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當事人,沒有人知道,陸芷韻在董事會結束后,還和莫琮天、許如瑋開了個只有他們三個人清楚會議內容的小型會議。
一夜無夢,第二天一大早,陸芷韻起了個大早,穿戴整齊坐在病房的小沙發前,等待見她的外祖父外祖母。
陸芷韻覺得在病房裏面見長輩不好,蘭遠山夫婦卻執意不讓她現在隨意挪動。
畢竟傷筋動骨一百天,若是一不小心留下什麼小毛病,可是一輩子的事情。看情形,他們比陸芷韻自己還緊張。
陸芷韻有些哭笑不得,同時心裏又覺得暖暖的。
病房門半掩著,是陸芷韻特里吩咐李姐的。
很快,走廊上傳來腳步聲。有輕有重,好幾個人的交織在一起。
陸芷韻一顆心莫名就提了起來,難以避免的想到一些俗氣的問題。
外祖父外祖母好相處嗎?
他們會喜歡自己嗎?
如果不喜歡怎麼辦?
……
近鄉情怯的感覺,陸芷韻覺得自己實實在在體會了一次。
可是沒有時間讓她去思考或是逃避,腳步聲在病房門口停下,一秒還是兩秒之後,陸芷韻聽到敲門聲還有蘭菁軒的聲音。
「小韻,我們可以進來嗎?」
深吸了一口氣,陸芷韻親自推著輪椅過去打開門。
即便早有心理準備,看到門口站着的一對老人,陸芷韻還是狠狠愣了一下。
同樣頭髮花白的兩個人,眉眼輪廓能看出來年輕時候的風流蘊藉,他們看着陸芷韻,這是一種什麼眼神呢?
像是看失而復得的寶貝,裏面夾雜着醞釀了幾十年的懊悔和心疼。
陸芷韻注意到陳沅,也就是自己的外祖母,看到她的剎那眼眶一下子紅了,嘴唇顫抖著,手指小心的伸過來似乎想要抱她,又在伸出去的剎那緊張的收了回去。
那小心翼翼、無所適從的樣子,陸芷韻莫名就哽了嗓子,鼻尖發酸。
「外祖母。」她輕輕吐出這三個字,又看着一邊的蘭遠山,同樣笑着腳道,「外祖父。」
話音剛落下,陳沅的眼淚一下子落了下來,伸出手上去緊緊抱住輪椅上的陸芷韻,嚎啕大哭起來。
「囡囡,我的囡囡……」
她泣不成聲,蘭遠山也紅了眼眶,別開頭去按了按眼角,不想在人前顯露出自己的脆弱。
他們早就見過這孩子的照片,連帶着,陸芷韻母親的照片他們也看過。
血濃於水的感覺無法用語言描述,一想到他們的寶貝受了那麼多苦,蘭遠山恨不得把世界上最好的捧到陸芷韻面前。
看到這孩子那霎那的感覺騙不了人。
他們找了這麼久,這麼多年,不是沒有找到過相似的孩子,可是沒有一個像眼前的陸芷韻一樣,讓他們覺得一顆心都揪起來。
陳沅泣不成聲,陸芷韻的眼淚也不受控制的落下來,心頭壓抑的委屈好似找到了宣洩的出口,合著陳沅的哭聲,一開始艱難的三個字,反倒無比順暢的說了出來。
「外祖母……」
每一個字每一個音節,都是一段骨肉分離,天人兩隔的錐心往事。
祖孫相擁著哭了好一會,陳沅看着眼前雖然穿着整齊,可是臉頰孱弱的女孩,心疼的幾乎縮起來。
她的囡囡啊,這麼多年掙扎著長大,受了多少苦……
就在這一刻,陳沅下定決心,只要她還活一天,就要護着她的囡囡一天,要把最好的給她,要把缺失的那麼多年也一併給她!
陸芷韻不知道自己在委屈什麼,好像前面二十多年受得那些委屈,都找到了出口。
她知道對方回毫無保留地接納,會認真的抱着她,溫柔的對她笑,告訴她,都過去了,全都過去了。
蘭遠山和蘭菁軒也頻頻揉眼角,卻不敢放任兩人哭下去。
等到終於勸著兩個人平復下來,一行人坐進病房裏,蘭遠山回頭瞥了一眼,才發現跟來的人少了一個,頓時氣不打一出來,低聲問蘭菁軒,「阿焰哪個臭小子呢?」
蘭菁軒也懵了,明明剛才就站在他們身後的,怎麼不大一會就不見了?
陸芷韻雙眼通紅,聽到他們說話,想起來剛才剛開門的時候,門外蘭菁軒的背後好像確實是有一個人,不過對方站的位置很刁鑽,她並沒有來得及看清楚他的樣子。
後來的心神則都被眼前的老人所吸引,根本沒顧得上注意。
蘭遠山動了真火,但是礙於陸芷韻在,怕嚇到她,只好按捺下怒火,準備晚點再找那個臭小子算帳。
陳沅哭了這麼一陣,明顯有些難受,沒一會就劇烈咳嗽起來。陸芷韻看的心驚,急忙幫她倒了杯熱水。
看外祖父從隨身的口袋裏拿出來一盒小藥片給外祖母嘴裏塞了一片,吃下去后她的癥狀好了不少,面色也紅潤了些。
她伸手拉着陸芷韻的手,「乖囡囡,嚇到你了?」
陸芷韻搖搖頭,她就是看着,覺得很擔心。
陳沅拍了拍她的手背,那雙仍舊明亮眼睛好像有看透人心的力量,笑着道,「放心吧,沒事的。」
她乍一看起來,真不像是二十多歲的人的祖母,只有笑起來的時候,面上神情柔和,能從時光雕鑿出來的痕迹中感受到蘊釀出來的慈愛和獨有的溫柔。
她手背上有細細的紋路,和陸芷韻的交疊在一起,像是一場隔着時間與閱歷的對話。
陸芷韻驚訝地發現,老照片上那個穿着華美旗袍對着鏡頭揚起葳蕤笑意的女人,即便這麼多年過去,她依舊華美。
和長相無關,她身上的氣質,甚至比滿臉膠原蛋白的少女還惹人注目。
這樣一個人,是自己的外祖母。
若是母親在,一定很驕傲有這樣一位母親。
想到母親,陸芷韻的眼淚險些又掉下來。
「外祖父。」她一隻手牽着陳沅的手,一隻手牽着藍遠山的,看着兩位老人通紅的眼眶,陸芷韻突然就很難過,「這麼多年,外孫女不孝,未能在你們身邊盡孝。」
她說着,鬆開兩人的手,扶著輪椅就要跪下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