一種,他展現的一面,是他想給別人看見的一面,而不是他內心真實的感受。
這會他主動開口,張如意意外之餘,也有點小歡喜,說出來就說明能解決,她道:「暖暖為啥和你生氣?」
「晉王妃來找暖暖給晉王治葯,讓她跟着一塊去京城,暖暖拒絕了。」
「你想暖暖去?」雖是問句,不過張如意心裏肯定了。
她笑道:「其實就算你不說,如意姨也知道暖暖不會去的。」
顧景珩有些意外地看向張如意。
少年雖說比同齡人成熟,可畢竟也是一個才十六歲的少年,有些事想的哪那麼深遠。
張如意道:「你在這兒,暖暖哪肯走。」
「她不必如此的。」顧景珩道,他聲音弱了許多,也不知是對自己說的,還是對張如意說的。
張如意道:「你是不想因為自己耽擱了暖暖對不對?」
顧景珩沒回答。
張如意又道:「夫妻之間,哪有值不值得,虧不虧欠的,只有願不願意,暖暖從沒把你當做衡量的事物,她用心待你,可你若是衡量了,豈不是就傷了你們夫妻的情分?」
顧景珩低頭看着手腕上的疤。
他都明白。
可明白有什麼用?
一個將死之人,早早就註定了,他不會有任何未來,興許哪一天,他就看不到第二天的太陽了。
何苦,要拖着那麼明媚的她呢?
……
林暖翻牆進了應天書院,從懷裏拿出早就準備好的男子衣裳套上,又給自己粘了兩撇小鬍子,把自己臉抹黑了一點,大搖大擺的去了宿舍。
冬日消耗的大,應天書院出於人性化的考慮,在晚飯後會給學生們加一頓饅頭。
當然了,還沒到領饅頭的時候。
林暖找到林懷安和馮生住的宿舍,敲了敲門,開門的是馮生,他一看面前的人,總覺得有些眼熟,卻又想不起來在哪裏見過。
「你找誰?」
林暖從懷裏拿出肉包子,遞給馮生,道:「我是桃園村的,林家托我給林懷安送兩個肉包子來。」
找林懷安的,馮生不喜歡林懷安,連帶不喜歡和林懷安有關的一切,他面無表情的扭頭,對林懷安道:「找你的。」
說完窩回自個床上繼續看書。
林懷安在裏面也聽見了,已經起身出去了,他還沒來得及開口,林暖已經把肉包子塞進他懷裏,然後人就跑遠了。
林懷安,「……」
不是,他還要問話呢。
他扭頭看馮生,馮生突然覺得送肉包子的小哥有點順眼了,他道:「有些人啊,貓厭狗棄,人好好一個小哥,也被某些人嚇走了!」
「你……」
「我什麼我,你可別對號入座啊。」
要說吵架,馮生可從來沒輸過。
哼,就是這麼厲害。
天氣挺冷的,林懷安懶得和他吵,而且肉包子還挺香的,應該是奶讓人捎給他的,也是,他都很久沒回家了。
他抱着肉包子大啃,不斷有肉香傳出去,他就是故意讓馮生饞,吃的慢條斯理,吃完還意猶未盡道:「馮兄,待會我那兩個饅頭送你了。」
馮生:「……」
吃吃吃,最好吃了拉肚子。
沒一會兒,安靜的屋子裏傳出一陣很不愉快的聲音。
林懷安面色一紅,下意識捂住自己肚子。
馮生心說,老天爺開眼了,他道:「林兄,可別是包子壞了吧?」
林懷安懶得和他多廢話,扔下書,捂住肚子去茅廁了。
沒一會兒林懷安回來了,才邁進去屋子一步,臉色一變,捂著肚子往外跑,後來發展成,林懷安直接紮營在茅廁了。
要起起不來,要走走不了,嗚嗚嗚,就不該貪嘴吃兩個肉包子。
他腿軟,頭也暈。
沒錯,林暖心情不好,給林懷安下了多倍的瀉藥劑量,當然啦,把握著劑量的,不會真的鬧出人命,就是讓他受點罪。
林暖在下完瀉藥后,沒有馬上離開,而是換回了自己衣服,去找陳夫人坐了會兒,她估摸著時間也差不多了,大搖大擺的出來。
恩,就故意繞了點路。
然後就看見林懷安死魚一樣的坐在地上,面色慘白,捂著肚子,隨時要暈過去的樣子,爽到了爽到了。
林暖虐完渣渣,心情好了許多,愉快的離開了應天書院。
……
書院後院。
陳院長去探望晉王,晉王心疾才穩定下來,也沒有折騰去住官驛,就直接在書院住下了,反正沒過幾日,他們也要走了,院長出來,是晉王妃親自送他的。
到門口,陳院長拱手,「王妃不必客氣。」
「院長,我想問你件事。」晉王妃道:「是關於林大夫的。」
「王妃請問。」
「我聽說林大夫夫君是您的學生,此人才華如何?」
「他啊。」陳院長提起顧景珩,眼底忍不住的讚歎,「他是我帶過最優秀的學生,樣樣出色。」
當然,脾氣也出色,不過這個院長就沒說了。
晉王妃心下懸著的石頭放下了,她道:「院長也知道,王爺有心疾,太醫束手無策,不能根治,林大夫有法子,不瞞院長,我白日去拜訪過林大夫,想讓她和我們回京,可她拒絕了,我想,或許她是因為家中夫君才拒絕的。」
陳院長聽明白了,晉王妃是想把提拔去京城,讓林暖跟着去。
晉王身份不一般,顧景珩跟了去,前途是不愁了,可以說,是件好事。
當然啦,凡事都有兩面,顧景珩要去了,身份就僅限於是個幕僚了,進入核心部門,機會不大。
可若是科舉就不一樣了,靠自己實力一級級往上爬,若能一舉成名,成為天子門生,那才是莫大的榮耀。
可科舉有風險啊,誰都不敢保證,你就一定能考上。
陳院長私心裏是想顧景珩靠自己實力考的,可他不能替他決定,他道:「此事我做不得主,王妃不妨找他本人談談。」
「也好。」晉王妃本也是這麼想的,可顧景珩是陳院長學生,於情於理,她都要打個招呼。
這邊,林暖踩着月色回了家,翻牆進去,一起身,對面站着一個人影。
她嚇了一跳,看清楚人,驚訝道:「兄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