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雪心中滿意了，緩緩抬頭，向鳳幽月的方向看了過去。

正在大快朵頤的鳳幽月忽然覺得兩道厲光落在自己身上，筷子一頓，抬頭撞上吳雪的視線。

「幽月妹妹，不知可否願意幫姐姐這個忙？」

鳳幽月皺眉，幫什麼忙？

她疑惑的看向鳳蒼和鳳清岩，一臉迷茫。

鳳清岩一頭黑線，低聲對鳳幽月解釋了一番。

鳳幽月嘴角一抽，她就是吃個飯而已，怎麼那麼多破事兒！

都怪那男人！

惡狠狠的瞪了雲陌一眼，鳳幽月一肚子埋怨。

「我若是不幫，吳小姐該如何？」她慢條斯理的問。

吳雪臉上的笑容一僵，似乎沒想到鳳幽月竟然會大庭廣眾之下讓她下不來台。

「幽月妹妹才華卓絕，又心胸寬廣，想必不會嫉恨姐姐曾經的冒失吧？」說著，她垂下頭，低聲啜泣起來，好似受了天大的委屈。

鳳幽月緩緩睜大眸子，不可思議的看著吳雪。

人才啊！

說哭就哭！

你特么倒是淌眼淚啊！光打雷不下雨算什麼能耐！

一點也不敬業！

鳳幽月心中暗自唾棄，屁股卻穩如泰山，並沒有起來的意思。

吳雪獨自一人垂淚，看起來分外可憐。其他人有些看不下去了，將責備的目光投向鳳幽月。

鳳幽月仍然紋絲不動。

南宮晨皺了皺眉，對鳳幽月如此做法有些不滿。

「幽月，不過是彈一曲而已。」他沉聲開口，語氣中帶著勸誡。

鳳幽月挑挑眉，連看都沒看他。

南宮晨臉色微變，覺得被她落了面子。

場面逐漸失控，吳雪沒想到鳳幽月竟然震得油鹽不進，一時間站在原地哭個沒完。

南宮無奇見此，眼中流出一絲不悅，轉頭對鳳幽月道，「幽月啊，既然吳小姐提出了請求，你就幫一把吧。即便彈得不如人意，大家也不會笑話你。至少，這是對尊上的一片心意。」

大家連連點頭，對啊對啊！都知道你以前是個傻子，不會笑話你！

鳳幽月環視四周，冷笑了一聲，從位置上站了起來。

「既然皇上開口了，那幽月就獻醜了。」她擰了擰脖子，捏了捏手指，伸了伸腰。並不像要去彈琴，而是要去殺人。

吳雪的哭聲立刻停了，在心中暗暗偷笑。

一個傻子，我看你拿什麼彈！

雲陌全程保持高度沉默，垂著眼，一副老僧入定的模樣。

泠風默默的站在他身後，用眼神詢問驚雷：主子怎麼不幫幽月小姐解圍？這不像他。

驚雷：……

泠風驚悚：難道主子移情別戀了？

驚雷：一臉黑線。

泠風哀怨：這麼快就不愛了，沒想到你是這樣的主子。

驚雷額頭青筋狂跳：你腦子裡都裝的什麼？

泠風一臉無辜：腦漿啊。

驚雷深吸一口氣：你覺得那個什麼雪會是幽月小姐的對手？

泠風搖頭：不會！幽月小姐多彪悍啊！

驚雷：那主子為何要著急？你沒見幽月小姐一臉蠢蠢欲動嗎？主子要是這時候攔住她，豈不是壞了幽月小姐的興緻？

泠風：……哎！知幽月者，非主子莫屬啊！

追媳婦真難，他還是做個快樂的單身狗吧。

……

鳳幽月走上大殿，宮女們已經搬了兩把古琴上來。

她長袍一甩，意態風流的坐在椅子上，隨手撥了一下琴弦，「開始吧。」

吳雪向大家行了一禮，邁著小碎步走到了另一把古琴前坐好。

她要表演的，是九幽大陸的一首名曲。而鳳幽月的作用，則是在曲子停頓的中間穿插另一首曲子。

模式有些類似二十一世紀的尬曲。

鳳幽月直樂，這九幽大陸的人倒是挺會玩。

大殿逐漸安靜下來，眾人的目光落在了兩名女子身上。

吳雪深深吸了一口氣，雙手置於古琴上。

錚——

悠揚的琴聲，好似高山流水，一泄如注。

