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明熙說吃飯，果然約了一個吃飯的地方，一個很火的網紅主題餐廳，人很多，很熱鬧。

陸芷韻到的時候鄭明熙已經到了，她特意選了一個包廂，陸芷韻被服務員領著走過去的時候還以為鄭明熙是擔心兩人一會情緒激動所以妥善考慮。

到了才知道不是，或者說，不全是。

秦寒夜也在包廂。

見服務員推開門之後陸芷韻冷了一瞬，秦寒夜站起身來走過來牽她的手，「明熙今天請我們兩個人吃飯。」

說完，對陸芷韻笑了笑。

他的笑對陸芷韻來說，有種安撫人心的力量，陸芷韻也不自覺跟著笑了笑。

笑到半程，觸到鄭明熙的目光，突然有些笑不下去，一嘴的苦澀猝不及防泛了上來。

但是這麼突兀的停下不可取，陸芷韻只好拉扯著僵硬肌肉繼續笑，笑著和鄭明熙打了招呼，直到在秦寒夜身側坐下才收起臉上的笑，感覺一側的肌肉都已經酸了。

對面正對著她坐的就是鄭明熙。

她從陸芷韻進門的時候就一直看著她，一直到陸芷韻落座都沒收回目光，臉上帶著淺淺的笑，面上妝容精緻，。

除了這一直不間斷的目光，再看不出什麼異常。

陸芷韻有些頭疼，還有些虛。

說不上來的……心虛！

鄭明熙還是像第一次認識陸芷韻一樣的打量她，半晌，幫自己和陸芷韻點完餐的秦寒夜不緊不慢地抬起了頭，鄭明熙才收回了目光，嘴角意味不明的勾起笑了笑。

等待上菜的間隙，鄭明熙伸手托著下巴，中指指尖的地方剛好抵住下唇的邊沿，甲片上是清冷的黑色，目光在秦寒夜和陸芷韻臉上游弋。

「秦爺。」她在上菜的間隙突然開口，聲音是陸芷韻熟悉的嫵媚意味，「突然想起來，我和你認識也有七八年了吧。」

說著又看向陸芷韻，「和陸小姐認識的時間短，滿打滿算也才一年。」

她不知為何突然說起這個，陸芷韻心中升起不好的預感。

秦爺，陸小姐，生疏的稱呼。

秦寒夜面上不動聲色，伸手幫陸芷韻倒了一杯溫水，抬眉看向鄭明熙，還是笑。

「再有三個月就八年了，剛認識你的時候，你還不是這個樣子，一驚一乍的。說起來，倒是和我剛救起芷韻的時候，她的反應一樣。」

想起往事，秦寒夜又笑了笑，話罕見的多。

鄭明熙也笑，只是笑意不達眼底，「嗯，那會膽子小，我爸媽沒了，沒人跟我說為什麼。秦爺救了我，給了我一條命，我鄭明熙一輩子都記著。」

「說這些就見外了。」秦寒夜語氣淡淡的，伸手將陸芷韻面前的那杯水推了推，這是讓她喝水的意思，嘴裡話沒停，「你當時膽子小，可眼底有股子狠勁，你們倆這點也像。」

陸芷韻下意識端起那杯水喝了一口，水入了嘴滑進喉管落到胃裡，才發現自己渴極了，好像自上午起床早餐勉強喝了一杯牛奶，大半天時間都沒喝過什麼水了。

長時間精神緊繃，她連最基本的生理需求都暫時忘了。

秦寒夜大概是看出來了，所以才一直催著她喝水。

後面的故事就不用說了，兩個人都受惠於秦寒夜，後來一個人成了秦寒夜的得力助手，一個成了秦寒夜並肩而立的女人。

鄭明熙還是笑，「秦爺不說，我都不知道我和陸小姐還有這麼多……相似之處。」

她每次「陸小姐」三個字出口，陸芷韻額頭就神經質的一跳，總覺得相識一場看不到頭的折磨，身處其間的人都在受著折磨。

不僅他和秦寒夜，蘭菁焰、蘭家上下甚至鄭明熙自己，都背折磨著。

只是有些人喜歡折磨別人，有些人喜歡這麼自己。而有些人既喜歡折磨別人也喜歡折磨自己。

鄭明熙很明顯就是這種。

陸芷韻覺得，看似輕鬆的說出這些話的時候，鄭明熙也未必好受。

可她的笑，一絲裂縫都沒有。

解下來鄭明熙的每一句話，秦寒夜都天衣無縫的接上，不給陸芷韻開口的機會。

菜上來，秦寒夜往陸芷韻碗里夾了一些她喜歡吃的，再無人問津，直到放涼。

他們說著無關緊要的事情，這些事情逐漸勾勒出過往的種種。

卻像是某個漸行漸遠的預兆。

直到餐桌上氤氳的熱情一點一點消散在空氣中，鄭明熙突然開口，「我今天來是和你們告別的。」

「先是秦爺。」她先看向秦寒夜，從進來之後第一次拿起桌上的東西，是一杯酒，雙手舉到面前面對著秦寒夜。

「承蒙您這麼多年的照顧，我鄭明熙還是那句話。我一輩子記著，鞍前馬後，當牛做馬。秦爺只要一句吩咐，我鄭明熙肝腦塗地沒二話。」

「還有陸小姐。」鄭明熙轉向陸芷韻，看著陸芷韻冷冷看著自己忘了眨眼的模樣，眼底還有幾分天真，「相識相交一場，我記著。」

我記著，也就僅此而已了！

她和陸芷韻很像，又不像，鄭明熙第一次見到陸芷韻的時候就有這樣的感覺。

陸芷韻骨子裡是韌的，她不是。她骨子裡還是那個膽小的女孩，這些年努力包裝起來的那個無堅不摧的自己，終究只是個假象。

所以她閉口不提某些人某些事，連自己都不知道再怕什麼。

而陸芷韻，聽到鄭明熙這麼說，突然鼻尖一酸。

她想起來第一次見面時，那個精緻艷麗氣場強大的女人，告訴她秦寒夜死了，可她還活著，她要為秦寒夜報仇。

所以自己從那張病床上坐了起來！

後來為了自己和秦寒夜大吵的鄭明熙！

是一個電話酒干獨身一人闖秦冉浩別墅救自己的鄭明熙！

帶心情不好的自己去逛鴨店，在酒桌上大笑的鄭明熙！

收留孤身的自己，對自己如同親生姐妹一樣處處照顧的鄭明熙！

……

「明熙……」她進來之後第一次有機會說話，「明熙……」

想說的話哽在喉間，不上不下，堵在那裡，連呼吸都困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