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八歲的孩子，還是生活在那麼貧窮落後的山村裡，怎麼可能有能力自力更生……

蘇辭一覺得他一定是發現他把自己說得太慘了，想要安慰她。

穆冷似乎看穿了她的心思，握著她的手一遍一遍慢慢摩挲著，說：「那個地方雖然落後，但是只要人想活下來，就一定有辦法，否則那裡的村民不會一直呆在那裡。」

蘇辭一這才抬起頭來看他。

穆冷朝她輕輕笑了一笑，彷彿過往那些歲月並沒有在他的心裡留下什麼傷害，十分淡然地敘述：「村裡面有很多農田、林子，後面還有一座山和一座大溪，我平時可以自己找菜找果子，還可以自己去捉魚，加上村裡也有淳樸的人家，經常會給我送點吃的，我自己刨了一塊荒地種東西，把自己養到了十歲。」

蘇辭一眨著好奇的眼睛看著他：「那你每天都能吃飽嗎？」

穆冷搖頭：「但是能讓我活下來。」

蘇辭一再次深吸一口氣，心裡那種酸脹的感覺已經到了極致：「十歲以後呢？」

「十歲以後，村裡又多了兩個孤兒，而且年紀跟我差不多，三個人的力量總比一個人的力量大，於是我們三個孤兒湊到了一起，生活倒是比從前好了不少。」

蘇辭一沉默……他所謂的好，是真的變好嗎？

她有些不忍心問出口，只好轉移換題：「那我剛才問的上學的事呢？」

穆冷聽完又笑了：「我沒上過學，但是我在離十幾里的希望小學工作過，那時候我已經十二歲了，和我的兩個小夥伴幫著建學校的工人幫工，他們能管中午一頓飯，每個人每天還有十塊錢，後來校長看我們幹活賣力，就把我留在了學校看門，我識字讀書就是在那裡，一直學到十五歲，然後一則招兵信息改變了我的一生。」

說到這裡，穆冷就停下來了。

蘇辭一胸腔里的那口氣，卻完全無法松下來。

她一直以為，她自己的過去夠苦了，沒想到在這個世界上某一個角落，還有人過著完全不是人過的日子。

雖然穆冷只用了簡單的幾段話敘述，甚至敘述的時候根本沒有帶什麼情緒，可她完全能夠想象得出來，他十五歲之前的日子過得如何艱難。

這世上許多人都在忙著追逐名利。

可還有許多人……只想活下去。

穆冷就是。

他十五歲之前一直努力地讓自己活著，可能最大的願望就是不被餓死，十五歲之後……他見到了戰場上的危險與無情，自然會更加地熱愛生命。

他不敢跟顧老他們說實話，就是怕家裡人心痛吧。

作為未婚妻的她尚且如此，何況至親。

「穆冷，謝謝你……」蘇辭一忽然靠近了穆冷的懷裡，緊緊地抱著他精瘦的腰，生怕一放開他就會不見了。

穆冷眉目凝了凝，知道自己的過去可能「嚇到」了蘇辭一，輕輕拍著她的背說：「其實……沒有你想象的那麼苦，而且對一個男人來說，那是千金不換的磨礪，否則也不會有今天的穆冷。」

蘇辭一聽完，一點也沒有覺得安慰，反而更心疼了。

可能……這世上只有她知道他真正的過去，也只有她會這樣心疼他了……。