吳雪垂頭，雙手好似翩翩蝴蝶，在琴弦上悠揚擺動。

優美的琴聲，從她的雙手中流出。如痴如醉，時而壓抑，時而高昂，好似情人之間的呢喃，令人沉醉其中。

大家都被琴聲吸引住了，無一不對吳雪的琴技表示讚歎。

不愧是吳家小姐，果然才貌雙全。

吳雪掃了一眼眾人臉上的痴迷，得意一笑，手上的動作更是專心了幾分。

很快，一段悠揚的曲子緩緩結束。吳雪抬起下巴，用挑釁的眼神示意鳳幽月。

鳳幽月挑眉勾唇，肆意一笑。

錚——

渾厚的琴音，續上了之前的曲調。

緊接著，錚——錚——錚——

一連串急音落下，將眾人猛然從風花雪月的沉醉中拽了出來。

那急音好似一支支破空的利箭，帶著無窮無盡的威壓，讓大家心中一驚。

鳳幽月雙手擺動，素白的小手在古琴上揮舞。

很快的，急音緩緩落下，變成了悠揚而滄桑的曲調。

長河落日，黃沙漫天，馬革裹屍。

血色染紅了大地，屍橫遍野之中，頂天立地的將軍手持長矛，筆直而立。

他的胸前，插滿了淬毒的利箭。一支、兩支、三支……上百支——

萬箭穿心！

他的雙眼，早已渙散。卻仍然眺望著家鄉的方向。鮮血染紅了大地，如今已然變成黑色。

駝鈴聲從遠方傳來，狼煙瀰漫，一切，似乎進入了將軍的記憶之中——

渾厚蒼涼的琴音，忽然急轉之上，再一次殺氣騰騰！

音調，戛然而止！

大家猛然從蒼涼的畫面中回神，神情微怔。

吳雪滿臉震驚，不敢置信的看著鳳幽月。就在對方雙手停止之時，她的臉上一陣慌亂，急忙接著彈了下去。

仍然如痴如醉，仍然情意綿綿。

大家緩了緩心神，竟然莫名的覺得有些乏味。

很快的，鳳幽月再一次出手。

激昂的琴音，透著冰冷的凌厲。

這是鳳幽月上一世時，她的生死戰友自創的戰曲。

戰曲中，述說著一位將軍，在將死之際，對這一生的回憶。

無情的戰爭，毀掉了無數人的家園，收割了至親戰友們的性命。

曾經朝夕相處的一張張年輕的笑臉，變成了一具具冰冷的屍體。將軍心痛，卻無能為力。

和敵國一戰，將軍率親兵出戰，卻中計被生死圍剿。

一個個士兵倒下，最後，將軍以一己之力，殺敵無數，血流成河！

萬箭穿心，是他最終的下場。

即便到死，將軍的目光，仍然注視著他的家鄉。

鳳幽月的戰友在創作這首戰曲時，已經纏綿於病榻，不久於人世。他將自己的思念、歉意、不舍、熱血，全部寫到了這首曲子里。

戰友死後，鳳幽月大醉一場。以後每每再和兄弟們聚在一起，這首戰曲，永遠會讓他們痛哭流涕。

此時，在九幽大陸萬瀾國的天闌大殿上，鳳幽月再一次彈奏戰曲，思緒穿越異世，回到了曾經的種種。

一切，都已成雲煙。她不再是鳳幽，不再是華夏兵王。

但，那刻在骨子裡的記憶和熱血，永遠無法抹去！

琴聲激昂，令人心神振奮。所有人好似看到了一幅幅畫面，蒼涼、絕望卻又讓人嚮往。

吳雪呆愣的看著鳳幽月，雙手沉甸甸的，根本無法繼續彈下去。

雲陌早已經抬起頭來，他專註的看著大殿上的紅衣少女，似乎看到了她鮮衣怒馬的曾經。

他的目光有些複雜，眼睛深處隱藏著沉思與疑惑。更多的，卻是濃濃的心疼。

如此蒼涼的曲子，若非親身經歷，絕不會彈奏到如斯動人！

所有人，都出神的看著鳳幽月，沉迷在蒼涼的樂曲之中。

鳳幽月的手越來越快，琴弦幾乎化為了一片虛影。

一陣急促的琴音連番響起，直衝雲霄。最後，猛然回落！鏗鏘長鳴！

一首戰曲，就此結束！

－－－－－－題外話－－－－－－

稍後還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